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必成雨未尽
说书先生的声音微微发颤,台下的听众也被这凄凉的故事感染,纷纷摇头叹息。
见舟山听着听着,眼眶渐渐湿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边缘。
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尘哥哥那双含着笑意的红眸,他们共度的短暂却温暖的时光,全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酒肆的喧嚣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记忆中那支熟悉的曲调。
他突然起身,木凳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大步走向台前,不由分说地从乐师手中接过笛子。
“这位小哥,你这是......”乐师话音未落,见舟山已将笛子横在唇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音孔。
第一个音符流出的瞬间,整个酒肆为之一静。
这曲《忘忧》,在见舟山的演绎下,少了几分原曲的凄清哀婉,多了几分倔强的温暖。
他闭目吹奏,睫毛在灯笼映照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血色月光下的身影,那个说要改写他命运的人。
笛声渐转清越,见舟山和着曲调低声吟诵:
“一曲忘忧解千愁,万般前尘付东流。”
“黄粱梦醒三更月,谁记当年少年游?”
笛声时而高亢,似在诉说着不甘与眷恋;时而低回,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那些美好的回忆虽不能忘,却也值得永远珍藏。
“本是瑶台月下曲,奈何奏作断肠声。”
“红尘万丈埋名姓,一曲忘忧慰此生。”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袅袅,见舟山缓缓睁开眼睛,将笛子轻轻放回乐师手中。说书先生震惊地望着他,折扇"啪"地掉在台上。
第244章 回忆线-月映荒心·铃兰系情
“好!”
“好一个忘忧解千愁!”
“好一个忘忧慰此生!”说书先生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位小友,没想到不仅武艺高超,竟还有如此惊才绝艳的诗才!”
见舟山摆了摆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先生过誉了。这首诗......不是我写的。”
他望向窗外的月色,苦笑道:“我可没有这么深刻的人生感悟。”
“那能否让老朽见一见这位高人?此生能得闻如此绝句,死而无憾啊!”说书先生急切地追问。
“他现在......不在。”
“但我会一直等他回来。”
见舟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几个大胆的姑娘红着脸凑过来询问他是否婚配。
见舟山只是礼貌地摇头微笑,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转身离去,单薄的身影很快融入了上元夜熙攘的人潮。
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宝兴城的街巷。
见舟山独自走着,银辉在他肩头流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掠过屋檐,带来远处隐约的笛声,让他忽然想起那个人的话:“小鬼,你究竟明不明白?我这样的人......下次见面说不定会拿你的骨头做笛子。”
见舟山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轮明月。
夜风调皮地卷起他的衣角,也带走了他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意:“尘哥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
“我希望你能记得,这骨头里,还藏着一首为你谱的曲子。”
狛纳城的夜色愈发深沉,月光在青石板路上蜿蜒成河。
见舟山缓步而行,明明是孤身一人,心头却涌动着说不出的暖意。
这些年,他时常在想,对尘哥哥究竟是什么感觉?
直到服下那枚丹药后,思念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爱,或者说,这就是相思。
年少时,他只当那是月光下的一场偶遇,是生命里转瞬即逝的温柔。
后来才懂得,那惊鸿一瞥,早已在心底种下了情的种子。
偏是在情窦初开的年岁,偏是那惊鸿照影的相逢,偏偏教他记住了红尘万丈中那双染血的红眸。
为此,他笨拙地学起了笛子。
一个从未碰过乐器的人,只因那夜听尘哥哥吹过两遍,便将曲调刻进了骨髓。
爱原来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恰好在心动初绽的年华,遇见了足以照亮余生的人,只是那个人胜过世间红尘。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向他表白心意。
可当那些姑娘含羞带怯地站在面前,那些炽热的目光再难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他才惊觉——自己的心早已荒芜成一片雪原。最在意的,早不是少年时会在意的风月。
如今曲终人散,他才懂得何为"求不得"。
那人的相思曲与自己的心事重重叠印,竟分不清是谁在思念谁。
“问世间情为何物?满江风月,千般繁华,终不似...少年游。”
“红袖添香,美酒盈瓯,不入我心,终不似......那年初见。”
“尘哥哥。”
见舟山对着虚空发问,声音散在夜风里,“让你甘愿断肠的相思,又系在谁的身上?”
“——哥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骤然撕裂寂静的夜,打断了少年的思念。
见舟山蓦然回首,只见见舟觉正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
小家伙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红着眼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哥哥!你去哪儿了?我找遍了整个城都没找到你!”见舟觉的声音里带着后怕,“上次也是这样,一整夜都不见人影......”
见舟山蹲下身,指尖轻轻拭去弟弟脸上的泪痕。
月光下,他看见小觉眼中映着自己的倒影。“抱歉,让小觉担心了。”
他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走,我们回家。”
兄弟二人的身影在长街上渐行渐远,两道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见舟山望着前方,在心中默念:无论前路多么黑暗,只要心中还存着那缕光......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巷口,一抹暗红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梦红尘斜倚在墙边,指尖把玩着一片飘落的树叶。
月光照不进他藏身的角落,却在那双红眸中投下细碎的光影。
“小家伙......”他低语着松开手,任由树叶飘落。
待他转身离去时,那片叶子正好落在见舟山方才驻足的地方,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月光像融化的银浆流淌在十泉家祖宅的瓦檐上,夜风掠过庭院里的铃兰花,带起细碎的清响。
十泉川的爪尖无意识地抠着屋瓦缝隙里的青苔,绒毛下的皮肤烫得厉害。
“阿月,我……”话到嘴边突然打了结,准备好的词句全变成了掌心里潮湿的汗。
身旁传来忍俊不禁的轻笑,带着铃兰香气的温暖重量忽然靠上他肩膀。
十泉月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僵直的尾巴:“川哥哥在祠堂训话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月光在她蔚蓝的毛发上晕出珍珠般的光泽,映得那双含笑的眸子比星辰还亮。
瓦片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十泉川突然转身,将她笼在温柔的阴影里。
这个角度能看到她耳尖的绒毛被夜风吹得轻轻颤动,能看到她鼻尖上沾着的一点花粉。
那是傍晚时十泉月蹲在花园里修剪铃兰时留下的。
他忍不住伸出爪子,轻轻替她拂去。
“阿月,你好美。”他低声说,额头抵在她毛茸茸的耳畔,“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这句话像解开某种咒语,怀里的身躯突然柔软下来。
十泉月把脸埋进他胸前蓬松的毛发,声音闷闷的:“笨蛋……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吗?”
夜风卷起她颈后的缎带,与十泉川羽织上的流苏缠绕在一起,像他们小时候在祠堂偷绑的同心结。
远处传来情人节的烟花声,绚烂的光芒在夜空中绽放,映亮了两人依偎的身影。
瓦片下的铃兰悄悄绽开了最后一朵花苞,幽香弥漫在夏夜的空气里。
第245章 回忆线-命运回归o网缚苍生
转眼又是三年。
“阿山啊,你怎么也信起这虚无缥缈的命运之说了?”
猫玄轻叹一声,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
他踮起脚尖,从熊族书阁最上层的角落里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
“想改变命运的人,往往都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句话,敖青说过类似的。)
猫玄用爪子轻轻抚过书页,声音低沉,“虽然我们连命运是否存在都说不清...也许,只是我们太过渺小。”
他将那本装帧朴素的册子放在桌上。
封面已经褪色,但还能勉强辨认出《命理窥真》几个斑驳的字迹。
“严格来说这不算古籍,”猫玄解释道,“这是十泉家祖师白泉春晖先祖行医时,从一个村庄病患手中得来的。”
“据说那人也是从一个疯癫的兽人手中接过来的。”
猫玄指了指书旁一叠泛黄的纸张:“这些都是当年关于此书的记载。”
“它曾风靡一时,但因为太过邪门,看过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性情大变,渐渐就没人敢碰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春晖先祖也没敢多看,就一直封存在书阁里。”
猫玄的胡须微微抖动,“有趣的是,这本书的作者年轻时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写的命理著作风靡一时。可后来...”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不知怎么突然就疯了,在临死前留下了这本《命理窥真》。”
就在这时,一张泛黄的纸条从书页间飘落。
猫玄拾起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待得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时,
方知命运为何物」
“师父,这本书你看过吗?”见舟山问道。
猫玄轻咳两声:“咳咳,以前好奇心重的时候,我偷偷翻开过两页。但是...”他的表情变得凝重,“想到那些传闻,终究没敢细看。”
“后来十泉州就不让我看了,说什么都是骗小孩的玩意——老小孩也是小孩。”
猫玄将纸条重新夹回书中,抬头望向见舟山:“我倒是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命运。不过这书确实有些邪门,阿山你确定要看吗?”
见舟山沉默片刻,坚定地说:“师父,你先出去吧,我看完以后再找你。”
猫玄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见舟山缓缓翻开泛黄的书页,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粗糙触感。
墨迹在岁月中已有些晕染,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癫狂与执着却依然清晰可辨。
【第一章 命运之网的编织】
“命理非定数,却似蛛网缠身。窥命者自以为超脱,实则不过是网上另一只飞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