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居然能算我陆沉!?
道士百思不得其解。
他开始于神魂深处抽丝剥茧,从那少年进入骊珠洞天开始,所有的往昔事迹,一一翻出来琢磨。
陆沉忽然回想起,曾经宁远与他的雪花钱分身说过一事。
他的十四境,来自借道未来,这个未来,可能是一千年,可能是一万年,甚至更久……
某个心神恍惚间,一幅画面落入他的脑海。
洞天破碎之日,曾有河畔背剑少年,人前显圣,借境未来,中年人剑落宝瓶洲。
白玉京三掌教无奈,选择与齐静春共抗天劫,天劫之后,再次见到宁远之时,他又成了少年模样。
陆沉猛然睁眼。
年轻道士天人交战,最后咬了咬牙,也没跟陆芝打个招呼,御风离去。
道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青衣少女来到此地。
阮秀瞥了眼那个御风离去的年轻道士,认出了是当初在小镇摆摊,给人算命的陆道长。
不是什么好东西,算计过自己,也算计过宁小子。
不过好像也不是太坏,没有陆道长那个神之一手,估计自己现在还在河畔打铁呢。
秀秀没想喊住那个道人,缓缓走到剑仙府邸这块,挨着陆芝坐下。
少女取出一壶酒递给她,“陆姐姐,你托我给你带的忘忧酒。”
酒壶很小,因为那间酒肆有规矩,每人每日只能购买一碗。
陆芝笑眯起眼,道了句谢。
他其实不太清楚这个阮秀的底细,只知道她的天资极好,甚至远超那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姜姑娘。
刑官大人走后,剑气长城的一处城头上,每日都会有一个少女前来,枯坐城头。
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南边大地。
清晨时分总会路过云姑的酒肆,打上一碗忘忧酒,也没见她喝过,都是装在了她的那个葫芦里。
打完酒,少女就会直接去往城头,清晨枯坐到黄昏,月色一晃,她就会原路返回。
委实是个怪人。
金丹境修为,一身法术称得上是‘博大精深’,有不少年轻俊彦想要结交,她都是不曾理会。
少数几个死缠烂打的,都被她一一教育,出手狠辣,个个被打落城头。
伤势最重的那个,一辈子都只能拄着拐杖。
见小姑娘不说话,陆芝笑问道:“阮秀,洞天再过一段时日,约莫等我再往里撒上个几千枚谷雨钱,就算是暂时‘大功告成’了。”
少女微微点头。
陆芝摇了摇头。
这姑娘长得挺清秀的,那身段任谁见了都是叹为观止,结果整天都是一言不发,好一个冰山美人,好一个生人勿近。
自己要不是暂代刑官一职,得以坐镇倒悬山,都跟她搭不上话。
神色略有犹豫,陆芝还是没把此前陆沉那句‘刑官大难临头’告知给她。
少女坐在台阶上,与她并肩,双手托腮,望着明月。
照陆芝来看,这个阮秀,比好友周澄还要失心疯。
蛮荒那边的三轮红月看不够,到了倒悬山,还要盯着浩然这边的月亮看个没完,不是失心疯是什么?
还有那个姜芸,也是个没了心智的,白日在酒肆卖酒,到了晚上,同样是跑去城头那边。
那处城头,白天是秀,晚上是姜。
一个青衣,一个还是青衣,一个平平无奇,一个硕大无比。
一个酿酒,一个铸剑。
真他妈像。
好像在性子这方面,也是极为相似?
同样是生人勿近,人美,剑气很长,出手极狠。
有老剑修醉酒之后评头论足,说这两位外乡姑娘,都是心有所属,恐怕各自喜欢的,还都是生死不知。
也有嘴巴开了瓢的,说这两位清冷少女,都是不喜男子,有那百合花开之意……
反正说到底,都是有些失心疯。
就跟周澄一样。
陆芝想到这个,忽然心头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痴情于剑。
曾有一个剑修入得了她的眼,但只是剑术入了眼,模样不行。
那个阿良,跳起来都不一定有她陆芝的肩膀高。
真看不上。
第309章 斩蛇
托月山附近。
一场拔河,年轻剑修大获全胜。
宁远单手提着大妖绯妃,另一只手上,抓着一件强行撕扯下来的晶莹法袍。
法袍名为‘水脉’,是绯妃的本命之物,花费数千年光阴温养而成,炼化了半数曳落河。
一件仙兵至宝,还不是寻常仙兵。
女子不着寸缕,被年轻人扒了法袍之后,气息一降再降,已经到了跌境的边缘。
宁远掂量了一下那件法袍,心满意足,随手将她丢在地上。
与此同时,铺满万里地界的光阴长河,破碎消散。
绯妃身为王座大妖,其实哪怕面对宁远这个十四境,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何况她身处蛮荒,坐镇曳落河地界,更是自身道场所在,战力极高。
可以这么说,哪怕是英灵殿的第三高位,那个剑修刘叉亲至,全力朝她出剑,绯妃即使落败,不打个三天两夜,也分不出个胜负。
究其原因,无非是宁远大道亲水。
又不是真正的亲水。
年轻女子惶恐,自己的水法大道,竟是被此人完全压制!
他那条万里光阴落下的瞬间,自己的一身水运如同被拘押,几乎算是一门神通都施展不出,只能束手就擒。
这个剑修带给她的压力,如青天在上。
像是龙蛇之间,带有天然的压制一般。
绯妃活了很久,上一次能给他造成这般压力的,是剑气长城的那个老大剑仙。
大妖绯妃第一次领兵攻城,隔着五万里与那城头老人对视一眼,如坠冰窟。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带兵北上剑气长城,收获不小的战功,得以跟另一头大妖分食曳落河水运。
而今见刑官,如见陈清都。
眼前的十四境剑修,远远比不上那个老大剑仙,但给她造成的压力,不相上下。
陈清都是一身实力登峰造极,随意一剑就能杀她,这没什么好说的,技不如人。
但这个年轻剑修,是真真正正的天然压胜。
按照绯妃之前的估计,打肯定打不过,但起码不会如此不堪。
可现实就是,对方那条光阴长河出来之后,自己只是看上那么一眼,就没了半点争胜之心。
蛮荒一直都是强者为尊,此前被他提起身子,扯下法袍后,有那么一瞬间,女子都想伏地而拜。
刻在骨子里的仰慕强者。
何况是这种大道压胜。
所谓的大道压胜,其实很好理解。
绯妃精通水法,任何修习此道的修士,只要境界不如她的,都会被她压制一身道法,实力大打折扣。
人间修行水法的宗门,各个天下都有不少,各家都有各自的祖师。
但说到底,水法的祖师爷,在那天上。
远古水神,便是此道的真正祖师爷。
水神麾下,还分封多位神灵,雨师也只是其中一种。
当年那位持剑至高,巡视天下万族之际,水神就派遣有四位神将跟随。
也就是凡夫俗子代代相传的那四位降雨之神,风伯雨师,雷公电母。
还真有。
四神联手,在某一海渊之上,布置风雨雷电大阵,诛杀真龙之流。
风雨换天,雷劫落地,纵横世间的真龙一族,个个如丧考妣,一身妖力不得运转,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大妖绯妃,面对刑官十四,就如同面对一位远古雨师。
蜉蝣青天,见之低头。
山上总会流传所谓的大道之争,就是如此。
一条道上,走的人多,而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就能压制后来者。
甚至将身后之路打断,除自己以外,这条大道无人可登顶。
跟合道没什么太大差别。
如同浩然九洲,各洲都被大修士合道地利之后,后来者再想合道,就是难如登天,只能另辟蹊径。
也好比一个茅坑,上面蹲着的那个不下来,旁人要么强行把他拉下来,要么就只能眼巴巴看着。
宁远仔仔细细探查了这件水脉法袍,里头的水运浓郁,估摸着应该有曳落河近半数的水运。
好东西,收入囊中。
转过头,一袭青衫看向那个女子。
意念一动,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剑远游,一瞬入手。
青衫行至大妖身前,眼眸低垂,剑尖略微上挑,女子被迫抬头,与之四目相对。
宁远面无表情道:“与我做个交易,我可以不杀你,怎么样?”
女子大妖脸色泛红,脖颈被剑尖刺破,正往外渗着猩红,不着寸缕的躯体,尤为白净。
只有一双眸子,比那鲜血颜色更深。
年轻女子不太敢与他对视,忍住被剑气割裂的痛楚,扭过头去。
“呵,刑官一路走来,斩妖无数,岂会放过我?”
宁远笑道:“那可不一定,我是剑修,还是剑气长城的剑修,但除此之外,本座还是一个疯子。”
“杀你正常,不杀你,也说得过去。”
大妖绯妃蹙着眉头,沉声问道:“我当真还有一线生机?”
“有的有的。”宁远再次提剑,将她脑袋偏向自己,“不止能活,还有可能祸事变作好事。”
“说不定往后,你就能跟随本座,一同大道登顶。”
女子有些害怕的看着那双眼睛,喉咙滚动数下,开口道:“刑官大人,怎样可活?”
不怕死,不代表就非要去死。
宁远笑眯眯道:“自行吐出那颗妖丹,我就剑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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