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留着长长的胡子
“报告——！大本营来信！”陈明仁刚聊完一句，师部外面就有送信的来了。
“我提醒一句啊，各位以后如果有机会带部队单走，能用电报就用电报，别特么玩这种古典风。我很不喜欢。”陈天衡签收信件，又对参谋部的几个说了一句。
大本营现在经常不发电报，把信写好交给通信员，骑着快马扑腾扑腾地追着部队送信。
今天第一师才走了一天，通信员大概两个多小时就能从南昌追到进贤县把信交给陈天衡。但第一师继续走的话，信息传递的时延就会越来越长，通信员就算有驿站提供协助，也不一定能当天送达。
陈天衡：“大本营的消息，26军已从上饶入浙，今天通过了常山县，没有遇到抵抗，常山民团和警察投降。26军继续深入浙江。按照消息传递的时滞，现在这个时候，26军已经到衢州了，如果衢州的警察局和民团也投降，26军可能已经在衢州市内宿营了。”
陈明仁：“这不对啊，浙赣边境群山连绵，易守难攻，26军居然是直接通过？”
师参谋部有打开的地图，陈天衡、陈明仁看看地图，常山、衢州的地形明显杂乱得多，甚至道路进到浙江后在这里也是曲里拐弯的。
陈天衡：“浙赣边境和浙西地形易守难攻，但离杭州宁波这样的大城市远，后勤物资难以从当地筹集，运输风险又高，此外浙西小地方的人未必就支持孙传芳，这就造成了五省联军无法离开他们的基本盘地区太远。看来战前参谋部的估计是正确的，孙传芳军不会在群山连绵地带阻击北伐军，他们只会缩到人口稠密的城市附近。”
……
第一师的行军步伐继续往前，前线的消息也辗转了几道传到第一师。
26军果然是一路畅通地通过了浙赣边界，常山县无战斗，衢州市和平易帜，再接下来，龙游也无战斗。
26军军长陈焯大受鼓舞，在龙游他的部队转向北行，进军建德。在26军后面的19军晚一天到达龙游，按照大本营的安排，19军从龙游向东偏北的方向走，进军金华。
如果纯看地图，那就是北伐军分进合击，派出26军、19军一左一右，钳形攻击，兵锋直指杭州。
但实际上，这两个军的战斗力不足以攻占杭州。
19、26军都是转投北伐军的浙军。19军是原浙江陆军第一师，10月22日才通电起义，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19军，石铎代理军长，下辖两个步兵师。
26军是由浙江陆军第5、6混成旅和浙江炮兵旅改编的，军长周凤岐。但这货竟然在孙传芳的控制区域通电起义（想去老家把自己的姨太太和大洋打包带走），电报发出去人就被扣留了，现在是陈焯代理军长，下辖3个步兵师，师长伍崇仁、斯烈、张国威。
这两个军的师番号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北伐军统一，分别叫19军第一师、19军第二师、26军第一师、26军第二师等等。
由于人员散失、编制混乱、军队控制力度弱，后勤也十分混杂，白崇禧对19军和26军也没太高的期望，在军令里就明写了，这两个军抵达杭州附近就先停下来，就地转为防守，攻打杭州宁波这事由后面的第一军解决。
不过蒋介石倒是对19军和26军大加褒扬，一天一个电报夸他们，说19军是浙人模范，说26军是浙江革命先锋，对这两支浙江部队打老乡感情牌。除此之外还给两个军画大饼，说浙江战事结束后，19军、26军会就地补充充实，成为编制正规有枪有炮的国民革命军。
但实际上蒋介石是想把这两个军送掉。谁说浙江人就一定认老乡的？蒋介石要认也是认黄埔系里的老乡。
为了确保19军和26军在战场上被送掉，蒋介石甚至停止了对这两个军的微操指挥。（……）
12月28日。
第一师抵达上饶西边。
12月29日，第一师越过了上饶，在上饶城东的玉山县宿营。
“电报，电报！来电报了！大本营参谋部的电报！”
好几天了，第一师每天结束行军，陈天衡就让直属通信队安装电台架起天线值班，结果通信兵都是在电报机旁边枯坐到半夜，上床睡觉。今天八点多钟，电报机竟然滴滴滴地提示，在频段内有无线电呼叫。
大本营的电报，还是白崇禧签发的。
现在的好消息是：大本营终于会用无线电报了。
坏消息是：前方的19军、26军开始改用人力传递消息了。
陈天衡：我要是当了你们的上级，早就把你们给撸下去了。
“注意一下，我们收到的信息是19、26军在昨天的动态，这两个军把电台留在了后面的城市，每天用马把消息传递回去，再用电报发回大本营。标记完昨天的动向之后，我们得推测今天他们都干了什么。”
陈明仁得令，换用虚线标记这两个军今天“应该”干了什么。
前方钳形攻击的两只钳子，靠北的26军从建德往桐庐进攻，昨天终于找齐了渡船，渡过富春江（钱塘江），29日他们应该开始攻击富春江东岸的桐庐城。靠南的19军此前从金华出发攻占义乌，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又从义乌进军诸暨，28日已在诸暨宿营。
桐庐不是浙西了，它距离杭州（杭县）直线距离75公里，道路里程110公里。
孙传芳军会不会在桐庐与26军大战一场？根据26军的先锋，伍崇仁师的报告，桐庐附近没有孙传芳军的大部队活动的迹象。
陈明仁：“然而26军的侦察部队靠谱吗？”
陈天衡知道按OTL的历史，26军占领桐庐时也没遇到什么抵抗，但他们继续接近杭州，在桐庐与富阳之间会遇到孙传芳军两个师的反击，26军被直接打到溃散。但这毕竟是OTL的历史，现在可不一定会发生。
如果26军遇到孙传芳军的强力打击，第一师在他们身后插上，再对孙传芳军给予致命一击，这是最好的战役设想剧本。但是26军现在就像个不受控制的战场NPC……
陈天衡：“从玉山再往东，我们就进入浙江地界了。在浙江境内，第一师加快行军速度，争取五天之内，赶到26军的身后40到50公里的地方。”
卢德铭：“我们要做26军身后的‘阴影刺客’了。”
第135章
浙江的地形可以归纳为“七山一水二分田”，也有人说是“七山二水一分田”，浙江的山地丘陵面积占全省面积70%，水域面积占9%，平原面积只有20%多点。
不过陈天衡在进入浙江时并没有感受到浙江连绵的群山有什么冲击力。
因为第一师刚刚离开的江西省，山地+丘陵占全省面积的78%……
浙江的山地平均海拔较江西低一些，便于修筑道路接通平原地带；平原虽少，但都集中在沿海地区，形成杭嘉湖平原、宁绍平原这两个小型平原。所以向来把“江浙”并列，即浙江和江苏一样，都是江南的富庶地区。
在常山到衢州的路上，陈天衡跳眼目测了一下道路两侧的不知名大山的距离，都在1000米以内，其中适于设防的半山腰距离大路不过1200米，简单地架设马克沁重机枪就可以封锁道路。如果是高射机枪甚至20~37毫米平射炮，那封锁公路更容易。
卢德铭：“进攻方如果要打通这条公路，部队必须攀爬坡度30~40%、相对高差超过100米的两个山头，才能拿下阵地。不用说半永久、永久工事了，简单挖一排散兵坑就能在这里阻挡北伐北军1到2天。孙传芳就这么放弃了浙西山区，这让北伐军省了不少功夫。”
陈天衡：“浙西山区不但让我们难受，孙传芳的军队在这里也会一样难受。他也会面临后勤压力，除了杭州宁波绍兴，浙江其他地方也不是他的主场，他得从杭州把军资粮草送到这儿来，除此之外还有个最严重的问题，守山的五省联军因为远离孙传芳的核心地区，很可能会起义。”
卢德铭、陈明仁都笑了起来：“在我们前面的26军就是这么来的。”
……
1月1日，浙江衢州。
衢州是历史名城，始建于东汉初平三年，1800多年的建城史。
北宋灭亡后，孔子第四十八世孙孔端友带着部分宗室成员南渡，在衢州安家。在南宋一朝，衢州都是“南孔”的宗庙所在。
可惜随着南宋灭亡，“南孔”宗庙也被摧毁，现在延续至今的曲阜孔家实际上主要是金朝、元朝时蹲在曲阜原地的“北孔”。
“多谢，多谢周老先生。不过，我们在此地只停留一晚。”
衢州城和周边的镇子房屋众多，第一师后勤处的先遣队稍微使点功夫，就给第一师全体找到了过夜的房屋，其中师部住的是这位周先生的周家院，面积颇大，还靠着衢江。周先生把自家大儿子的几间大屋拿出来给陈天衡和参谋部居住，还郑重其事地重新布置主卧，看起来甚至像是星级宾馆的规格。
“住一晚上那也是住，长官是师长，万人之帅，岂能怠慢。”周老拱手道。
陈天衡：“前些日子另一支北伐军路过的时候，有没有在您的宅子借住？”
“陈焯、伍崇仁的部队吧。在这里住了两天，我这宅子住的是个团长，他们师长、军长直接住在州府了。”
衢州州府自然是比这个河边的宅院气派。可陈天衡要的就是住在河边。
“关麟征。”
“到！”
傍晚，第一师侦察营第一、第二、第五大队在周家院外的河港集合。
陈天衡：“这是第一师侦察营第一次战役侦察行动。一、二、五大队各携带一部电台，在钱塘江江左、江右建立前哨侦察站。具体行动任务和目标参谋部已经下发到大队，我就不重复了。要注意的是保护电台完好无损，如果与师部失去联络，你们就等于白走一趟了，明白吗？”
“明白！”
陈天衡看向二大队队长练国梁：“二大队担任的是通信中继站任务，我们的便携式电台通信距离有限，走得最远的1大队，电报必须经你们中转才能发到师部，因此你们的电台不但不能损坏，而且开机时间是最长的。”
练国梁：“没问题，二大队会24小时都有人蹬发电机！”
卢德铭：“嘿，蹬什么蹬，收电报用的是蓄电池，发报才要发电机。”
侦察营出发。
三个大队100多人，分乘14艘各式船只，沿富春江/兰江/钱塘江顺流而下。
“突突突突突突……”
五大队的十几名士兵跳上船，这艘大木船就突突突地剧烈抖动起来，船舱弥漫着刺鼻的柴油味道。
木船，但是冒黑烟。
“少见多怪，”关麟征看着有几个士兵惊讶甚至有点惊恐，“这是机动船，有发动机的，跑得快。我们五大队走得最远，所以安排了三条最快的机动船。”
“营长，它能跑多快？”
关麟征：“一晚上能开一百多公里。是吧，船老大？”
正在操纵自己的机动船的船老大回答：“只要是船不翻，两百公里都行。”
关麟征：“那太好了，今晚开个两百公里。”
“喂喂，长官，这黑灯瞎火的，我翻船了搁浅了，你们可就动不了啊……”
……
在岸上，陈天衡目送这十几条船顺流而下，渐渐远去。
可惜了，衢州以及附近的河港就只能搜集到这么多船。如果有足够的船只，第一师全体乘船，行军速度得是步行的2~3倍。
周老：“长官，刚才出发的那些……是北伐军吗？”
陈天衡：“是的，都是我的精锐。”
“是，是是，一看就是精锐。”
在24小时内，三个侦察大队分别航行100~200公里，然后陆续上岸。电台架设起来后，各侦察大队下属的小组会四处出击收集情报，收集到的情报送到侦察站，用无线电发回师部。
这样第一师就有了三个前哨侦察站，对整个战场有了自己的情报收集手段。
唯一的缺点是第一师现在能用的加密手段很粗陋，最简单的码表加密。但孙传芳那边根本就没有密码破解机构，甚至可能连无线电侦听机构都没有。
1月2日。第一师从衢州出发，抵达龙游，又继续前行了15公里才进入宿营。
1月3日，抵达建德。
千岛湖现在根本不存在，只有新安江从一片小山峦之间流出，流经建德县，汇入富春江（钱塘江）。
“收到2大队转发的电报！”
情报处长谦登若宪挥舞着电报纸走进参谋部：“今天中午到下午，1大队发现孙军在大批调动！”
陈天衡接过电报。
“收到1大队直发的电报！！”
隔壁通信处又一声惊喜的叫喊。
1大队跑得是最远的，电台架设在狗头山，这是富阳以北的灵山区域，也就是夹在杭州和富阳之间，与建德直线距离90公里，意外的是这理论通信距离80公里的便携式电台竟然能传这么远，可能是1大队把天线架在了山顶。
今天中午，大批孙传芳的军队出现在富阳，都是从杭州的军营开拔过来的。
1大队没抓到舌头，因为孙传芳的军队以为这是本方控制区，根本就没派出斥候。但这难不倒1大队，很快他们就从沿途的市镇店铺打听到了孙传芳的部队番号：联军第10师（以前的苏军第10师）郑俊彦部；联军第11师王淼部。
北伐军26军已有先头部队抵达富阳城南。三天前26军抵达桐庐，陈焯把军部设在桐庐，让手下的伍崇仁、斯烈师向富阳进军。
现在伍崇仁师抵达汤家埠，斯烈师抵达宵井村，这个情报也是1大队证实的而不是大本营发来的。两个师的位置倒也不错，是攻击富阳的出发位置，如果后续第一、第二师到位，从这两个方向出发攻城是很合适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26军这两个师战斗力不强。它们原先都是三千人的浙军混成旅，起义归入北伐军之后，蒋介石让他们从俘虏的孙传芳军当中招募补充兵员，愣是扩充到了六七千人，但这种部队就不要说什么战术素养了，内部管理都是一团糟。
陈天衡：“向1、2大队发报。孙传芳军可能要夜袭26军。从现在开始，1、2大队密集派出搜侦队，两部电台24小时待命，随时传递情报。通知1、2、3团和炮兵营的团长营长来师部开会。”
……
1月3日晚。
这一夜是26军的滑铁卢。
3日晚上，伍崇仁师吵吵嚷嚷开吃晚饭。几乎没人注意到第一团有一个连附没来吃饭，即使第一团里认识这个军官的人也都觉得这很正常——驻扎的这个河边大镇有不少餐饮业，这一两天军官经常出去吃饭。
实际上连附已经跑到孙传芳那边了。这个前段时间在南昌被俘的浙军小军官与孙传芳军搭上了线，报告了伍崇仁师的现状和各部队部署位置，领走500大洋。
离伍崇仁8公里的斯烈师也在上演类似的事情。这个师一天之内零零散散走掉了四十多个士兵和军官，其中有自己回家的（好容易行军回到自己的老家了），有被孙传芳军收买的。于是斯烈师的老底也被对面掌握了。
1月3日深夜，联军第10师对伍崇仁师发动突袭。第10师的火炮把炮弹砸向负责值班保持戒备的第一团，步兵则抄小路绕过警戒线，杀入伍崇仁师的营地。几千在驻地半睡半醒的2、3团官兵顿时炸窝，四散奔逃。这个师只顶了两个小时就败了，三个团长一个被打死两个失散，伍崇仁仅带着六百多部队向桐庐撤退。
在宵井村，斯烈师凌晨遭到联军11师夜袭。斯烈的情况比伍崇仁好点，他部署的警戒防线没有明显的漏洞，联军11师从两面突袭都要先过夜间防线，在最后击破防线时斯烈的部下也都穿上衣服扛好枪了，全师勉强维持队形，逐渐向后撤退。
在建德的第一师驻地，1月4日天亮，黑眼圈的参谋长陈明仁把油灯吹灭。
“这一晚上我的兵都在呼呼大睡，我熬了个通宵，这可如何是好。”二团长卫立煌痛苦地说道。
徐向前：“不但昨晚熬了个通宵，今天白天还得急行军。”
“不但今天白天得行军四十公里，今天晚上到明天凌晨，部队可能还要调动进入作战位置，”陈天衡说，“各位夜游神，马车就是为你们准备的。每个团拨出一辆空载马车，今天白天你们就在马车里眯瞪一会儿吧。”
解放战争时我军的常态就是白天铁脚板极速行军，晚上战士们睡下了，各个部队的指挥部起电台，野战军司令部联系纵队和师，师和纵队联系野司，野司再联系延安/西柏坡，各部队获取情报，接收命令，制定部队作战方案。熬到天亮，又继续行军。
要不怎么说解放战争结束后，我军的将帅成批病倒呢。都是前几年精力体力严重透支闹的。
陈天衡：“根据这一晚上的战况，26军的两个突前的师状况都很不好，其中汤家埠的伍崇仁师状况尤其不好。”
“我们今天下午抵达桐庐，联军第10师和伍崇仁师的残部应该在桐庐到富阳之间的路上，一个追，一个逃。”
“我们师在浙江的首战，就是在桐庐和富阳之间，运动战消灭孙传芳军目前唯一仅存的王牌主力，联军第10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