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剑落南海,我布局天下九洲 第92章

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我来自何处?”少年喃喃自语,双目迷茫。

很多时候,在那些夜深人静,不会惹人深思的时分,宁远都曾无数次的想过。

从初到此方天地,到离开剑气长城,再过倒悬山,北游南海东海,见老龙城气势磅礴,御剑跨过走龙道……

遇见不少人,也杀了好些人,好事做过,坏事也不是没有。

有杀心四起,也有春风萦袖,徘徊过数次光阴渡口,见了不少人来了又走。

最后青衫剑修回过神,直视向齐先生,淡淡而笑。

“先生,我来自剑气长城,出身于宁府,龙门境剑修,雄魄境武夫。”

很快,宁远带上那壶齐先生要托他赠给阿良的酒,离开竹林。

……

陈平安背上箩筐,动作缓慢,他也想听听,为何马苦玄又跟宁大哥结了仇。

宁大哥还真能惹事。

少年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水面之上,正站着一名老妪。

老妪身体近乎于透明,一只右眼只剩下了眼眶,那身躯虚实不定,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老妖婆正对着陈平安‘张牙舞爪’。

要是她刚成为河婆那会儿,还真有一点刚学来的小本事,能捉弄捉弄寻常凡人,可如今却是不行了。

自从宁远以一道三寸剑意把她斩为两半之后,她原本刚成为河婆的微末道行也没了。

现在马兰花的实力,认真来说,还不如一个寻常女子。

像是一头刚死没多久的鬼,哪怕不小心站在了太阳底下,也会被烧灼的体无完肤。

甚至于马兰花都不敢离的太近,草鞋少年那一身的阳刚之气,都让她瑟瑟发抖。

眼见此景,马苦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袖口中的双手紧握,恨不得再跟陈平安打上一场。

马苦玄从小就没有什么挫败感,输了技不如人,但不表示一辈子都技不如人。

这段时日他从师父那学了一手拳法,实力相较于之前,也算是大有长进。

矮小少年坚信,要是换成现在,自己定然可以打死这个陈平安。

而杀了陈平安,他也不会有丝毫愧疚,哪怕是自己的爹娘做了坏事。

他逗留在小镇这么久,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奶奶。

她说什么要落叶归根,死也要葬在自己爷爷的坟旁边,就是不愿跟他一起去真武山。

马苦玄年少时开智极早,所以比陈平安知道的事更多。

陈平安父母之死,首当其冲就是自己父辈那一代,这事儿陈平安现在不知道,可不代表以后也会不清楚。

杀父之仇,等陈平安哪天知道了,必然会找自己奶奶的麻烦,此为死结。

死结如何解?唯有以死解。

父辈作孽,他马苦玄也没办法,但从小拉扯他的奶奶,不容有失。

与其往后提心吊胆,不如离开之前就杀了陈平安,直接解决一切问题。

反正这个泥腿子家里人都死完了,他再一死,这个世界将找不到任何他们一家存在的痕迹。

恶念心头起,矮小少年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手心处不知何时已经藏着一小块碎瓷片。

杀了就好了,陈平安一死,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师父的约法三章,违逆一次也没关系,毕竟是师父,还真会惩处自己不成?

草鞋少年微眯起眼,他也不是傻子,马苦玄那个眼神就出卖了他。

而他已经暗中运气,牵引那道刚凝练的武夫真气,蓄势待发。

但是下一刻,背剑中年就一把按住了马苦玄,皱眉道:“我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既然之前三场全输,你们双方也说好了,那就暂时休战。”

随后他又低声朝马苦玄道:“等你跻身中五境,我就可以让你下山,你想去哪就去哪。”

“那个时候,陈平安至多也就二三境武夫而已,与你之间的差距仿若云泥。”

这位真武山的兵家剑修,随后转过头朝着陈平安说道:“速速离去。”

“你可能觉着委屈,马苦玄跟你生死大战,明明是他技不如人,却又被我救下……”

“但我告诉你,你本就没有资格来讨价还价,若真是觉得不服,往后修道有成,大可以来我真武山问拳一场。”

草鞋少年紧了紧背后的箩筐,面无表情道:“真武山,我记住了,我迟早会去的。”

也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那名真武山的背剑中年,突然一掌拍飞身旁的马苦玄。

两人来了个位置对换,背剑中年汗毛倒竖,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只能将双臂封挡于胸前。

远处亮起一点光亮,下一刻,一把雪白长剑映入眼帘。

背剑中年胸口的法袍直接炸碎,连带着他那一双手掌,虽然不至于断裂,但也已经是血肉皆无,森森白骨。

有人御剑而来,落在陈平安身前,雪白长剑自主归鞘。

青衫剑修先是看了看廊桥那边,与那贺小凉对视一眼,最后看向那背剑中年。

“真武山?陈平安现在确实没资格,那我呢?”

“我有没有资格跟你讨价还价?”

第147章 廊桥问剑

背剑中年双臂颤抖不已,眼中惊惧一闪而过。

硬接下宁远一剑,他当即一把拽住马苦玄倒退数十丈,方才运转真气稳定伤势。

上一刻还对草鞋少年咄咄逼人,下一刻就被人从背后袭杀一剑,他要是实力再差上一点,恐怕已经身死了。

这出身宝瓶洲两座兵家门庭之一的中年剑修,是个金丹境,而观其气息深厚,不难猜出还是个金丹境瓶颈剑修。

离元婴境只差临门一脚,宁远确实难以做到一剑杀他,除非这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自己一剑贯穿心口。

只要他能反应过来,至多重伤。

就像现在这样。

宁远这一剑的杀力非同寻常,要是落在那些纸糊一样的练气士身上,元婴都不敢徒手硬接,可这人却接了下来。

兵家修士,确实不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问剑,让在场一时间落针可闻。

廊桥那边,贺小凉与其师弟目瞪口呆,儒家君子崔明皇同样是一脸呆滞。

虽然惊讶于宁远的杀力,一个龙门境就能一剑重伤金丹境瓶颈剑修,但毕竟是背后袭杀,所以也能理解。

真正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此人好大的胆魄!

竟是在骊珠洞天内就敢全力出剑,半点不给那位坐镇此地的齐先生面子。

这事儿,往轻了说,会被圣人驱逐出境,可要是追究起来,后果如何,老黄历上可都有不少例子。

不说数千年来那么多的圣人,只说齐静春来之前,那会儿坐镇此处的,是道家一位仙人境高真,地位在那青冥天下的白玉京,也不低。

据说是灵宝城的一位副城主,所属道老二一脉,一名道门的纯粹剑修,脾气差的要死,他坐镇的六十年里,给小镇重新定了一套规矩。

还都是些死规矩,不说那些犯了大事的,哪怕只是去庄稼地里偷了一颗白菜,只要被人告了上去,都要砍断手脚。

也是因为如此,那六十年内,小镇上的民风可谓是‘极好’,就连锁龙井那边,每天那几个张口结舌的妇道人家,也不敢妄言。

因为那道门圣人,真会杀人。

只要是犯了事,必被惩处,没有例外。

多嘴的割舌、手脏的断手,爬人院墙的一律挑断脚筋,通奸者处以鞭刑游街示众,不孝者杖八十,不忠者丢入荆棘三日。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若只是这样一看,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干了坏事,就应该承受应有的罪责。

可在这位圣人的管辖下,又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被割舌的,大多数都上了吊,被断手的,不少都投了河。游街示众之人,往往没等到上街那天,就自尽而亡。

杖责八十的,没人能撑到四十大板,结果不孝者当场惨死,家中老人更加难以过活。

丢入荆棘的,一天也挨不过。

这些还只是少部分,另外一大半,则是当场就被问斩了。

那道门圣人的行事做派,往往不给人留活路,连教化都不做,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只杀不渡。

杀了就永绝后患了。

劝人向善?

难于上青天。

上到四姓十族的达官贵人,下到穷苦人家,一视同仁,哪怕是督造署那边,也得乖乖夹着尾巴做事。

在这之前,小镇的督造署里头,只有三两间牢房,这位道门圣人来了之后,直到卸任的那天,牢房已经扩大到了四十余间。

能关进去的,都是极小的罪,没关进去的,都去了土里。

崔明皇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想起前不久属下的汇报,这个宁远,去过那座学塾。

这样说的话,那就讲得通了,齐静春或许给了这少年什么‘特权’,也说不定。

何况齐静春这个读书人,实在是太孬了一点,之前那头搬山猿在小镇行凶,也没见他如何作为。

宁远没有回头,手掌搭在剑柄处,与身后之人说道:“陈平安,没事吧?”

草鞋少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惊住,如今听见宁大哥的话,连连摇头。

“宁大哥,我没事的。”

青衫剑修伸出左手,指向那师徒二人,淡淡道:“这两人,你选一个,要哪个死,我就宰了哪个。”

“我更倾向于他师父,那个马苦玄的境界太低,杀他有点欺负人。”

“而这个兵家剑修,之前他那一句我也听见了,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他兵家一脉的剑修,是天底下杀力最大的,我不敢苟同。”

不知不觉中,宁远按住剑柄的手掌,已经转为握住,青衫猎猎作响,蓄势待发。

少年咧嘴一笑,朝那被自己砍了一剑的中年人笑道:“这种自大的话,你也就只能在宝瓶洲说说了,放在其他八洲,是要走三步被人问剑四回的。”

“更何况……这天底下,敢自称杀力最大的剑修,只有我剑气长城。”

“真武山是什么货色?”

“一帮天天在那修炼请神下界的鸟人,也算是纯粹剑修?”

宁远一直都是一个得饶人处不饶人的人。

百万里远游路上,就有多次,上回是欺负苻家,上上回,是算计蛟龙沟,上上上回,就是倒悬山大骂许念大天君的时候了。

陈平安喜欢讲道理,因为他是文圣关门弟子,所属儒家一脉。

哪怕如今还没读过书,可身份摆在那,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

但宁远又不是,他就是个剑气长城的土包子,一个糙汉子,最早连浩然官话都不会说,指望他能讲出什么道理来?

但是论骂人,阴阳人,他的功力得有十四层楼那么高。

那兵家剑修脸色阴沉,期间他貌似施展了一门神通术法,双臂已经不再流血,只是依旧血肉溃烂。

那是宁远残留剑意的杰作,也是剑修被誉为难缠鬼的一个关键处。

一旦被剑修所伤,对方余留的剑意也能继续切割伤口,犹如附骨之疽,若不及时清除,麻烦将会越来越大。

背剑中年名为桓澍,真武山一峰之主,岁数不小,资质不高,但战力尚可。

对浩然天下这边的同境练气士来说,很强。

对宁远来说,尚可。

中年剑修表面上显得还算是镇定,他先是扭头与马苦玄说了几句,要他赶紧离开此地,回到小镇就算是安全,最好是前去学塾竹林那边。

“此人无视洞天规矩,你留在这里的话,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刚刚那一剑,本就是冲你来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