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剑落南海,我布局天下九洲 第234章

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我这名讳,也只能刻姓了,要是刻个‘沉’字,寓意不太好。”

下一刻,老大剑仙高高抬起一手,一巴掌打的道士眼冒金星,原地转了数百圈。

佝偻老人取出一壶酒,饮下一口,随口道:“刻字免谈。”

“我剑气长城的规矩,是一己之力斩杀一头飞升境大妖,方才有刻字的资格。”

“你陆沉却是与一条狗联手,自然不作数。”

陆沉止住身形,理了理衣衫后,小声问道:“真不能刻?”

他走到城墙下,双手扒在上面,指了指那十八个大字,“老大剑仙,贫道不指望能与这些字并列,我就找一块角落处,刻上一字,如何?”

“咱们剑气长城足足有十几万里,我寻个无人的犄角旮达刻上一字都不成?”

陆沉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

陈清都愣了愣,多看了他两眼,问道:“说说看,道长意欲何为。”

陆沉忽然拔出长剑,挽了个剑花之后,舞起剑来。

剑影流转,并无丝毫剑意滋生,道士像是山下江湖的寻常剑客,旁若无人的‘练剑’。

还真有一番味道在里面。

陈清都眼光毒辣,开口道:“说剑篇?”

相传白玉京的玉枢城内,有一座类似于兵家剑冢的‘万剑陵寝’,隶属于道老二这一脉,在陆沉拜师道祖之后,就赠给了师弟陆沉。

三掌教天资惊才绝艳,曾花费数百年光阴,在此地观万剑,手写一本《说剑篇》。

咱们的三掌教,难不成真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剑修?

道士收剑而立,笑道:“倒也练过剑,只是悟性不高,在老大剑仙面前说剑,委实是汗颜不止。”

老人点点头,“此去何为?”

陆沉长剑归鞘,“自然是剑挑群妖。”

陈清都摆摆手,“道长别拿屁眼说话。”

陆沉改为以心声说道:“观万剑,不如我那好友一把未来剑。”

沉默许久,老人说道:“会死的。”

陆沉洒然一笑,取出一把小巧刻刀,自顾自走到一处城墙下。

老人没阻止他这一举动,问道:“道长修道这么多年,为何偏偏非要寻那个莫须有的答案?”

陆沉蹲下身,手持刻刀,开始在墙上刻字,嘴里喃喃道:“世人有万般活法,我也不例外,道路千万,总要选一条不是?”

“那么陈老前辈,你又为何非要枯坐万年?”

手上一顿,陆沉继续说道:“我那师尊曾经说过,万年之前的陈清都,若是一心练剑,至多三千年,十五境纯粹剑修,唾手可得。”

“十五境,还是纯粹剑修,想都不敢想,那才是真正的天地无拘束,哪里都可去得。”

“只是为了身后这些年轻人,为了这一脉的延续,就要弃了大道不要,问剑托月山?”

“一具阴神合道,本命飞剑破碎,代价如此之大,值得吗?”

老人咂了咂嘴,觉着手上的酒水,好像突然就没了滋味。

“刻完就滚。”

……

蛮荒天下腹地。

周密心相所在,‘老龙城’外城。

一间糕点铺子,青衫背剑走入其中。

少女桂枝一如往常,穿着那件极显身材的丝绫锦衣,安安静静坐在柜台前,模样乖巧。

很快他又走了出来,与之前相比,并无差别。

一袭青衫离开铺子,循着记忆来到一座学塾,见了那个正在抄功课的小女孩。

丫头片子没长高多少,好像忘做了功课,这会儿正在抄一名同窗的课业,时不时瞥一眼门口,生怕先生提前来了学塾。

在窗外静静站了一会儿,随后他便打道回府,半道取出一壶忘忧酒,边走边喝。

过了城门,宁远一步踏上高空。

仙人在天,引来一大群凡人仰望,不少还在跪地磕头,一片嘈杂。

如此真实的人间。

可到底还是假的。

并拢双指,捻动一缕剑气,宁远面无表情,一剑摧城。

笔直切开整座‘老龙城’,再有第二剑,横抹一线。

剑光所及,所有事物灰飞烟灭。

一袭青衫显出法相,足有万丈,将周密这座人间的天幕硬生生撑破。

法相双手好似无坚不摧,径直探入大地深处,随后猛然一提。

数百里方圆的老龙城,直接被其掀翻,落入南海深处。

法相消散,一叶虚舟上,年轻剑修凭空而至。

反手握剑,当着文海周密的面,一剑劈开这座天地。

剑光似乎有着无上伟力,彻彻底底的斩破读书人的心相天地,去势不减,甚至落入了外界的托月山上。

宁远转过身,面向船尾那个读书人。

心相天地被破,合道根本遭此大劫,周密早已经是七窍流血。

一袭青衫微笑道:“周先生,很抱歉,你那上中下三策,我都无法答应你。”

“先生设想的新人间,我也十分憧憬...”

“可我来自剑气长城,注定不会与妖族握手言和。”

读书人七窍流血,肉眼可见的双鬓霜白,却是面带微笑,不曾言语,只是轻微点头。

宁远忽然说道:“但先生并非妖族,所以你我之间,可以合作。”

望着下方被他三两剑斩破的大地,宁远单手拄剑,一双眼眸,深邃漆黑。

“周密,三魂七魄不能给你,但我还有一份大礼,你可敢要?”

“本座可以送你去那最高处。”

第347章 十四境

快要入秋,小镇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唯一的那间学塾中,有个双鬓霜白的儒衫中年静默而立。

看了看檐下雨幕,读书人撑开一把雨伞,抬起脚步往小镇而去。

路过那座拱桥,中年人逗留片刻,以心声开了几次口,还是没等来那人。

最后走到一间药铺门前,收起雨伞,轻轻敲了敲大门,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声响,便自顾自推开,跨过门槛后,转身关上木门。

也学着杨老头,顺手抄起一条板凳,到了后院,随意坐在台阶上。

天色昏暗,暴雨倾盆,雨点大如黄豆,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大的雨,落在屋顶都没发出什么声响。

只有那口天井处,方才有雨水落下。

读书人坐姿挺拔,两手轻轻握拳置放于双膝处,双鬓霜白,眉目之间没有什么神色流露。

对面檐下有个老人,与他一般无二,坐在一条长椅上,驼着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缓缓上升,最后消失在天井里。

读书人笑望向那个老人,嗓音温和,“山崖书院齐静春,拜见杨老前辈。”

雨势越来越大,脚下积水逐渐增多,打湿儒士的靴子,衣袍下摆也沾染了不少淤泥。

老人吐出一口烟雾,隔着天井雨幕看向对面那个读书人,“齐静春,没死在当初那场天劫下,就应该好好惜命。”

杨老头抬起烟杆子,指了指他,嗤笑道:“你这读书人,从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是个不得意的,空有境界修为,一身的死气。”

“觉得对这个世界没了希望,就选择舍去大道,当个救世圣人?”

老人摇摇头,“殊不知,对自己都没有希望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悲。”

齐静春想了想,洒然一笑,站起身来,朝老人行了一礼,“杨前辈赠我金玉良言,齐静春受教。”

杨老头抖了抖烟杆子,屁股轻抬,从长椅左侧坐到了右侧,避开这一礼,“圣人施礼,老头子我可不敢接,还想多活几年。”

齐静春笑了笑,再次落座,老人又抽上一口旱烟,说道:“洞天三千年,一甲子一个圣人,到你这,是第四十九,还是刚好五十?”

“记不太清了,但是你齐静春,一定是最窝囊的一个。”

“三教一家,儒释道兵,只有你们儒家派来坐镇的圣人管的最为松散,其中又以你最是憋屈。”

“上到福禄街那些四姓十族,下到泥瓶巷那边的泼妇长舌,都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我想问问你齐静春,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半点牢骚?”

齐静春拍了拍腹部,微笑道:“牢骚有啊,都不止是一箩筐,只是一直没机会说出口而已。”

杨老头连续抽上好几口,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一双老眼好似都精明了几分。

“原先对于你的境界,我还真不太清楚,直到那次之后,才是拨开云雾见了一点天明。

十四境...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啊。”

“看来三教学问都被你真正吃进了肚子里?”

老人眯起眼,“容老头子问句不该问的,你当下的飞升大圆满,是否可以随时跨入十四?”

“身负三教学问,跌境之后再破境,想必不是难事。”

“跟之前那个摆摊算命的道士一样,白玉京小弟子,跌境是真,随时合道也是真。”

齐静春拍了拍自己左肩,笑道:“非是晚辈自傲,陆沉道法,确实很高,但也只到我的肩膀处。”

杨老头竖起一个大拇指,“你齐静春都这么厉害了,那你家先生,岂不是要上天?”

老人喃喃道:“能说出‘人性本恶’,你家先生确实上天了。”

聊起自己先生,读书人更是没有半点谦虚,“老前辈,其实我家先生的学问,更高,远不止在于这四个字。”

老头儿露出讥讽神色,“你家先生学问再高,哪怕高过至圣先师,高过三教百家,我也不会说他半句好。”

“那么老前辈看来,是认可人性本恶这一说了?”齐静春问。

杨老头哈哈笑道:“什么认不认可,无稽之谈。”

“只是这座天下推崇了这么多年的人性本善,突然就有人站了出来公然反对,我觉得有趣罢了。”

“你们儒家自开擂台,打生打死,最后留下一地鸡毛,跟唱戏儿似的,好看的紧。”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雨势渐小,后院积水已经快要漫过台阶,齐静春看了看那口天井,站起身来。

“杨老前辈,齐静春有一问,不知该不该问。”

老人手上一顿,抬起头来,“是问那个小子,有没有上我的那张赌桌?”

齐静春默不作声,等着答案。

杨老头慢悠悠的换上一包新的烟丝,随口道:“上了,但他又自己下了。”

“自命清高,自己寻了死路,怨不得旁人。”

齐静春鲜少的皱了皱眉,沉声道:“任何事物,总有一线生机。”

老人嗓音嘶哑,笑道:“但这座天地,只能允许一个‘一’的存在。”

“从来就只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之说...哪来的大道五十一?”

……

蛮荒天下。

托月山大祖在那山巅最高处显出身形,视线所及,扫过方圆数十万里。

一瞬间,以托月山为天地中央,四周山河接连有火光亮起,一座座烽火台被大妖点燃。

十七座神道大阵,外加一座破损飞升台,全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