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大多数剑修都选择回到城头,极少一部分杀红了眼,提剑直入妖族腹地,有的死,有的活。
宁远也不会去救,没必要,除非是自己的亲近人。
一袭青衫剑指横移,剑阵随心而动,十六把巨大飞剑迅猛抬升,又去往更后方一处妖族腹地。
老大剑仙看着那些古老虚影,咂巴了几下嘴,问道:“你还学了点兵家术法?”
那句‘天地十方,御灵成剑’,就是来源于兵家,是一种请神之术。
宁远实话实说,随口道:“不会,这句敕令刻在剑冢上,我只是照着念而已。”
少年又补了一句,“走了一趟浩然,啥也没学会,原本跟着一位铸剑大师学手艺,想着将来回了剑气长城,就……”
宁远顿了顿,“反正就是没学会,这不是灰溜溜的跑回家了。”
少年手上剑指不停,说话间,就已杀妖无数。
妖族大军最后方,大妖曜甲看着前方的无数同胞死绝,终于隐隐动怒。
蛮荒天下从来不缺妖,这些个崽子里面,少的,一胎十几个,多的,能有数百上千。
这也是为何,每次妖族出兵,最低都是百万之数,都只是为了练兵,死多少都没什么所谓。
蛮荒信奉强者为尊,等级制度森严,任何一头飞升境大妖的诞生,都是吞食无数同族而来。
数万剑修对阵百万妖族,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而蛮荒这边的目的,显而易见。
小妖死多少都没事,只要一场战事之后,里头有小妖以杀破境,或是在厮杀之中诞生出本命飞剑,那就值得带回去好好培养。
战场之上,许多妖族见身旁同伴身死,还会随手摘下同胞一颗尚有余温的心脏,当场嚼碎,补足妖力。
用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至于大妖,都是坐镇后方,剑气长城这边,也会有一位大剑仙压阵,一方不动,另一方也不会出手。
没有定下规矩,但万年以来,早就成了默契。
仙人境以上,都不会在小战事中出现,至多玉璞。
宁远此举,等于算是犯了双方规矩。
他祭出的这座兵家剑冢,杀力堪比仙人境剑修,放在千里战场上,就是屠杀。
那对于妖族来说,任由他这么杀下去,这场战事就没了意义。
放任不管,一炷香内,妖族将会百万伏尸。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数量几乎是没有作用的。
就像宁远身旁的老大剑仙,有他在,万年以来,没有妖族能越过城头。
老大剑仙的战力,杀飞升犹如宰狗,不管是纸糊飞升,还是王座大妖,都一样。
多年后的城破大战,身旁的这个老人,只出了一剑,不为杀妖,只为一城飞升,保留剑气长城的年轻种子。
老人并非与那妖族大祖不能一战,只是背靠剑气长城,对敌一座天下,后继无力,就算与那大祖拼死互换,之后怎么办?
没了陈清都,之后十四王座将会倾巢而出,那些远古蛰伏的大妖也会一一现世,巅峰十剑仙再能打,也打不赢一座天下。
那样只有一个后果,就是人间再无剑气长城,全部死绝凋零。
但变数来了,因为如今的城头之上,多了一个十四境。
他可以肆无忌惮,有多少妖族杀多少,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眼前的这头王座大妖,就是开胃菜。
少年并不担心那大祖,要是真能提前出关,他岂会蛰伏这么多年?
与此同时,大妖曜甲高居王座,脚下山岳一闪而逝,瞬间便出现在战场上空,如泰山压顶,镇压宁远那座兵家剑阵。
剑阵虽说没有一触即溃,但也被金精王座压碎了小天地,无数飞剑仿佛失去了灵性,凭空消散。
王座之上,不断有金色大妖尸骨坠落,疯狂激射而出,快若闪电,更是敌我不分,凡是触碰到的妖族,沾之毙命。
大妖曜甲冷冷的看了一眼宁远,杀意宣泄,“没想到剑气长城,也会不守规矩。”
他看不出宁远的境界,但不会联想到十四境,因为如今的数座天下,十四境纯粹剑修,只有那个陈清都。
其他剑修,哪怕是那个号称真无敌的道老二,也只有剑修,无纯粹二字。
至于为何杀意滚滚,却不朝宁远动手,很简单,城头还站着个老不死的。
去则死。
宁远不以为意,正要动身,另一处城头之上,有人率先出剑。
大剑仙陆芝提剑而去,没有任何废话,裹挟一身精粹剑意,剑光一线,似那人剑合一之术。
曜甲不闪不避,缓缓抬起一条手臂,王座四周逐渐显化一连串的金色铭文,光照大地,每一个文字都幻化一尊百丈之高的金身神灵。
十几尊神灵一字排开,个个袒胸露腹,背插双翅,额具三目,手中兵器不一,执楔、握剑、横槌、负戟……
陆芝一剑当空,千丈剑气呈半圆而去,一连斩碎六尊金身神灵。
到底是仙人境剑修,对敌飞升境大妖,还是差上不少。
这也就是陆芝,换作是寻常仙人境,打碎一尊金甲神灵都是了不得。
大妖曜甲形态惬意,如同一位天上君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淫邪目光,调笑道:“陆仙子的剑,确实凌厉,但姿色更高。”
陆芝并不回话,剑身亮起一抹寒光,高举长剑,正要继续递剑,却忽然停止动作。
大妖眼见此景,顿时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再次抬头望去,只见原先剑冢的主人,城头之上,那个青年已经不见踪迹。
下一刻,曜甲的千丈真身之上,一侧肩头,有人开口笑道:“既然以真身示人,为何还要遮去面目?”
“难道是嫌弃自己……长得太丑?”
大妖侧过头颅,微眯起眼。
原来在它肩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袭青衫,渺小如芥子,正自缓缓行走。
极度危机之感袭上心头,大妖曜甲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说话之间,脚下的金精王座就已经亮起金光,宛若一颗大日。
曜甲不作他想,随时准备遁走。
能在它眼皮子底下,一步跨上肩头,绝对能轻易杀了自己。
有这种实力的飞升境剑修,闻所未闻,哪怕是董三更,也不可能做到。
岂料那人突然停住脚步,随后重重一跺。
一声清脆声响,大妖一侧肩头被他一脚踩碎,如山峰塌陷,金色血液滚滚而下。
不仅如此,整个金精王座如遭重击,金光内敛,所有金甲神灵瞬间破碎!
宁远开口笑道:“我是何人?”
“反正不是你爹,虽说我打光棍这么多年,可再如何难以忍耐,也绝不会找上一头母猪。”
城头那边,出现一连串的口哨声,无数剑修蹲在城头,虽不知青年是谁,但既然问剑大妖,那就是自家人。
话音刚落,芥子身影几乎是瞬移一般,已经到了大妖另一侧,又是一脚猛踏。
两处肩头尽皆被其踩的破碎,曜甲仰天嘶吼,真正的大妖真身现世,一副可憎面目现出真容。
真身之躯,远胜此前,高达数千丈,赤眼鬃毛,竟是一头远古猪妖。
大妖一身妖力运转到极限,凭借妖族的浑厚肉身,瞬间复原伤势,肩头向上挑起,欲要挣脱。
可任凭它如何施展神通,那人却是纹丝不动,一袭青衫体外缭绕无穷金色光芒,恍若神人。
宁远的这把未来飞剑,可不单单是借来了自己的十四境修为。
我有一剑,还有一拳。
肩膀之上,那人忽然开口大笑道:“此战,若有文人提笔记载,应当是……”
“曾有神人,芥子大小,一身拳意,烈如骄阳,城头递拳,轰杀大妖。”
一袭青衫身形一晃,站在了大妖脖颈处,脚掌轻轻一跺,笑道:“别动,接下一拳不死,我就放你回蛮荒。”
头顶那人,左右撸起袖子,单臂捏拳,高高扬起。
拳头之上,拳意凝为实质,光照人间大地。
青衫剑修缓缓拉开一个拳架,一拳而出,朴实无华。
却在下一刻,一颗硕大头颅从大妖脖颈处断裂,去势极快,迅猛砸落战场,碾死海量妖族之后,滴溜溜滚到了城头附近。
宁远收拳而立,瞥了一眼脚下,随意一脚踏下。
猪妖尸身顿时爆碎千百块,死的不能再死,只剩下一座金精王座。
而如今,在这王座之上,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猪妖已死,青衫落座。
此时此刻,他为武夫,止境神到。
第205章 阮姑娘,再见
大骊国境,龙泉县中。
小镇本不叫这个名字,是最近几天才有的。
听说朝廷那边来了几个大官,直接进了督造署里头,等这伙人再出来,小镇就成了龙泉县。
不止于此,这几个大官的随行队伍颇为壮观,浩浩荡荡不下千余人,除了那些个披甲士卒之外,大多都是有着一身本事的壮实汉子。
这支队伍从京城而来,抵达龙泉县境内后,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等到了小镇之时,硬生生开凿出一条宽敞官道。
而且听一些督造署里传出来的话,这些人还会在此停留不算短的时日,为龙泉县周边,继续修建条条官道,造福后世。
为此,督造署门口,也张贴了许多告示,因为工钱还算厚实,小镇里那些个无所事事的青壮汉子,绝大部分都跑去找了个差事。
一大清早,陈平安起身之后,里里外外仔细的将宅子打扫了一遍,少年坐在大门处,无所事事,好似就等着那一抹日出。
草鞋少年扭头看向一处宅子,一座比自家宅子还要破败的宅子,内心有些愧疚,想着要不要花钱修缮一番。
这宅子从小就没见人住过,但陈平安一直认为它不是被人遗弃之物,因为每年年底,隔壁院门都会换上一副新对联。
宅子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是上次陈平安牵制搬山猿,故意将其引到此处,后者一脚踩踏所造成。
少年回身去了屋内,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里头的物件不多。
其中就有六袋金精铜钱,据宁姑娘所说,极为珍贵。
其中有三袋子,是当初宁大哥托他将仙鹿卖给贺仙子所得,自己能得一袋,剩下的,则是宁大哥的。
只是自从那日铁匠铺子一别之后,宁大哥就没了踪迹,陈平安这些时日经常都会跑去铁匠铺那边,可始终没见到人。
一缕日光倾斜向下,几声鸡鸣紧随而来,陈平安想起一事,连忙去屋内拿起一把钥匙,再从自家米缸内带上一碗大米。
推开隔壁院门,打开鸡笼,撒米之后,陈平安蹲在地上,默默看着几只老母鸡和鸡仔啄米。
宋集薪离开之时,顾不得带上它们,所以稚圭就托付给了陈平安,让他没事就来喂鸡,还说屋内留了点银子,用来买稻米。
草鞋少年琢磨了半晌,起身之后,再次回到自家宅子,带上行李,将两边院门都锁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泥瓶巷。
少年今天要远行。
陈平安起得早,老街还没什么人,只有锁龙井那边站着三三两两前来打水的妇人。
听说这口井跟那老槐树一样,都没了灵气,不仅是水位下降,喝起来的味道都没有以前那么甘甜,而在井口处,那条铁锁也不知去向。
老槐倾倒,主干都没了踪影,原地留了个大坑,像是被人连根拔起。
包括十二脚牌坊楼,原先陈平安就觉得那些匾额上的字,缺少灵气,如今再看,好像成了死字,只有黑白,再无光彩。
草鞋少年不知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不仅后来没见到宁大哥,连齐先生都不见了身影。
小镇东边他也去过,竹林依旧,学塾依旧,唯独少了那个先生。
少年离开老街,踏上一条乡间小道,迎着朝霞,六步走桩。
到了铁匠铺子,陈平安在门口张望了几下,估计阮姑娘还未起身,就一边练拳,一边等候。
很快有个青衣少女推开大门,打着哈欠,陈平安立即收拳站定,笑道:“阮姑娘,早啊。”
阮秀愣了愣,看向他身后背着的行囊,“陈平安,你要去哪?”
陈平安说道:“我今天就要出远门,要去那座新的山崖书院,特地来跟阮师打个招呼……还有阮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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