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也就导致洞天不稳,天光被遮蔽,提早坠落。
此等行径,本就是落井下石。
宁远询问过此事,齐先生也说明过,失去压胜至宝后,洞天已经开始坠落,如今能稳固如常,全是被人托着。
齐静春以一己之力,单手托起了骊珠洞天。
而这位十四境的儒家圣人,从那日一剑开天之后,万丈法相就没有收起过。
如今的东宝瓶洲最北端,依旧矗立着一尊巨大法相,一只手掌在胸前平摊,稳稳托着一座洞天。
九洲飞升境以上的所有修士,都能远远瞥见这尊接天引地的法相,几乎囊括三分之一个宝瓶洲。
只是境界不高的练气士看不见罢了。
宁远想起一事,很早之前,老大剑仙借自己的手剑开倒悬山,那枚山字印的坠落,也与当下的骊珠洞天极为相似。
倒悬山有座孤峰高楼,里面有白玉京那一脉道门的九件重宝,作用就在于布置倒悬山大阵,将百里方圆的山字印悬浮千丈。
宁远一剑断开高楼,里面的四件重宝被毁,倒悬山大阵告破,自然也会下沉。
三千年前的四位圣人联袂来到宝瓶洲北部,以大神通构造洞天福地,离开之前又放置四件造化宝物,用来稳固洞天。
所以两相比较,倒悬山与骊珠洞天,在这点上是差不太多的,只要没了压胜之物,都会紊乱,直到坠落破碎。
而骊珠洞天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总共就四件,全数给人取走的情况下,没有直接山河崩碎都是好的了。
齐先生托住洞天一刻,自身修为就会下降一分。
道老二的山字印不过百里,可骊珠洞天哪怕只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也有千里方圆,高下立判。
说简单点,齐先生托着的,可不止是一个小小镇子,还有百座山峰,十几座千丈大岳。
哪怕是十四境的修为,时间长了,也会日渐消磨。
三教一家背后的算计之人,是真要齐静春死啊。
四件压胜至宝,经过三千年五十多位大修士的炼化温养,早就远超半仙兵的层次,至多比不过一些真正的仙器而已。
齐先生若是用这四件宝物来抵抗天劫,说不定就能为他抵消一部分,最后的结果,有一丝可能不死。
当然,这只是宁远的猜测而已,具体如何,无从知晓,他也没摸过任意一件压胜宝物。
不过现在倒是有这个机会……
那苦行僧眼见桓澍被少年一剑钉在地面,深深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沉声道:“只是出言不逊,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小剑仙杀性如此之重,就不怕遭到圣人降罪吗?”
宁远没有第一时间理他。
他蹲下身,仔细翻了翻桓澍的衣衫,很快便从他腰间摘下一把古朴小剑。
小剑样式古老,通体灰色,瞧着很不起眼,但宁远一眼就能认出,这玩意就是兵家的那件压胜宝物。
一座小剑冢,内里蕴藏着成百上千的‘飞剑’。
每位来坐镇洞天的兵家圣人,都会以小剑冢内的飞剑镇压那条真龙,不过具体的威力嘛,宁远也不知晓。
儒家的山岳玉牌,道门的天师印,佛教的雷音塔,加上他手里的兵家小剑冢,就是四件压胜物。
主要作用就是稳固洞天,这剑冢里的飞剑杀力,应该不算太高,估计也就玉璞境左右。
苦行僧眼见宁远所为,双手合十道:“小剑仙,放过桓澍道友,将小剑冢归还,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我可以为桓澍道友担保,此事过后,真武山不会再找小剑仙的麻烦。”
宁远依旧没理他。
他在捣鼓手里的古朴小剑,要是能催动这东西,那可就不得了了。
少说玉璞境的杀力,别说眼前的元婴境苦行僧,就是杀那头搬山猿,也不在话下。
不过他注定只能失望,这破剑冢被不知多少位兵家大修士炼化过,那烙印极其坚韧,不是当下龙门境的他所能催动的。
真气稍稍接触古朴小剑表面,立即就被一层禁制打散,如冰雪消融。
早之前宁远炼化杜俨那件咫尺物时候,就花费了不少时间,更何况是这兵家的小剑冢。
只是随意尝试,他就知道龙门境的自己,哪怕花费一辈子,都炼化不了。
宁远有些烦琐,随手将古朴小剑挂在腰间,这才抬头看向那苦行僧。
两人相距数十丈,宁远单手持剑,微笑道:“你来担保?你算个什么东西?”
“兵家出了名的蛮横,你一个元婴境的秃驴,不过是个大小禅寺的护经师罢了,你的面子,摆在真武山面前,值几个钱?”
“虽说我敌视妖族,但你毕竟入了佛教,成为苦行僧多年,身上怎么说也有点功德造化,我其实也并不太想杀你……”
“你给了我选择,这样吧,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速速离去!此事因果,你的面子不够,你的境界更加不够,冒然插手,跌境事小,丢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也就在宁远说完之后,紧接着,他又嘴唇微动。
与此同时,龙须河畔站着的陈平安,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陈平安,速去铁匠铺子,将阮师请过来,不然你宁大哥就要被人打死了。”
草鞋少年一愣,试探性小声问道:“宁大哥?”
“不然是谁?别看我前面说的那么厉害,那只是装一装而已,真要打,我最多跟他换命。”
“前面是教你如何杀人,现在则是教你如何保命,只要青山还在,自然就有柴烧。”
草鞋少年不再犹豫,立即转身朝铁匠铺那边而去,健步如飞。
第150章 剑术尚可
陈平安离去的有些‘悄无声息’,倒不是廊桥几人没注意他的动作,只是一个一境武夫,入不了眼罢了。
宁远其实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哪怕阮师不保自己,齐先生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的心思转的很快,小镇也就不过几十里方圆,里面的大佬颇多,而廊桥这边的动静,恐怕早就惊动了许多人。
齐先生定然在观看,杨家铺子的老人估计也会盯着,廊桥底下的老剑条也早已苏醒,陆沉、三山九侯先生……
这些个整天没点屁事的大修士,指定不会错过这么一场热闹。
这四个取走压胜之物的人里,宁远真正能杀的,其实只有桓澍这个兵家剑修,与眼前的苦行僧而已。
贺小凉的背后,是那陆沉,动不了。
崔明皇受大郦国师之命前来,也动不了。
桓澍来自真武山,背景最弱,实力一般,第一个死。
苦行僧的背景比较模糊,不过能肯定的是,他来自莲花天下,离得最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只是他最不好杀,佛教的元婴境秃驴,还是一位苦行僧,恐怕早就练成了一具琉璃身。
至于佛教的金身舍利,非玉璞境无法凝聚。类似儒家圣人的本命字,不成玉璞,无法炼字。
苦行僧被宁远一通讥讽,丝毫不恼,似乎知道宁远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他的掌心托着一座袖珍雷音塔,仰头朝天,沉声道:
“齐先生,您还不打算出手管一管吗?这少年杀心四起,身上罪孽难消,当驱逐出洞天。”
“我之佛法讲究度化世人,若齐先生不作为,我会出手镇压此人,往后将他带在身边,诵经念佛,以赎罪恶。”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剑气朝他径直杀来!
苦行僧不慌不忙,甚至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低头念了一句晦涩难懂的法诀后,身形凭空消失原地。
这一剑自然落在了空处,雪白剑气最终断开地面,延伸上百丈远,临近龙须河。
宁远御剑凌空,大袖飘荡,远游在手紧握,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他。
少年缓缓开口,张嘴就是金玉良言,“去你娘的死秃驴!”
“老子今天就超度了你!”
苦行僧也在同一时间显出身形,御空在原先所处的地面上空。
“施主,回头是岸。”
下一刻,僧人伸出右手,掌心朝向前方,轻轻拍出一掌。
金色掌印大如小山,当真好似那如来神掌,显化上千个金色梵文,霸道绝伦。
僧人轻喝一声,“镇!”
金色掌印似乎不可匹敌,那气息令人头皮发麻,沾染一丝,好像都会被镇压在地。
宁远压力骤增,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元婴境交手,也在此时方才知晓,境界的差距之大,仿若云泥。
自己能杀金丹境,是因为杀力足够,但对上元婴,还是过于勉强。
宁远有自信,自己的全力一剑,能杀任何金丹,无论是金丹境初期,还是瓶颈期,只要没到元婴,都能杀。
包括这个桓澍,宁远蓄势的倾力一剑,他挡不住。
只是他生性谨慎,不说看的有多远,起码也要顾及三两步,所以远游路上寥寥的几次厮杀,他都有算计在其中。
对他来说,能袭杀的,那就袭杀,绝对不会正面问剑,那跟擂台切磋有什么区别?
切磋要公平,生死大战的话,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活着的人,哪怕是放个屁把人给崩死,那也是胜者,至于死的那个,谁记得住呢。
虽然感到压力大增,但宁远不打算避开这掌印,他要试试自己龙门境的杀力,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挡下。
以他人掌法,印证自身剑道,像是失心疯了一般。
少年衣衫骤然静止,体内十八座气府犹如被人敕令,一瞬间就已经疯狂震动,真气源源不绝汇入远游剑身。
剑身之上,剑意汹汹,一缕炽烈的斩妖剑气最为显眼,它诞生于斩龙剑匣,压胜世间所有妖族。
少年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单手改为双手,默念小时候爹娘传授的剑术,自下而上一剑递出。
“天地一线。”
剑招如同其名字,杀力凝聚一处,以开天地一线的璀璨剑光,裹挟一缕可怖的斩妖剑气,硬生生破开苦行僧的那道金色掌印。
原本已经入夜的龙须河畔,刹那间也被这道剑光照耀,亮如白昼。
只是剑光杀力还是差上些许,断开金色掌印之后再无余力,而那掌印的确是霸道,所剩力道依旧刚猛,狠狠的砸在宁远身上。
青衫剑修被一掌打入地面。
不动用桂夫人那截桂枝的情况下,龙门战元婴,属实艰难。
廊桥之下,河水之上,大雾不知何时升起,在所有人都无法看见的一处,有位高大女子悬浮其上。
女子挽了挽青丝,望向那大战的两人,缓缓吐出两字。
“剑术尚可。”
学塾竹林,中年儒士一改往常,没有坐在那张棋盘前,反而毫无读书人形象的蹲在学塾门口,手上拿着一只酒壶。
他仰头喝下一口,自顾自笑道:“有人为我出剑,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境界也略低,但也足够慰人心。”
男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大笑道:“剑术离那阿良,不算远了,也就十万八千里而已。”
“从倒悬山来这骊珠洞天,可远不止百万里,所以这所谓的十万八千里,也不算太远。”
读书人开了个天大玩笑,不过看其手里的酒壶,兴许是喝多了的缘故。
杨家药铺,老人那烟杆子就没离过手,好像一辈子最大的兴趣,就是吞云吐雾。
老人又是一口烟雾吐出,看向死皮赖脸留在药铺的绿衣女子,低声骂了一句。
“天生的贱骨头,非要老子动手赶人。”
老人竖起烟杆,左右摆弄了几下,单眼瞄了半天,好像在寻方位,然后他随手一抓,那绿衣女子就被其拘押在手心。
掌心女子,身形如同芥子,被老人直接摔了出去。
下一刻,女子就如断线风筝,直接砸在了大战的中心位置。
绿衣女子被摔得灰头土脸,起身之后,朝着那青衫剑修单膝跪地。
“主人,峻茂来迟了。”
青牛背那边,有个青衣少女收起手上的糕点后,两手紧了紧自己那略显松散的马尾辫,随后大踏步而来。
少女一个跨步就是上百丈,远不到半炷香时间,就抵达廊桥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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