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时间太久了,世间最难等的,就是时间,光阴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然后这期间的几十年里,就让这老猿继续逍遥世间?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搬山猿,这么多年下来,要打杀多少的山下人?”
宁远近乎于咬牙切齿道:“齐先生,昨日我去李家,你当真以为我就只是想砍了他的子孙槐,断去他李家的气运?!”
“那王八蛋陆沉,知道我的软肋在于年幼孩童,居然算计那李宝瓶,让她在无意识中摔倒在我面前,不然我岂会善罢甘休?”
“当然了,我宁远不是什么圣人,但我好歹是个人,见不得这些世间不平,打不过的,我可能会缩着,但杀得了的,我一定要杀!”
“齐先生,我等不了了。”
少年又低笑一声,嘶哑道:“先生,其实在我的计划中,您也远远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齐静春破天荒的,无言以对,即使是他,也挑不出宁远的半点毛病。
搬山猿打伤了宁姚,身为兄长的宁远,岂会坐视不管?
岂能坐视不管?!
而少年的那番话,更是难以反驳。
他搬山猿哪怕身在骊珠洞天,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也敢肆意一拳打烂刘羡阳的胸膛。
这种人,不对,是这种畜生,要是放在山下百姓里头,可不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齐静春没再劝宁远,反而开口问道:“宁远,可有把握?”
宁远大笑一声,“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自行推算过如何杀这老猿,为此还琢磨了三计。”
少年摇摇头,“但如今这些都作废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一头元婴境的搬山猿而已,岂不是随手可杀?”
宁远声线又急转直下,“齐先生,给我一炷香时间,希望我回来后,这酒还有余温。”
齐静春肃然起身,这位儒家圣人,文圣一脉嫡传弟子,身负三个本命字的读书人,撸起袖子,没有半点读书人风范。
他朝一袭青衫,不作揖,反抱拳。
“我齐静春,未曾去过剑气长城,有幸结识剑仙宁远。”
“哈哈哈哈!”
“八境剑仙,愧不敢当矣。”
宁远肆意大笑,剑光一闪,长剑远游,化虹离去。
一块黑布飘落在地,先生这才发现,今天的青衫剑修,剑名远游,佩剑无鞘。
……
龙头山附近,不过百余里开外,有着千里山河的最高大岳。
披云山,根据小镇的老黄历,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到底几年谁也没个定数,反正就是很久以前。
有位得道高人从东方而来,骑乘仙鹤,手掌一枚天师印,路过此地之时,见这披云山附近妖魔肆虐,于是顺手降下一记天罚。
斩妖除魔之后,又将那枚天师印埋在了山根处,用以镇压过多的龙气,防止再次滋生邪祟孽障。
而如今,此地赫然多了另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岳’。
若有仙人御空经过,就会惊骇的发现,这凭空多出来的,哪里是什么山岳,分明就是一头显化千丈真身的搬山巨猿!
搬山之属,天生力大无穷,哪怕不刻意苦修,只要成年,最低都是六境武夫的体魄打底,血脉得天独厚。
不仅如此,幼年搬山猿,就能轻易掀翻一座宫殿,似袁真页这种修行了近千年的老妖,真身可达千丈,有搬山之能。
白衣老猿在这附近转悠了数天,耗费大量精力,将山根埋着的镇压术法一一打碎,并且布置了一座自身小道场,终于开始了搬山。
千丈真身如仙人法相,顶天立地,老猿双臂陷入大岳底部,青筋暴起,猛然一声大喝。
“起!!”
其音若惊雷,震得十方鸟兽四散奔逃,其形如神将,双脚踏地,猿首接天。
仗着无上蛮力,硬生生拔起了一座山峰!
肩扛过顶,神猿傲立人间,俯瞰苍茫大地。
“哈哈哈!齐静春,胆小鼠辈,谅你也不敢阻拦猿爷爷我!”
老猿嗤笑不已,声音传遍天上地下,肆无忌惮。
可就在此时。
小镇方向,一道白光破空而至,剑气炽烈如彗星,拖曳着一条极其之长的雪白虹光。
“何人敢来挑衅你猿爷爷!?”
老猿顿时一声暴喝,没等来那人的言语,后背心一凉,猛然转身,却不愿将肩头的披云山放下。
其两手微微下压,不敢硬接,将这座山峰护在胸前。
剑光之中,一袭青衫稳如泰山,十八座气府如遭敕令,金丹光芒大盛,气势层层拔高。
有剑气环绕其身,有剑意洞穿虚无,少年轻弹剑身,一道斩妖剑气扶摇直上。
御剑途中,那人不言不语,一剑横扫。
人未到,剑先至。
一剑破开元婴境道场天地,剑气如虹,光照千古。
数息后,披云山一分为二。
第175章 问剑搬山猿二
龙头山。
老猿显化真身,欲要搬走一座披云山,几人站得高望的远,自然也是看见了。
宋集薪到底是在小镇当了十几年的凡夫俗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眼睁睁看着那老猿徒手搬山,心头惊骇万分。
男人瞥了一眼少年,摇头轻笑道:“看来让你逗留几日,确实是好事,离开之前,长长世面,这些山上风景,你那先生可不会教你。”
宋集薪直愣愣望着那雄伟身影,吞了口唾沫,“叔叔,这个老猿,就是一拳打烂刘羡阳胸膛的那个老人?”
锦衣少年实在难以想象,这身躯高过群山的通天神猿,为什么会打不死那个陈平安。
宋长镜点点头,“不过是一头练气士第十境的老妖罢了,放在一般的俗世王朝内,算得上是顶尖战力,甚至开宗立派也不为过。”
“但也就是如此了,山上神仙,讲究的是境界道法,可不是比拼谁的身子更高更大,这老猿是血脉得天独厚,方才有千丈真身。”
少年看向自己叔叔,一脸紧张之色,后者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屑开口,“放心好了,这老猿别看它凶猛异常,本王若要杀他,不会超过三拳。”
“莫说是它,哪怕是给你教书的那个齐静春,在骊珠洞天内,本王无法做到全力出拳,但要是到了外面大天地……”
“呵呵,所谓的儒家圣人,不值一提。”
男人云淡风轻,给宋集薪带去了不少心安。
只是很快,锦衣少年又突然瞳孔放大,甚至是眼眶欲裂。
有剑仙过境,无视洞天山水禁制,御剑直去披云山。
剑气裹挟一道风雷之音,一把流光巨剑之上,一袭青衫映入眼帘。
那人直接从龙头山上御剑而过。
双方离得最近的时候,不过几十丈,宋集薪认出了他,那个外乡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路过之时,好像瞥了一眼脚下的自己。
神色平淡,只是匆匆一瞥,宋集薪却顿时如坠冰窖,脸色难看到极点,好像受了什么莫大的耻辱。
那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这让他极为恼怒,此前自己登顶龙头山,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认为小镇那个陈平安就是个泥腿子,不值一提。
可现在,却有剑仙过境,比这龙头山还要高,将他这个大郦皇子踩在脚下。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臆想罢了,因为那剑仙所看之人,压根就不是他,而是身旁的婢女稚圭。
少女目露凶光,死死盯着那御剑远去的少年,五指捏拳。
当初那一道斩妖剑气,早就深入她的灵魂,而令她惊惧的是,那人只是御剑而过,所带起来的声势,就把自己吓的冷汗直流。
宋长镜眉头一皱,也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只是他被那人的去向吸引,右手按在腰间玉带,大笑一声。
“有好戏看了。”
下一刻,只见一道恢宏的惊天剑气,所向无前,一瞬落在老猿胸前。
直接把一座巨大山峰劈成两截。
宋长镜这位大郦藩王都不免露出一抹惊容,如此杀力,远超金丹境。
可观那人气息,不过是个龙门境瓶颈,哪怕是一名剑修,如何能拥有元婴境的杀力?
匪夷所思。
另一边,彩云峰,有仙鹿缓步登山,两人站在山巅处,一同望向披云山所在。
“师姐,又是那个宁远!他居然跟那老猿打起来了!”
高剑符望着那处大战,惊讶道。
年轻道人甚至有些喜上眉梢,这个宁远,可是与自己有过节的,不止于此,还算计了师姐一回。
要是在此地被搬山猿打死,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道人低沉道:“师姐,搬山猿可是元婴境练气士,兼具八境武夫体魄,哪怕算不上真正的远游境武夫,也不是这宁远能匹敌的吧?”
仙子手掌轻抚白鹿,看着那人眼神莫名,“不清楚,天下剑修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拔高一境犹如吃饭喝水。”
“更别说此人,还是来自剑气长城,孰胜孰负,暂不好说。”
贺小凉嘴上如此说,其实心头并不看好这头搬山猿,哪怕他是个元婴境。
河畔那一战,刷新了她的三观,对于宁远的战力,唯有两字可以形容。
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把飞剑,虽然不知具体是何神通,但一定极为厉害。
这位仙子看了看白鹿,又看了看那人,觉得后者还是被搬山猿一拳打死最好。
居然拿自己的仙鹿卖给自己,还要价三袋子金精铜钱。
贺小凉一想到这个,一向心如止水的她,也难免有怒气滋生。
关键那草鞋少年,还不卑不亢,定价三袋金精铜钱,那就绝不允许砍价,自己只能咬牙吃下这个亏。
仙子姿容绝世,撩了撩鬓边青丝,定定的看着那人。
死了吧,死了好点。
一个异类,本就不应存在天地间。
……
一剑之威,纵横天地,雪白剑气大有所向无敌的气势,硬生生将老猿胸前的披云山劈成了两半。
残留的剑气余波疯狂绞杀,老猿虎口鲜血淋漓,再也拿捏不住这座巨大山峰。
分为两半的披云山就这么坠落人间,砸在地面如地牛翻身,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袁真页明显有些错愕,被这一剑打的脑子发懵。
自己可是布置了一座小道场,就这么被那人一剑砍了个稀烂?
当然,他更为恼怒的,是本来要搬去正阳山的大岳被人摧毁,千丈老猿双臂捶胸,仰头怒吼道:“哪里来的杂毛剑修!竟敢对你猿爷爷出剑!”
话音刚落,老猿又作不动如山状,原地摆了个拳桩,其右臂捏拳,一拳当空。
千丈真身的老猿,全力一拳之下,威力暂不去说他,只凭这硕大的拳头,就能令天地色变。
漫天尘土之中,青衫剑修形同鬼魅,一粒光点转瞬消散,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到了老猿身后。
宁远左手五指摊开,瞬起一座剑气天地,右手持剑,剑尖点地,自下而上一剑而过。
“老猿,速速收了真身,不然你连老子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一时间,天地有剑气,三寸而已,却有几万之数,疯狂绞杀老猿真身,一个眨眼间,老猿就已经浑身浴血,宛若一头通天魔猿。
在那无数细小剑气纵横的小天地里,又有一剑压顶,璀璨剑气犹胜先前那开山一剑。
在宁远所认知的问剑里,分为两种,一种是较切磋,一种是定生死。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