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到底是做了的,喝了人家不少呢。
宁远微笑道:“怎么会,我这次南下,就是专程来找你的,少说待上一年半载。”
姜芸小声询问道:“不骗人?”
少年拿过葫芦,笑容灿烂,“不骗人。”
“找个日子,你带我去书院一趟,咋样?”
姜芸感觉自己脸上极为发烫,扭过头去,撩了撩鬓边发丝。
“此事再议。”
两人许久没再说话。
宁远小口喝酒,姜芸也小口喝酒。
少年又觉得她有病。
明明铺子里那么多酒碗,姜芸非要抢他的葫芦喝。
但到底是他占了便宜,所以那就还好,好的不能再好。
深夜时分,酒铺门口已经是略显凌乱。
两人直挺挺躺在地上,那张板凳早就歪倒在一旁。
宁远后仰倒去,单手枕在脑后,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月,一会儿低头看看眼前人。
两把剑,一左一右。
明月、美人、落雪、剑光,最是动人心弦。
而如今,有明月在天,有美人在怀,更有长剑立在身侧。
就是少了个落雪。
但其实并没有少,因为早在当初,在那倒悬山之时,身旁女子,就陪自己见过了落雪。
此生无甚大遗憾。
姜芸枕着他一条胳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借着月光,少年动作缓慢,轻轻将她拦腰抱起。
长裙曳地,惊为天人。
姜芸说的对,但不是她个子矮,而是这裙子太长。
进了铺子,进了后院,宁远抱着她走进此前姜芸给他收拾的那间屋子,小心翼翼安放在床。
少年搬来一张椅子,就这么坐在床前,就这么看了许久。
时光轮转,倒悬山上。
那时候的那间客栈,也有人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那个少年。
何谓心仪,难道就只有相知相交,只有生死与共,只有轰轰烈烈之后,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喜欢?
远不止于此。
还有更简单的,极为简单的。
大概就是行走世间,上山走水,路过一地,见大城繁华,见人海熙攘,惊鸿一瞥下,就已是一眼万年。
于是,一袭青衫按住心口,得到答案后,随手拘押一柄飞剑,塞进了少女眉心。
最后,少年取出一件实在算不上好看的大衣,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
酒铺门口,老槐树下。
宁远散去一身酒气,准备离去。
老掌柜凭空现身,语气不善,“臭小子,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这一趟?”
老人又是一脸苦瓜色,大呼命运不公,“那狗日的阿良,祸害了我闺女一颗芳心不说,如今老夫难得收一个钟意的弟子,又在情之一字上,深陷其中。”
“他妈的,老子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宁远神色平淡,反问道:“老先生,倘若我不来,事情就会变得更好吗?”
老掌柜沉默不语。
少年忽然笑道:“老先生放心,小子我虽然不算聪明,但也知晓前辈担心的是什么”
“所以我在姜芸心房种下了一缕剑气,往后等她面临玉璞境心魔之时……”
宁远顿了顿,沉声道:“倘若那个心魔是我,这缕剑气会将他直接斩杀。”
老人更加没话说了,长叹一声后,拍了拍宁远肩头,问道:“这最后一剑,准备落在何处?”
青衫剑修抬手一招,长剑远游一声剑鸣,稳稳横悬身侧。
宁远并拢双指,朝着天外随意抹过一线,贯穿福地天幕后,回头笑道:“当然是蛮荒天下啊。”
一天之内,福地被人两次破开。
剑光扶摇直上,青衫消失无踪。
第195章 当做几回狂士
一袭青衫御剑破空离开福地,很快就给人拦了下来。
当然,算不得是把他拦下来,一名十四境剑修的御剑,整座天下也没有多少人能拦阻。
因为那人是早早就等候在此。
一名中年,儒家门生,相貌堂堂,此时正站在一株碧藕仙藤顶端,面色瞧不出喜怒。
宁远只是一眼过去,内心就知晓了个七七八八。
少年略带一丝忐忑道:“姜先生?”
那人审视了宁远半天,最后才点点头,语气不太好,“你就是那个宁家小子?”
男人说是这么说,内心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老掌柜只是说那个小子来了书院,可没说他是什么修为啊……
他也压根看不出这宁远的境界,哪怕动用望气之术,也瞧不见一点。
但他可不会以为眼前这小子,是什么中五境的剑修。
刚刚这人,可是不走福地大门,直接破开天幕御剑而出……
最低都得是仙人境,可他姜衍本就是仙人境修士,不可能看不出另一个十二境。
而坐镇此地,他身为山长的缘故,可以视为寻常的飞升境,但就算如此,一样看不出他的深浅。
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少年,到底是什么境界?
原本拦下这小子,是打算好好盘问一番的,事关闺女的终身大事,老父自然看的极重。
现在……
男人不由得紧紧皱眉。
假设此人是飞升境,十几岁的飞升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别说浩然天下,就是四座天下,无数年来也出不了一个,太匪夷所思了。
那答案就比较清晰了。
少年非少年,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东西。
那就麻烦了。
姜山长心思急转,如临大敌,藏于袖中的手轻捻二指,悄无声息的牵动书院大阵。
黄粱酒铺,一棵老槐下,老人一手喝小酒,一手施展掌观山河,看的津津有味。
宁远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等他感应到此地的山水变化之后,方才了然。
随后他轻轻一跺脚,隔着一道福地天幕,就轻易震散了老人的掌观山河。
少年笑了笑,嘴唇微动,“老掌柜,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恶趣味?”
酒铺老人一个后仰倒地,闭目休歇,不言不语,此事与我无关。
宁远看向中年儒士,作揖道:“晚辈宁远,见过姜先生。”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位书院山长。
浩然九洲,也只有七十二位而已。
齐先生原先就是山崖书院的山长,只是宁远结识先生的时候,前者早就辞去了这一职务。
中年男子眉头依旧皱着,还在揣测这个宁远,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倘若真是什么千年王八万年龟,那就真麻烦了。
他不是什么老古板,女儿外出游历,有了心仪男子,他也不会过多追问,天经地义的事。
但一个岁数能当自己祖宗的女婿,任谁想到都会一阵恶寒。
所以姜衍内心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请那位陈氏好友前来帮忙了。
宁远再笨也猜出了个大概,指不定对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老妖怪,但这种事儿,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少年犹豫半天,最后极为不舍的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牌,正反两面,仔细看了好几遍。
“姜先生放心,往后南婆娑洲,我不会再来了。”
说完,宁远随手一抛,这块当初姜芸赠给自己的玉牌,物归原主。
其实早些时候,宁远在房内望着那个女子之时,就想过此事,要不要把玉牌还回去。
出于私心作祟,他没还。
至于这块咫尺物里面的东西,宁远只是取走了一本山水游记,还有三幅画。
姜衍接过玉牌,神色更是古怪,直接来了一句,“不是什么老妖怪?”
宁远爽朗大笑,反问道:“姜先生,你作为一地书院山长,学问肯定不低,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男人摆了摆手,“女儿之事,高于一切道理,自然是重中之重。”
“你觉得一个书院山长,应该是什么模样?出口成章?还是随意一句,就是圣贤道理?”
中年儒士笑意更甚,伸出一指,指了指天上,“别说什么书院山长,就是咱们那位老夫子,都从来不喜欢把道理挂在嘴边。”
男人又拍了拍身上,“老夫子的道理,一般都挂在腰间。”
宁远笑问道:“以德服人?”
姜衍颔首道:“以德服人。”
与此同时,福地酒铺,老人轻声开口,一道声响落入男子耳中。
“这小子不是什么老妖怪,正正经经的少年郎,只是自作孽,不可活,一个迟早完蛋的……十四境。”
男人神色动容,深深看了宁远一眼,随后悄悄撤去书院大阵。
“宁远,跟我一道走走?”
羊肠小径,两人亦步亦趋。
老掌柜已经将此前福地所有大小事,一并告知,姜山长琢磨半晌,开口道:“确定要走?”
宁远神色犹豫,还是点头,“总不能把人给耽误了吧?”
岂料男人皱眉道:“你知不知道,姜芸当初返回书院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你以为你一走了之,一辈子不来南婆娑洲,就万事皆休了?”
他气的差点想要动手,横眉冷眼,“你那顶破斗笠,现在还在她书房里。”
少年反而没有什么愧疚之色,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反问道:“姜先生,不然呢?”
“我还能做什么?”
姜衍停下脚步,漠然道:“有,你可以斩去她的这部分记忆。”
宁远摇摇头,“斩记忆,我当然能做到,但也没有什么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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