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那位仙人境祖师爷,真要与它捉对厮杀,其实它都无惧,但背靠一座太平山,哪怕它是剑修,也无法力敌。
半道上,白猿就已经递出一剑,更是全力一剑,手上那把太平山古剑之一,化为一道璀璨虹光,瞬间离去,激荡起一阵风雷之音。
如此杀力的一剑,哪怕是一名玉璞境,不死也得重伤。
只是这一剑,终究没有功成。
太平山宗主宋茅,携带最后一把镇山古剑前来。
这位先前本命飞剑已经崩碎的玉璞境剑修,离开自家道场,以身化剑,硬生生拦在了钟魁身前。
然后这位老宗主,就被一柄古剑,从胸口一穿而过。
古剑去势稍减,但仍有些许余力,笔直一线,杀向那位青衫书生。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最终老猿这一剑,挡是挡了下来,但钟魁那块大伏书院赠予每一位君子的护身玉佩,已经化作齑粉。
双方之间,那块蕴含圣贤文章真意的玉佩粉碎后,数以百计的金色文字四散天地,人间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小雨。
老猿手掌一招,那把出鞘古剑立即原路返回。
正要继续出剑斩杀钟魁,白猿却忽然眼睛一眯,感应到一身修为出现了些许凝滞。
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上方云海处,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面古镜。
一束神光倾泻而下,将白猿所在地面照的亮如白昼。
手持这件仙兵光明镜之人,正是那位身受重伤的太平山宗主宋茅。
本命飞剑破碎,又挨了老猿实打实的一剑,老宗主的数百丈法相,宛若一件将碎未碎的瓷器,好似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
老猿嗤笑道:“强弩之末。”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它一眼就能得知,这位玉璞境宗主,已经是弥留之际。
哪怕白猿后续不再对他出剑,等到这场大战结束,宋茅也会死,他受的伤,可比他那徒弟黄庭来的重的多。
要不是身负上五境修为,早就该死了。
与此同时,太平山旧址山下,涌现出数百名练气士,清一色的太平山门人,大多境界不高,而今方才赶来。
其中有七人速度最快,几个眨眼过后,已经落在了老猿附近。
太平山开峰修士,七峰之主,皆是地仙老剑修!
几乎是瞬间,就有七把本命飞剑,被各自主人敕令而出,高悬大妖头颅之上。
太平山的七截剑阵,扬名已久。
头顶光明镜,左右四下,辅以一座品秩不低的剑阵,饶是背剑老猿,也感觉呼吸一滞。
只是它依旧没有当回事,担任太平山镇山供奉三千年,这门剑阵,它又岂会不知?
破解之法,极为复杂。
不过老猿也没打算按部就班的破阵,因为没必要。
如果说练气士是人间最为叛逆的窃贼,胆敢叫板天道,忤逆生死循环,那么剑修,无疑又是修士之中最不讲理的存在。
古剑一抖,老猿一剑横扫,就将其中一把地仙修士的本命飞剑,给彻底打烂。
顶着光明镜的照妖之术,老猿凶性大发,看也不看,随意一拳,就将那名没了飞剑的金丹老修士,给打的身躯崩碎,金丹消弭。
另一处战场。
人族数百名修士,对上了上千头中五境妖魔,大战早就进入白热化,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钟魁没有去与妖魔厮杀,几个飞掠,他踏上太平山主峰,那位文渊书院的老君子,守在他一旁,为他护法。
取出一张品秩极高的金色符箓,书生屏气凝神,开始提笔落字。
不是什么镇妖、镇魔符,也不是什么杀力通天的飞剑符。
钟魁想要试一试,能不能请动那位圣人下界。
这个法子,他从未试过,还是当初那个酒鬼剑修跟他说的。
当初宁远与他信誓旦旦的说了一事。
世间符箓修士无数,画符之时,往往都能求来那位圣人的一缕灵光,可你钟魁不同,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请那圣人真身下界。
不管那狗日的宁远所说,是真是假,到现在这个局面,钟魁都不得不试,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成也不会如何,无非一死。
可要是成了呢?
此次太平山事变,若只是一头白猿还好,老天君就能结果了它,可现在多出一头飞升境,那就难办了。
极远处的天边,老天君的巍峨法相,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一旦仙人境老道人身死,都不用想,而今留在此地之人,都要死。
所以钟魁怎么都要试一试。
书生闭上双眼,一手负后,一手执笔,强行提起紊乱心神,一口气写下四个字。
圣人有云。
仅仅只是写了正面,这张符箓就有了变化,一点点神意汇聚于符纸之上,都不用想,最后符成之时,品相决计不低。
钟魁一鼓作气,下笔极快,不消片刻,就在符纸背后书写完毕。
一张正宗的三山符。
万年以来,数座天下的符箓派修士,个个自成一脉,但要是追本溯源,真正的符箓老祖师,都是那位“三山九侯先生”。
圣人无私,世间任何人,凡书写符箓,背面都可写上“三山”二字,心术不正者,难求一点灵光。
心诚之人,或许就能在冥冥之中,得到那位圣人的感应,选择散出一丝神念,相助画符成功。
符成之时。
太平山上,风起云涌
一张符箓迅猛升空,高悬于云海深处,蓦然扩大百倍,金光四散天地。
如果说那件太平山光明镜,是一轮皎皎明月,那这道神意极多的符箓,更像是一轮大日,光照苍茫大地。
金光所到之处,那些井狱妖魔逃无可逃,个个身形停留原地,面色茫然,好像被某种事物镇压了心神。
本该被压着打的人族修士,顿时气势大振,术法频出,几个眨眼,就有十几头中五境妖魔身死。
千里之外。
芙蓉道人霎时间惊骇欲绝,怒骂道:“你这老猿当真是废物!速速斩了那钟魁,此符一旦功成,你我都要死在此地!”
井狱附近。
老猿出剑略有停顿,微眯起眼,望向那张金色符箓。
随后不再迟疑,仙人境剑修大妖,接连三剑递出,斩杀剩余三名太平山金丹老修士。
一座七截剑阵,终是告破,七位地仙峰主,全数陨落。
七位老人,生前没有留下任何言语。
并且在身死之后,几名地仙峰主的剩余魂魄,包括所剩之道力,竟是一同流入头顶那道光明镜中。
真正的神魂俱灭,再也没有什么来生一说。
而这座七人联手打造的剑阵,也只不过拖住了白猿盏茶时间而已。
拼着消磨道行,白猿在光明镜压制之下,硬生生撑起了千丈真身,猛然跺脚,整座太平山旧址,随之一震。
身形拔地而起,一剑直去那道光明镜。
此镜不碎,这位太平山宗主不死,难以杀那钟魁。
大妖发狂,老宗主又何尝不是?
嫡传弟子黄庭,被老猿一剑断了大道前程,太平山七位地仙峰主,全数战死,老天君动用宗门龙脉,拼死拦住飞升境大妖……
恐怕就算此役最终赢了,往后百年千年,太平山都会一蹶不振。
宋老宗主一手持镜,一手持剑,布满裂痕的法相头颅,微微下压。
道人法相怒目圆睁,言语好似炸雷,“老畜生,草你妈的,给老子滚回去!”
老宗主一剑下落,一副金身法相,再也无法维持,逐渐有碎片摔落人间。
两把太平山镇山古剑,剑尖于半空交汇,炸出一团犹胜日月的光彩。
最终一名十一境剑修,硬生生将一头仙人境白猿,给打的重新砸入地面。
钟魁一步踏上云海,书生盘腿坐在那张金色符箓之上。
他开始念念有词。
与先前不同的是,钟魁此时每说一字,在他一双大袖之中,就会有一缕缕秋风肃杀之气,汇入那张符箓。
并且肉眼可见的,青衫书生的躯体,开始逐渐干扁,不断有猩红鲜血从肌肤渗出。
七窍流血,君子坐如尸体。
书生双指掐诀,缓缓道:“天地相通,山壁相连,软如杏花,薄如纸叶,吾今一剑,即刻开门,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
天地随之一震。
可却没有更多变化。
钟魁深吸一口气,已经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他,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个画面。
当时的自己,刚刚返回客栈,教了那人一种画符之法。
结果那个酒鬼年轻人,当场就摆了他一道,用“钟魁”之名,画就一张劾鬼镇剑符。
于是,钟魁再次屏气凝神,重新念了一遍那句远古三山口诀。
只是这一次,最后一句有所更改。
“我,大伏书院,君子钟魁。”
书生正襟危坐。
“恭请三山九侯先生下界。”
第581章 摇人
青冥天下的天时,与浩然截然相反,此时这边,尚且还是正午时分。
登山小路,两个道人并肩而行。
一直行到山门处,都不见任何一人。
玄都观门风使然,留在观内的道士很少,大多数门人子弟,常年在外,自家山头一向冷清。
至于为何常年在外,搁在这座青冥天下的山上,几乎就没几个不知道的。
当年那位玄都观开山祖师,也就是那位道法通天的清源道人,在选址道观之时……压根就没选。
世间仙家,对于选址山头之事,那都是重中之重,学问很多。
龙脉是最为主要的,关乎到以后宗门的气运,其次则是供门人子弟修炼的灵脉。
这些都还不够,宗门想要长久发展,还需要一门经久不衰的生意,毕竟练气士修炼,光靠神仙钱可不行。
例如浩然那边,玉圭宗姜氏掌握的云窟福地,皑皑洲刘氏手上的寒酥福地,宝瓶洲云霞山盛产的云根石,等等。
这些,大玄都观都没有。
山门辖境,小的可怜,只有区区数十里地界,比之不入流的仙家门派,还要小。
并且玄都观只有一座主峰,没有其他侧峰,门内上下,无论是几位老祖师,还是底下众多的弟子,日常修道所在,都只是一个个茅屋陋室。
玄都观自开派以来,祖训就只有四个字。
修身养性。
一座山头的风气如何,往往就是看那位开山祖师。
清源道人,是一位远古修士。
据说与道祖都是一个时代的人物,当年还曾与道祖一起,跟在人间第一位修道之人身后,聆听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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