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桂姨蹙着眉头,气的前衫处一阵起伏,看起来更加饱满,没好气道,“臭小子,说吧,现在怎么办?”
“嘿嘿。”宁远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嘿嘿一笑,盯着桂夫人的脸一顿猛瞧。
“桂姨,原来你这么好看啊?”
桂夫人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手掌拂过面部,又回到了之前的面容,姿色平平。
此前施法消耗巨大,这隐匿术法不自觉的就收了起来,倒是给这小子看了去。
没的看了,宁远轻叹一声,正色道,“没怎么办,一切照旧,渡船按照原先航线去往老龙城就是。”
桂姨越发觉得这小子不靠谱了,难不成真就是在剑气长城杀妖杀多了,养出了一身煞气?
要是按正常修士来说,此事定然不可能发生,眼前这个少年倒好,不仅嘴臭,还先行暴起杀人,最后杀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但桂姨身份使然,不能不考虑范家,那桐叶宗势大,范家万万惹不起,“宁小子,你且说来,此处没人能探查。”
“现在怕的就是万一,倘若那桐叶宗给这杜俨身上留了某些寻觅术法,现在估计已经知道了。”
但宁远却不以为意,“先不说有没有,就算有,他们也只是知道杜俨死了而已,死在哪,死在谁手里,如何得知?”
桂姨声音清冷,“宁小子,莫要赌那万一。”
“你要知道,杜俨就是刚好碰到了这个万一,碰到了你,一个剑气长城来的剑修,所以就死了。”
她的神色又转为柔和许多,轻声问道,“现在你和我桂花岛绑在了一块,你跟桂姨透个底,你的身后,可有护道者?”
这是桂夫人在诸多‘万一’里面的死路中,想到的破局可能。
既然宁远敢这样出剑杀人,那就有很大可能在他身后,暗中跟着一位大修士。从剑气长城来的护道者,起码都是一位剑仙,甚至是大剑仙,战力彪炳。
真是如此那就是最好不过,桂姨想的很远,此番借道行给宁远,就是一份极大的人情,毕竟是这小子惹事的,本就与桂花岛无关,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往长远去看,若是能拉拢这个少年,就相当于背靠那座剑气长城,要真能如此,与桐叶宗结仇就不算亏。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人保着范家和桂花岛。
所以她要在宁远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有的话最好,如果没有,后续走的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悬崖。
宁远一愣,倒是没想到桂姨能想到这上面去,可他自己也不清楚,估计是没有的。
小妹宁姚肯定有护道人,好像还不止一位,自己嘛,难说。
但他还是收敛了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桂姨,自然是有的。”
怕她不相信,宁远灵机一动,又补充了一句,“桂姨,此前倒悬山下沉千丈,你也看见了。”
少年横剑在膝,微笑道,“你觉得那一剑,是谁出的?谁有这么大本事?”
“浩然这边,那些个大修士,又有几个敢去那倒悬山上出一剑的?”
桂姨猛然抬头,震惊之色浮于表面,颤声道,“果真?”
宁远点点头,“果真,是我师父出的剑。”
桂姨又小心翼翼问道,“宁小子,你师父,是哪位剑仙?我虽然没去过剑气长城,但也听说过几位大剑仙的名号。”
宁远笑着摇头,“圣人名讳,不可轻易道出。”
桂姨没有计较这个,心头一松的同时,又确认了一遍,“当真?”
“哎呀桂姨你烦不烦,当真当真,果真果真,我那背后的大剑仙,实力通天彻地,剑开倒悬山算什么?”
宁远一拍桌面,气势雄浑道,“随手一剑便可斩十三境巅峰大妖!”
……
离开桂姨住处,宁远回到桂脉小院。
桂枝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脑袋陷入进去,肩膀处还在轻微颤抖,许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宁远看向她,“没见过杀人吗?”
小姑娘抬起头,瞳孔略微放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这个年纪没见过很正常,又不是城头那边的孩子,听说还是第一次上岛,五颗头颅坠地的场面对她来说太过于恐怖。
宁远懒得管她。
逆流继续砥砺剑锋,剑匣上火星四溅,宁远取出杜俨的那件咫尺物,细细端详。
咫尺物极为珍贵,里面的空间也比方寸物要大上不少,并且铸造材料更为贵重,也不容易被破坏。
要是寻常的方寸物,宁远此前地仙修为的一剑就能轻易毁去。
不过老大剑仙给的那块方寸物不一样,那玩意是斩龙台铸造,比许多咫尺物都要坚硬,只是空间不大,只能算是方寸物。
手上的咫尺物是一艘袖珍剑舟的模样,外观极为好看,表面刻画有繁琐的阵法图画,泛着朦胧的光芒。
但宁远暂时取不出里面的东西,上面烙印着杜俨的真气烙印,一名金丹境的烙印,他一个观海境短时间内是消磨不掉的。
往它表面砍几剑当然可以,可那样就会一点点毁坏掉咫尺物的阵法,最后只会落得个崩碎的下场,白费功夫。
宁远不急这个,那杜俨也不是什么剑修,里面的东西估计对自己没什么用处,他只好奇有多少神仙钱。
他可没忘记杜俨随手抓出数百颗谷雨钱修补剑舟的画面,桐叶宗少宗主,怎么都是个极为有钱的主。
至于其他六人剩下的东西,全数给了桂花岛,宁远如今与范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能全部吃下去。
最珍贵的那艘攻伐剑舟,虽然被宁远一剑砍成了两半,但也值得花费大量的神仙钱去修补,那玩意相当于是小型渡船了,是许多云游四方的修士最喜爱之物。
而关于后续之事,桐叶宗会不会得知的问题,宁远并不担心。
杜俨神魂俱灭,另外六人未到金丹境,肉身一死,魂魄也留不下来,除非有大修士出手,但很显然,并没有。
当然,只是这点还不够保险,万一呢?
万一那桐叶宗高层给杜俨身上留了什么东西,能第一时间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呢?
宁远不会觉得自己就碰不上这个万一,杜俨就是遇到了自己,死在了这个‘万一’上。
所以宁远还有一手后续准备。
不出所料的话,这两三天内就会有一个老舟子划船赶来桂花岛。
这个人骂架没输过,打架没赢过。
但并非他没实力,只是脾性一向如此。
到时候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他给忽悠了。
甚至是,把这口大锅给他背上,他还会背的心甘情愿、心花怒放。
……
夜晚,宁远躺在桂脉小院屋顶,时不时喝上一口黄粱酒,神情惬意。
身旁摊开一本山水游记,已经写到了第三页,跨洲远游。
快一月了,天地间好似已经刮起了一缕缕春风。
少年想着,此去骊珠洞天,什么机缘都可以不要。
但是呢,要是可以的话,就管那位先生索要一缕春风过来。
第51章 全是白嫖来的
宁远在屋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昨夜不知怎的就突然喝了整整一坛的黄粱酒,如今脑子还是有点发蒙的状态。
山水游记就放在身旁,身上还盖了一件衣服,逆流飞剑不知何时飞回了窍穴内,远游搁置在院子石桌上。
收起那件衣服细细折叠之后,宁远盘腿而坐看向北方,南海风平浪静。
相较于离开倒悬山之后,到昨日出手杀人,少年的心境又有了一丝变化,宁远自己都察觉了出来,自身杀气有点重。
有些事的结果本可以不用如此,明明有好几条岔道可以行走,偏偏就独独走了这么一条。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离开倒悬山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心里所想,并非之前的被人操控,当成提线木偶一般。
“宁少侠醒了,我去让厨子做点吃食给你啊。”下方院子传来桂枝清脆的叫喊。
宁远飘然落地,将手上的衣衫交给她,“好,那就多谢桂枝姑娘了。”
桂枝欠身行礼,没有说话,接过衣服后出了门去。
宁远感觉的出来她有点怕自己,不过想想也对,宁远与她是同龄人,却能做到杀人不眨眼,哪怕换成许多仙家子弟,在这个年纪也大部分没见过几次血。
宁远却没有什么不适,认真来说,他这也是第二次杀人,却感觉心里还隐隐有点兴奋。
在剑气长城,杀的都是妖,宁远九岁登城头,大型战事一次,小型也有四五回,除了第一次拿剑都有些拿不稳之外,之后都是冷漠出剑。
并非是他适应能力强,而是必须适应,南边战事一起,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副地狱之景象。
将杜俨毁尸灭迹算什么,在那南边战场上,人族斩杀妖族,都会当场绞烂神魂,剩下的庞大肉身还会拖回去,要么吃,要么卖给浩然天下的,剥皮抽筋正常不过。
妖族阵斩人族剑修,都不会带走一说,当场就一口生吃了,那群畜生可不会想着吃熟的,半点不挑,有的妖魔甚至以人魂魄为食。
至于那些更为恶心之事,诸如凌辱之类,也不可能没有,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剑气长城之人,要是在战场上注定身死的时候,绝大部分都会自爆躯体。
尸身落在那群畜生手里,被吃都是好的,就怕来点变态至极的行径。
也正因为如此,大战结束之后,能收拢回来下葬的尸体是很少的。
宁远开始砥砺逆流剑锋,自身则是摆了个剑炉立桩,练起了基本的剑术基础。
虽然很多时候,这种最为基础的剑术,劈砍直刺等等,在与人对敌时候都没有作用,但却是剑气长城每个孩子的必修功课。
九成九的修士,那都是操控法宝御敌,剑修照样是以剑气、剑意与修为杀人,基本上是看不见两位修士近身互砍的,那跟山下凡人斗殴没什么区别了。
可在战场之上,经常会出现真气耗尽的时候,到了这种境地,要么退回城头,要么挥剑砍杀,真气没了,就以剑意配合手中剑杀妖,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有一件事宁远记忆深刻,在很小的时候,一次被白嬷嬷带上城头观看过,有个金丹境老剑修抱着必死的心志杀妖,真气枯竭都死战不退,拿着把破剑一通乱砍,最后被一头畜生掏心。
剑意这种东西,千奇百怪,与剑修自身的道相关,剑修之间走的路不同,剑意自然也不同,温养出来的本命飞剑也不尽相同。
意为无形,却能杀人,不过也不是不能做到肉眼可见的具现化,宁远的九道剑意汇合一股,就能堪堪接触到这个层面,周身的空间都被剑意扭曲虚化。
所以即使宁远的真气枯竭,哪怕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根枯枝,光靠剑意也能对敌许多纸糊的观海境。
一境之差,也是天壤之别。
老大剑仙曾说过,身为剑修,不管是什么境界,如果不能做到随手宰了一个同境界的浩然练气士,那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桂枝出门没多久,晚饭就送来了,却不是桂枝送的,来的是桂姨。
即使有宁远的‘保证’,这位桂夫人还是显得心事重重,等宁远吃完了之后方才开口,“宁小子,桂姨与你有件事要说。”
但宁远打断了她的话,“桂姨,将这座桂脉小院送给我,以后桂花岛的这座宅子,往后都不对外开放,如何?”
宁远两手搭在石桌表面,正色道,“不知范家,愿不愿意请我做一名供奉客卿?”
“这小子难道会读心之术?”桂姨难掩惊异之色,心中暗道一声。
宁远说的大差不差,她本来就想让他在范家做个供奉客卿,这样一来,起码也在明面上有了一层关系,往后只需按部就班就可。
当然,最好是让宁远一直留在范家,不过这个肯定不可能,至于一间桂脉小院,送就送了,不打紧。
桂姨脸上一喜,但还是打量了宁远一眼,见其神色不似作伪,才笑道,“臭小子跟桂姨想到一块去了。”
“那我就先行替范家做主,这间桂脉小院记在你的名下,之后我会起草一封地契给你。”
宁远笑眯眯道,“桂姨,做个供奉可以,但我不会一直待在范家,每年的神仙钱看着给就好。”
“当然,若是有事要我去办,到时候我不在的话……”
宁远摩挲着下巴,半晌后灵机一动,“以后我不在,就飞剑传信去大骊龙泉落魄山。”
“大郦龙泉落魄山?”桂姨轻念一声,自己记忆里只有大郦,没有什么落魄山。
宁远却没有解释什么,因为现在骊珠洞天还没有破碎,落魄山自然也没有。
只等洞天下坠之后,大郦朝廷派人前去勘察山水,才会一一定下一座座山头,为其取名。
两人相谈甚欢,都想到一块去了,桂姨走之前交给宁远一块范家客卿的身份玉牌,他也是安心收下。
只是感觉这些山上人,为什么都对玉牌情有独钟,方寸物咫尺物,身份之类的,都制作成令牌的模样。
桂姨走后,宁远继续练剑,桂枝也走入小院。
少女回到了此前的模样,坐在石阶上看宁远练剑。
……
第二日上午,桂枝送早饭来的时候,顺便将一封地契交给了宁远,往后桂脉小院就属于他一人,不再对外开放。
地契这个东西,虽然不像大道契约那般有约束力,但代表的是老龙城范家的信誉,存在越久的仙家,越是看重这个,轻易不会单方面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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