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陈天衡大声下令，一营的排枪、机枪子弹泼出去。剧本和上次、上上次一模一样，进攻的林虎军翻倒的翻倒，打滚的打滚。但有一些不同的是，趴在地上躲子弹的敌军只过了十几秒，不用长官呵斥，就又都爬起来哇哇叫着往上冲。
一营继续排枪伺候，敌军再次卧倒。
陈赓：“步枪手，预备好手榴弹！”
……
大功山下。
进攻山头的是陈少鹏的独立旅。第三次进攻是在炮击持续了20多分钟后发动的，然而他从望远镜里看到，自己的部队往上冲了几百米，然后就又滚了下来。
“旅座，攻不上去啊！”
退下来的营长满脸血痕，不是被打伤了，而是他躲子弹摔的。
陈少鹏：“废物，这个矮山头，炮兵打过了几百发炮弹，你都爬不上去？”
“山上到处都是机枪！孙军太滑头了！我特么冲着冲着脚下一空，就掉一条斜沟里了！然后斜沟的尽头就冒出两挺轻机枪，把我们几十人都给穿了！”
这个营长是心有余悸。
他刚才掉下沟里，发现自己脚下踩的不是草也不是沟底的泥，而是尸体……
上一波进攻的兵的尸体。
怪不得上一波冲击的七百多人，退下来时有好几十人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问题是山上这敌人也是刚到的，怎么就那么懂利用山上奇奇怪怪的地形阴人呢？
陈少鹏跑到后面第1军的指挥部找林虎。
“大帅！卑职无能，三次进攻都未能攻克山头。……我独立旅的六个营都轮番进攻过了，全旅伤亡失踪逾六百，实在是打不动了。”
广东督办、救粤军总司令、北洋政府册封的寰威将军林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少鹏：“废物！”
陈少鹏：“大帅，换一支部队攻吧！”
林虎：“好了好了，你就不用爬山了，带你的部队离开，往东进曾圹村！”
……
大功山。
第三波进攻的敌军在接近阵地时被轻机枪斜射再收割了一波，冲到战壕前三四十米的地方再被手榴弹收割一波，当阵型开始散乱时，担任反冲击的二连冲出战壕，打了个短促突击，终于把这伙敌军赶了下去。
打退了林虎军的第三次进攻，战斗中三个连的防线未出现危机（虽然第三次进入了手榴弹交战距离），伤亡也在可控范围内。
然而陈天衡还是觉得不妙：林虎军绕道迂回了。
半小时前，瞭望哨发现一大波敌人冲进了山下1公里左右的曾圹村。10分钟前，又有上千敌军涌入这个小村子。
陈天衡战前就意识到了大功山防御的问题，即如果曾圹村被林虎军占领，并将其作为另一个进攻出发地，那么大功山阵地会受到北和西两个方向的夹击。但一营全员三百七十人，面对的又是大几千人的林虎军，根本分不出兵把守增扩村。
“同志们。现在林虎的脑子可能终于转过弯来了。”
陈天衡叫来了三个连长。
“林虎军刚刚进占增扩村。他们下一次进攻，可能会利用增扩村作为出发地。如果我们遭受敌军的两面夹击式进攻，以我们的兵力和火力，很难兼顾两个方向。”
“所以，一营要做好按计划撤退的准备。”
杜聿明：“刚才三次阻击战斗，我们的战斗力还是有些富余的。两面夹击时，我可以带三连在正面扛住敌人，一二连把守增扩村方向。”
陈天衡：“遭受两面夹击是很被动的态势。或许一营可以打退他们一次，但伤亡会比现在高得多，第二第三次就不一定能打退了。因此我的计划是，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击退敌人第一次进攻之后，我们就撤离阵地。”
蒋先云看表：“不知不觉，就从中午打到了傍晚。天黑前林虎军最多再发动一次进攻。那我们正好在击退进攻之后，利用天黑后撤。”
陈天衡：“杜聿明刚才的计划是可以实施的。陈赓，你的部队先转向增扩村方向，修筑工事、清理射界，准备迎接增扩村方向的进攻。徐向前，你的二连作为预备队，视情况投入北或者西方向。好，各回各连，准备战斗。”
“轰！”“嘶——”“轰！”
炮击又开始了。
这次炮击的持续时间更长。上一次林虎军是打了200发炮弹，这次陈天衡分辨出来的就已经打了270发了，炮击却还没有停歇。
“营长！正面和西面都有敌军列队！”
陈天衡：“知道了。”
陈赓：“这种情况，恐怕得近距离反冲击才能打退敌人了。”
陈天衡：“这就是给你们一连换装了一个纯冲锋枪的突击班的意义。……枪声？”
在轰隆轰隆的炮弹爆炸声音之间，夹杂了一阵一阵杂乱的枪声。
枪声是从增扩村传过来的。
陈赓：“增扩村有人在战斗。援军来了！”
第57章
一营1、2连冲下山，增扩村本已混乱的战况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二营提前掉头前来支援，在接近棉湖镇时就听见了密集的枪炮声，知道自己赶上战斗了。
在大功山旁的高处，许继慎简单观察了一下地形，立即判断增扩村是大功山防线的重要侧翼，刘峙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刘峙一声令下，二营的三百多人就一头撞进了增扩村。
可村里的林虎军实在太多了！
村里村外到处都是扎堆的林虎军官兵，有的在搬机枪，有的在抬行李，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擦枪，也有的刺刀都安上枪了准备战斗。二营以排为单位，在村里左冲右冲，可发现敌人根本打不完。
林虎的部队也被突然而来的袭击打懵了。尽管增扩村现在有救粤军张化如部和黎生部一千八百多人，却没法做出有效的防御布置，被二营四处突入村中。
一营加入战斗后，增扩村的救粤军渐渐往后退，已经有不少士兵成群结队，在村子里呆不住逃出村外了。
交战双方也没有一条明显的战线，几乎每一栋房屋都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经常是救粤军士兵打出一排排枪，侧面就来了一群东征军，朝他们打一排子弹；紧接着一群救粤军乱糟糟从两团激烈对射的人群间穿过，两边的子弹就一齐招呼这群“不小心路过”的倒霉蛋。
陈赓和徐向前各带自己的连队加入了混战，而陈天衡自己控制着两个步兵班，其中一个班是全冲锋枪班，二十多人一直游离于交火最密集的区域之外。
“营长！让俺们上吧！10支冲锋枪谁能挡得住！谁来我都能给他突突了！”
关麟征急了。
陈天衡：“我们必须发挥最关键的作用！我要找到他们的指挥所在哪，这十支冲锋枪是决定战场胜负的！”
关麟征：“可现在的敌军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指挥所我怀疑根本就没有！”
“所以我们现在还不用不出战啊！等他们反应过来，开始有始人协调指挥战斗的时候，我再打掉他！”
混乱的战斗，救粤军的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但如果救粤军开始有统一指挥，近两千人对五百多人，这战斗可就难打了。
远处“咣”“咣”炸响两个手榴弹，十几个戴红领巾的东征军呐喊着端枪刺刀冲击，和对面十几个救粤军士兵撞在一起。陈天衡牙关紧咬，只让身边的步枪手打排枪干扰村中空地正在架设的两挺重机枪。
战斗激烈而又混乱，每分钟都有一营和二营的官兵倒下。
子弹不长眼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但当务之急是把林虎的部队从增扩村逐出去，快速结束这场混战，这才是减少一二营或者说一二营中的黄埔生伤亡的有效办法。
一营这边，营长刘峙的作战风格和陈天衡不一样，刘峙从进村起就投入了一线战斗。
在一排很结实的砖房面后面藏着几十个救粤军，枪打不着，手榴弹一排扔过去，炸响了对面也还是探头出来疯狂开枪。
“弟兄们！跟我来！”
刘峙把手枪插回腰间，捡起一支带刺刀的步枪，“捅翻这群狗娘养的！冲啊！冲啊！”
在他的带动下，周围的两小群东征军全从屋后现身，四十多把亮闪闪的刺刀居然冲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屋后的救粤军开枪打了两轮，东征军士兵倒下四五个，刘峙和其余的士兵就已冲到墙下，“扑哧扑哧”的刺刀互捅大战就开始了。
“那边有情况！”
陈天衡指向一个地方。
一二营刚才一阵猛烈的进攻让救粤军出现了局部崩溃，当几十个士兵掉头逃命时，有几个救粤军出现拦住了他们。其中领头的那个一脚把跑得最快的逃兵踢翻在地，从腰间掏出手枪“砰”地给那个士兵来了一下。
关麟征：“斜皮带，有手枪，肯定是个军官！”
陈天衡：“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身边有两个人跑开了，这是他的传令兵。这是个不小的军官。救粤军最近几分钟打得确实有起色，应该就是这个人在起作用。打掉他！”
关麟征：“冲锋枪队！全体上膛！”
……
刘峙身边活着的东征军战士越来越少了，但他还是大声吆喝着，投弹、射击、冲锋。一栋屋子冲下来，接着又冲下一栋屋子，用日本军校教的话术来形容，刘峙今天就是“猪突将军”。
许继慎：“营长，你受伤了！”
刚才白刃战的时候，刘峙捅翻了两名敌军，自己右上臂也被人扎了一下，鲜血直流。
“帮我捆一下，哎，哎哟。嘶——”
许继慎撕了条布捆刘峙的胳膊止血，刘峙试着端步枪，却发现刚才自己能挺枪刺人，现在却连双手平端步枪都做不到了。
不远处又一阵爆豆似的枪声。
许继慎：“我估算了一下，我们打的这个村子，敌军至少一千多人。”
刘峙：“一千多人不照样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嘶。咱们两个营，战力绝对是整个革命军中最顶尖的。嘶。怎么没人打枪了？”
许继慎站起来朝远处望：“营长，敌军逃掉了！”
……
增扩村的敌军崩溃了。
之前莫名其妙的混战就已让救粤军的官兵无所适从，这群不知道哪里冲来的孙军简直是一群亡命之徒，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搂火，还特爱甩手榴弹，一颗又一颗把人炸得晕晕乎乎的。
混乱之中救粤军基层士兵根本分辨不出来进攻者有多少人，只知道打不过当面的孙军了就跑。旅长张化如最先清醒过来，他从枪声判断出进攻方人数根本不多，咆哮着带上副官传令兵在村中抓逃兵维持秩序，枪毙了几个逃兵后才将士气勉强稳定下来。
正当他要联络手下的三个营长，部署反击事宜时，从院墙外突然飞来一排手榴弹。
张化如被爆炸气浪向后一推，后脑勺撞在墙上的窗角，一声没吭就昏了过去。
不过，张化如没昏多久。关麟征带冲锋枪队涌入院子，从俘虏口中问出了谁官最大，张化如就被水壶倒的水浇醒了。
当双手反绑、被枪指着脑壳的旅长出现在他的部下面前时，村中的救粤军全体溃散。甚至还有一小部分离得近的士兵在关麟征“不投降杀你们的长官”威胁下举手投降。
“天衡！你们一营守住了山头？”
当天夜晚，教导一团全体、炮兵营、校军指挥部全都移过来了。何应钦在增扩村里找到了陈天衡和刘峙。
“报告团长，一营在大功山扛住了敌军三波次进攻，之后敌军改变策略，企图从增扩村迂回抄我后路，恰逢刘峙的二营赶到，在增扩村与敌军激战。我带一营两个连下山助阵，最终将千余敌军赶出了增扩村。”
何应钦：“太好了，太好了。如敌军从棉湖通过，一路尾追我军，我们根本无法脱离。……然而今日虽然得胜，明天还需苦战。不把林虎部击退，我们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陈天衡：“明白。”
黄埔校军有机关等非战斗单位，还有大批物资货物，根本走不快。林虎军今天这一万人是尾追的，此外还有几千人在附近伺机而动，如果校军只顾着赶路，林虎军主力咬尾拖住校军，附近的几千再围上来，那最后谁都走不了。
苏军顾问团和蒋介石一致认为，当前必须击败当面的林虎这一万人，这样校军才能从容回家。
问题是……现在己方能用于作战的总兵力只有五千：教导一团，教导二团，炮兵营，外加粤军第7旅。
何应钦传达的明天的作战计划是：
教导一团和粤军第7旅正面进攻，教导2团迂回，以切断林虎主力与在外游荡的偏师的联系，并见机行事包抄林虎主力的后路。
总之战斗的最终目标是击溃林虎主力，使其溃散。
鉴于现在东征军的兵力捉襟见肘，虽然经过了今天的苦战，一营二营明天却都还要接着打。
……
“刘兄，你胳膊的伤不要紧吧？”
增扩村腾出来的一间房子，现在被一营和二营合用为指挥部。
刘峙：“被刺刀挑穿了，大概伤到了筋，现在使不了力，但大概没伤到骨头。”
陈天衡：“我们一营经一天的战斗，现在还能继续作战的有292人，们二营现在还剩多少人？”
许继慎：“也是两百多，应该是，两百七十多人。”
刘峙：“明日我们就要转为进攻，仰攻山头，陈兄你教的那些步兵战术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陈天衡：“我现在最大的担心是，明天打成了对攻战。我们要进攻，把林虎赶到河那边去，林虎也想进攻，拿下大功山就地全歼校军。对攻按理说我是不怕的，但是双方的兵力有2：1的差距，我们是兵力劣势的一方，这就很危险。侦察队在外边考察明天的预定战场，一会儿他们回来报告，咱们两个营再一起碰头磋商。现在先吃饭吧。”
陈天衡端起一大碗米饭，饭面盖着香喷喷的卤猪脚，还有一小勺咸萝卜干和几片菜叶。
刘峙右手伤了，得靠着饭桌吃。两人各自先夹一块猪肘子肉送进嘴里，细品隆江猪脚的香味，然后就都开始不顾体面地biajibiaji狼吞虎咽。
“这顿饭吃得真香啊。”
第58章
3月13日。
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