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随后他又讥讽道:“仙剑?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选择认主我家小妹的?”
“还不是看小姚天资绝世,不然你会认主?”
“是你依附于她,但其实……我家小妹有没有你,都能成就最高处。”
宁远笑意更甚,最后还大笑出声,“不可否认,有你这把仙剑,宁姚成就剑仙的时间会更短。”
“可即使没你,她也迟早都能做到。”
剑灵忽然开口大骂,“宁远!你别忘了,当初你那剑开倒悬山的一剑,拿的是什么!”
少年点头,“拿的是剑,一把我妹妹递给我的剑。”
“我感激自家小妹,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只是一把剑而已。”
剑灵灵体一阵颤抖,宁远咧嘴一笑,“问剑第一场,我赢了。”
“还要继续?你赢不了的。”
“你了解宁姚,了解她的纯粹剑心,更知道她的软肋,所以打造的心相天地,也是我家宁府。”
“可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我,我的心境……”
“杂乱不堪,你可敢来我心湖走上一遭?”
少年胸有成竹,芥子心神稳如泰山。
“只要你敢来,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与此同时,他的眉间光芒大盛,毫无防范,只等剑灵对他一探究竟。
剑灵颤抖更甚,迟迟不敢动手。
但它又有些不甘,只差三两步而已,再有个几次,自己就能成功攻破宁姚心房,取代于她,互换身份。
可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宁远。
一个早年剑灵都看不起的人,在这一刻,却让她心生一丝惧意。
宁远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问剑第二场,我又赢了。”
“可还要继续?”
“或者不再与我比拼心境,直接以神念厮杀,看我能不能跟你换命?”
同一时间,剑灵灵体不再颤动,朝宁远开口道:“最后一场,接剑。”
少年作答:“宁远接剑。”
下一刻,心相天地狂风大作,时空扭曲。
眼中景象,如遭心魔。
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有道千丈剑气撕毁天幕,惊鸿过隙,笔直一线落在宁府,一瞬断开少年躯体。
心神芥子转瞬合而为一,宁远微笑,“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再有第二剑,自剑灵心房处杀来,不偏不倚正中少年眉心,没入其中,扫荡心湖。
芥子心神崩碎千百块,可在下一刻,又似那佛陀的琉璃金身,一刹重组。
“这般能耐,也称仙剑?”
最后一剑,天地震动,剑灵消散原地,亿万星光剑气遍布天上地下,所向纵横。
宁远周身开始浮现一道道人影,逐渐清晰,视线一扫,宛若走马观花。
有位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一如往常的在酒肆给客人打酒,忽然城头传来一声擂鼓。
妇人当即丢下酒壶,解下围裙,一步出门,御剑赶赴南边城头,一去不回。
山水荡漾,一头大妖显化千丈真身,五指摊开,掌心万千恶鬼齐出,啃食妇人躯体。
剥血肉、剔筋骨、炼神魂,最后大妖摘下妇人的一颗璀璨金丹,一口吞入腹中。
心神芥子遭劫,躯体出现一道剑痕。
一位灰衣老者,悬空剑气长城,显化万丈法相,接天引地,猛然一跺,城头炸碎。
第二道剑痕紧随而至,自眉心开始,渐次蔓延。
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正在柜台前打着算盘,铺子门口,有个小丫头撅着屁股,聚精会神的数蚂蚁。
晴空万里,岁月静好。
只在一瞬,天色大变,有头大妖真身高坐云端,俯视整座城池,张口吐出一记水法神通,千丈大浪席卷,水淹老龙城。
城墙倾倒,洪水滔天,山上仙家慌不择路,个个施展术法遁逃,城中只剩下凡人的绝望嘶吼,此起彼伏。
又是一道剑痕,划破芥子心神的胸膛,深可及骨。
三剑齐聚,宁远心境摇摇欲坠,芥子心神忽明忽暗。
剑灵消散又聚拢,大笑不已,“宁姚兄长,不过如此!”
但很快,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枚静字印落在心相天地,高悬少年头顶。
先生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少年就只是少年,莫要去想未来之事,你应该背着的,是一缕春风,是草长莺飞,而不是世道人心。”
先生身形破碎消失,最终出现了一位青衣少女。
小小的一只,头戴斗笠,仰起脑袋,人面桃花。
她背着双手走到少年身前,微微弯下腰,与心上人对视。
少女脸上笑嘻嘻的,“宁剑仙,好久不见啊。”
终于来了。
光阴渡口上,徘徊不定的少年,终于被接引回家。
三道剑痕消散又凝聚,合并一道日月剑气。
宁远闭上双眼,手握日月,大袖飘摇。
回赠一剑,斩破此方心相虚妄。
剑灵无所遁形,被一剑拦腰而过。
心相破碎,一个身穿雪白衣裳的小女孩从高空笔直坠落,直接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脑袋陷入地面。
宁远弯下腰,一把给她揪了出来。
“三场全输,你要如何?”
却不料小女孩奋力挣脱,盘坐在地双臂环胸,两边腮帮鼓起,气呼呼的大喊大叫。
“娘!有人欺负我!”
第119章 真龙稚圭
泥瓶巷内。
宁远退出小妹的心相天地,此事终于摆平。
剑灵三场全输,她给宁姚打造的心相空间也被打了个破破烂烂,往后都无法再‘兴风作浪’。
其实不止是天真,天下四把仙剑都有剑灵,剑灵的模样根据主人的心境大道而定。
那个身穿雪白衣裳的小女孩,与小时候的宁姚长得极为相似。
所以从这点来看,小妹也是有心魔的。
只是她天资太好,这所谓的心魔一直被她轻易压制而已。
剑灵想要攻破她的心房,就得从心魔入手,宁姚很小的时候就被天真认主,与她一同成长,自然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个什么光景。
爹娘的战死城头,从没有被她忘记,她好像永远的困在了那一天。
这才有了一座‘宁府’心相。
只是她的剑心极为坚韧,平常时候从不会表露出来罢了。
但关于这个心魔,宁远也无法帮到她什么,只能靠她自己。
宁远睁开双眼,眼前的小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此前已经得知,她与陈平安大战搬山猿的日子,是在七天前,第二次催动仙剑,哪怕没有真正召唤出来,也让她的状况更加危险。
剑灵几乎完整的离开仙剑,一直在她心相里作祟,小妹这七天几乎都没怎么好好睡上一觉。
索性最后大功告成,剑灵被打压回了最初的状态,宁姚往后只需跟以前一样修炼破境就可,只等跻身上五境,就能随意操控仙剑。
宁远从袖口取出一摞祖荫槐叶,从中抽出三片,轻轻贴住宁姚额头,眨眼间如冰雪消融,转瞬消散。
随后他又翻了翻自己的方寸物,最后拿出一件大衣给小妹披上。
大衣是娘亲亲手所做,照着宁远十岁的个子衡量的尺寸,只是如今的他个子长得很快,有点不合身了。
不过宁姚穿着就刚刚好。
……
小镇老街。
齐先生离开泥瓶巷后,就一路带着稚圭到了锁龙井处,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少女脸色苍白,哪怕只是站立不动,双臂都在隐隐颤抖,若是掀开一观,就能发现她那双手白骨裸露,极为恐怖。
那是之前宁远一剑下的杰作,哪怕她是真龙骊珠所化,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
宁远的杀力盖压同境,他那剑意里面,还藏着一道刻字剑意,那就更加非比寻常了,稚圭被镇压三千年,早就不是往昔的超绝实力。
没多少境界的真龙,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更别说,早年稚圭挣脱束缚,从锁龙井爬出来的时候,要不是陈平安给她开了家门,差点就被冻死在漫天风雪中。
齐先生半天没说话,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齐静春,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自我从井里爬出来之后,我就没想过靠谁的庇护,我王朱,自当生死自负!”
“就算我被那人一剑斩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大不了我再回一次锁龙井,再花费三千年休养生息。”
儒衫先生轻声一叹,道:“王朱,三千年了,你究竟何时才能想通,为什么你会被镇压三千年之久?”
“数千年前,那四位圣人联袂来到此地,亲自演化洞天,开凿锁龙井,制定一系列规矩,就只是为了折磨你?”
少女皱了皱眉,“齐静春,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就爱说这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这洞天的规矩,哪一条不是在限制我?”
说到这,王朱顿时面目狰狞,两只白骨裸露的手掌高高扬起,恨声道:
“六十年浩然正气,遮天蔽日,无处躲藏。六十年佛门梵音,如耳畔丧钟,一刻不歇。六十年道门敕令,荆棘扎根,百虫撕咬。六十年兵家剑气,飞剑无数,形销骨立……”
“一个甲子就是一个轮回,整整三千年了!根本永无宁日!”
“你告诉我,这不是在折磨我?!”
“三教一家,你们这么多的学问,这么多的道理,可你们的道理,都放在了自己人身上!”
“呵,齐先生,你上次给我的那本书,我王朱可是一字不漏的看完了,里面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王朱猛然抬头,瞳孔有着汹汹恨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们三教一家,要的从来都只是我的真龙气运罢了,每当我在井底恢复三分气力,就有所谓的圣人前来敲打!”
她的声音忽然又急转直下,“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所谓的道理,所谓的规矩,到底在何处?”
“为何只有我受罚三千年?先生在学塾教书的时候,我也去听过几次,那些微言大义,我听得到,但也只是听得到而已。”
少女突然又笑了起来,好似疯癫做派,“齐先生,您何以教我?”
“让我一个被镇压、被折磨了三千年之久的小小真龙,与人为善?”
“就凭你被万人敬仰?就凭你十四境的通天修为?所以我就要乖乖坐在你的学堂里,抄书写字?”
“你们儒家那位至圣先师,说过‘有教无类’,那为什么书上还会有那句非我族类?齐先生的先生,还说过那劳什子的顺序学说。”
“顺序……就是要我先被鞭挞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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