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make
“呀嘞呀嘞，”天道总司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朝梧桐树走过去。
他轻轻一跃，右手抓住树上的枝干，随后单手引体将自己往上甩，左手握住卡住气球的枝桠，在气球飞上天之前牵住末端的线，松手跳下来。
“给。”天道总司递过去。
接住气球的小男孩破涕为笑，高兴道：“谢谢欧尼桑！”
小男孩身边的同伴却盯着沙画惊呼：“这个歪歪的圈圈！昨天鲨鱼叔叔就是从那里游过去的！”
“你看得懂？”天道总司蹲下和他视线齐平，鼓励他继续说。
“嘿嘿，”穿T恤的男孩反倒不好意思的摸头，像以为自己被夸了，“因为我家住在这里嘛，看着很眼熟。”
“鲨鱼叔叔......是什么意思？”天道总司继续问道。
他目前已知：1.变成蜘蛛怪人的那个新郎自述2.风都警方和侦探事务所的部分线索。
综合起来也只知道须藤雾彦是个高大帅气的西装男，连照片都没有，而他背后的人也一概不知。
新出现的怪人把一家三口人灭门了，现场他也调查过——除了冰箱的食物被一扫而空，全家干净得老鼠都得饿死以外，没留下别的线索。
天道总司推测是暴食相关的怪物，那三口人没被吃......怪人应该还有作为人类的理智。
一种可能，仇杀；另一种可能，怪人是这家人的亲朋好友，被记忆体侵蚀痛下杀手。
“鲨鱼叔叔就是鲨鱼叔叔啊，”小男孩理直气壮道，用手上下摇摆着，在空中比划鲨鱼游泳的样子。
虽然有点抽象，但大概能理解，疑点是——这个像鲨鱼的家伙是灭门案出现的怪人，还是另一只新怪物？
天道总司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是说，他在地上这样游泳吗？”
小男孩兴奋道：“对，对！‘乌拉乌拉’的，游的超——快！”
大概了解了。
“果然，奶奶说的没错，‘孩子是人类的至宝’”
天道总司对他点点头，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他要回那片区域重新仔细搜查一番。
......
......
黄昏时分。
天道总司踩着木屐漫步在街道上，细细打量关于‘鲨鱼’的痕迹。
越过高级橱窗、名牌店与后街居酒屋林立的繁华区，直到这片街区，画风一转。
现代化的玻璃幕墙逐渐变成了复古的木制框架，再镶上玻璃窗。
狭小一户建与家庭自营的小便利店，错落挤在一起，路边的枫树枝桠杂乱，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
几乎没有电子屏，都是些手绘海报做门店广告，老旧的路灯上还有被马克笔涂鸦的纯情女高上门业务。
街道右侧的浅灰混凝土墙面被阳光染成橘色，左侧已经比较昏暗了，仿佛被分割成光暗两侧，
根本不发光的霓虹灯广告牌下，便利店蓝色卷帘门半敞着，货箱碰撞声夹杂着中年店主的吆喝。
穿褪色工装外套的浅川弓着背，松垮袖口随搬运动作滑到手肘，露出嶙峋小臂上暴起的青筋。
当他将最后一箱饮料垛上推车后，总算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浅川，你小子看着瘦巴巴的，还真是力大无穷啊，”中年店主欣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捶了捶自己的腰，“我这把老骨头就不中用咯。”
浅川局促的搓着衣角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控制不住朝货架上的便当乱瞟。
中年店主看他这么着急，笑呵呵的走到打折区，叠放着一口气给他端了四份打折便当过来。
“你真的不要工钱吗？你帮我干这么多活......就要口吃的，我家那口子都骂我抠门了。”大叔爽朗的笑着看他狼吞虎咽。
浅川摇摇头，顾不上说话，把四份便当平铺在柜台上，撕开所有包装掰开筷子，不经咀嚼便大口大口的往下吞咽。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大叔笑呵呵的打开冰柜取来一瓶盐汽水，放在便当旁唏嘘道，
“干了体力活就得补充盐分啊，大叔我年轻的时候干工地，也是一瓶盐汽水一盒酱油拌饭熬过来的。”
“谢......谢谢，”浅川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水，强行憋住眼眶的泪水。
大叔没当回事，悠哉游哉的整理货架，对身后的浅川说道：“不够的话自己拿，反正这些便当过夜了也要丢掉的，别给我省钱啊。”
大叔他回家休息了——这是个家庭式便利店，便利店的里屋就是他的房子。
只留下浅川在这里一边吃饭一边帮他看店。
......
......
第12章 无归之鲨（上）
等大叔把门关上后，浅川的泪水才止不住滴落下来，让本就是速食的便当口味更糟糕。
不过也无所谓——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饥饿，什么是满足了。
不吃的话......他会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的。
这具身体，连饥饿都成了奢侈的感觉。
浅川含泪大口吞咽着一份又一份的便当，廉价的酱汁混着冷饭灌进胃里，他的胃口却像无底洞般，怎么也无法吃饱。
猎杀与捕食的欲望不断的在心中升起。
浅川的瘦弱手臂青筋暴起，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鳞片。
“大叔......不行——绝对不行！”
浅川趁着最后理智尚存，冲出便利店。
他叫浅川真悟，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
下雨了。
浅川真悟踉跄着跌进巷口，后背重重砸在潮湿的砖墙上。
年久失修的路灯在他头顶忽明忽暗闪动。
他身上的鳞片正从手肘向肩胛蔓延，脊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他死死抠住墙缝，指甲翻起，在水泥上刮出十道血痕。
“妈妈......”
他呢喃着，想靠母亲获得坚持下去的力量，痛苦的回忆却如雨点袭来。
孤儿院困难，但大家都很开心的生活。
在寒冬里抱着他笑的温柔女人。
吃饱穿暖的生活，温柔的母亲，还能上学交好多朋友......
快乐的时光飞逝。
彼时的他刚刚毕业，还在为找工作而发愁，母亲一个人支撑着将他养大，他也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回报她。
但是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那个温柔的，如少女般天真开朗的女人受到了蒙骗，被诈取了一大笔钱还自己默默忍受着——为了负担养子的学业。
最终，在负债天文数字后，她悄悄的死在了一个平静的夜里。
......
那是一个和今夜仿佛的雨夜。
母亲死亡当天，浅川真悟还没能接受她自杀的事实，刚送走调查的警方，窝囊的跪在路边哭泣。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雨里，黑伞压得很低，只露出苍白如瓷的下巴。
“想获得力量复仇吗？”自称须藤雾彦的推销员俯视着他，如恶魔低语，“它能实现你的愿望”，其指尖夹着的蓝色记忆体如噬人的狂鲨。
......
不断的回忆闪过，浅川真悟心中的仇恨与愤怒被盖亚记忆体的毒素放大，他手指逐渐伸向口袋里的记忆体。
就在这时，雨滴击打在巷口铁皮棚顶，传来连续的闷响。
冰冷的雨水顺着破烂的铁皮棚漏进他的脖子，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复仇有什么用？
母亲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那个夜晚，那个欺诈者的家中：男人卑微的下跪求饶，孩童惊惧的泪眼，女人张开双臂护住女儿......
还有化身怪物的自己。
浅川真悟无力的垂下手，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忽然一阵恶心。
他记得当时利齿撕开血肉的黏腻触感，记得小女孩攥着破碎的玩偶断断续续的抽噎，记得自己的手掌如何洞穿那位母亲的心脏。
“她也是母亲，她们......也有人在等她们回家啊......”
浅川真悟痛苦的呜咽着，用握成拳的手不断敲打自己的脑袋。
他鳞片攀附的右手颤抖着掏出【（鲨鱼记忆体）Shark Memory】。
湛蓝记忆体在雨中泛起妖异流光，仿佛深海巨兽咧开的讥笑。
“给我消失啊！”
浅川真悟怒吼着将记忆体掷向远处，记忆体如打水漂般越过积水潭，飞溅的水花却在空中凝成水链。
记忆体如洄游的鲨鱼般划出优美弧线，尖端精准刺入他颈侧接口，浅川真悟急忙抓住它的末端，防止它彻底融合进去。
浅川真悟脊椎不受控制地弓成捕食姿态，獠牙逐渐刺破下唇，心里那股想捕杀一切的欲望再次燃起。
“又是这样......”
浅川真悟绝望了，他只想有仇报仇，却被这份力量控制着，犯下杀害无辜的罪行。
这东西无论丢开多少次都会自己回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
这几日，痛苦与悔恨始终缠绕着他，让他窒息如坠深海。
妈妈应该也不希望他变成怪物吧......至少要作为一个人类死去......
浅川真悟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跪倒在地，抓起地面散落的生锈钢管狠狠砸向自己的后脑勺。
金属与头骨相撞的钝响被雨声掩盖，血线顺着颧骨滑落，稀释在滂沱大雨里逐渐冰冷的躯体旁。
“妈妈......我来陪您了......”
他即将闭合的狭窄视野中，看到便利店的暖黄灯光穿透雨幕，大叔哼着小曲正在拉下卷帘门。
浅川真悟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彻底失去意识。
“奇怪，浅川这小子到底去哪了？”
......
......
暮色渐沉时，雨丝开始敲打青石板路。
搜寻无果的天道总司，沿着褪色广告牌与歪斜枫树在雨中漫步，木屐声混在雨点里几不可闻。
雨点击打在铁皮自行车棚顶的声音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他追着声响拐进暗巷，瞧见一个瘦弱的青年正蜷缩在墙根安静如死尸。
这青年张口闭眼的瘫在地上，无力垂着的手中，手指倔强的抓着一根染血的钢管，脸上挂着释然的笑。
天道总司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他本来想着会不会是其他人持械伤人，然后把凶器塞对方手里......
但是当他把这人的手指掰开，抽出钢管后发现，钢管有一圈硬生生握出来的手印——这显然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忽然，天道总司余光瞥见这人身旁被雨淋湿的蓝色记忆体，他平淡的表情瞬间警惕起来，迅速抽出了剑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