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管事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哈腰，唯唯而退。
格雷恩主教也懒得看管事的脸色，他踱着步子，思考该在晚宴上安排怎样的酒。
葡萄酒显然是不行的，在神圣仪式中，这是作为圣子之血的替代物，哪有请圣灵品尝自己血液的道理？
格雷恩主教回忆起一路上圣灵喝的都是小麦酿造的啤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他不知道罗素喝什么完全取决于海因里希庄园的地窖中有什么。
然而魏纳德农庄毕竟是宗教裁判所的附属机构，窖藏中除了葡萄酒一时还真没有其他的饮品。
格雷恩主教烦躁的兜了几圈，对另一个管事说道：“去，派人去附近的农庄或者骑士的领土，去弄些啤酒来！晚宴务必不能上葡萄酒！”
第二个管事也唯唯而退。
格雷恩主教继续纠结起晚宴该如何安排，作为他做东家而宴请圣灵的第一餐，他希望能做到完美无瑕。
因此，格雷恩主教没有注意到，几个管事在被他斥退之后，并没有急着去张罗晚宴，而是都悄悄的凑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中。
“怎么样，诸位，你们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一个身材矮小的主教目光炯炯，他环顾四周，慢条斯理的问道。
若是格雷恩主教在这里的话，他自然能认出这就是被他戏称为“猫头鹰”的隐修派修士领袖达米安主教。
第一个管事点点头：“是啊，您说得对，达米安主教。这格雷恩已经在异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他不顾大斋期，坚持要在晚餐食用肉食！”
第二个管事也附和道：“而且格雷恩要求晚餐无论如何不准提供圣血，要求我去附近的村庄搜集啤酒！”
达米安主教脸上露出笑容：“很好，现在各位应该相信格雷恩已经走上了异端之路了吧？”
原本是格雷恩主教的心腹们面面相觑，最后纷纷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是奉克吕尼大主教之命来调查格雷恩堕入异端之事的。”猫头鹰笑的越发高深莫测了。
达米安主教原本可以直接用克吕尼大主教的命令来压服众人，但是他显然清楚任何来自上面的命令都要由下面的人去执行。
只是一位的自上而下强压，起到的效果往往不如引导和说服下面人之后再执行来得好。
现在，在格雷恩主教表现出来的种种“异端”意象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这些原本称得上格雷恩主教的心腹就都选择了服从达米安主教的命令。
“这样，我亲自去抓捕格雷恩。你们呢，去把他带来的那几位‘客人’拖住，等到我赶来支援。你们千万不要与他搭话，那可是引诱格雷恩堕落为异端的罪魁祸首，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猫头鹰达米安这样安排道。
“达米安阁下，您有所不知，抓捕异端格雷恩不需您大动干戈，如今他的私生子雷曼正在魏纳德庄园做客呢。”
所谓树倒猢狲散，立刻就有格雷恩的心腹向达米安主教献策道。
“啊，那自然是好极了，那么，抓捕格雷恩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是同僚了呢。”达米安笑眯眯的拍了拍这教士的肩膀。
被画了饼的教士精神大振：“是，一定不会辜负您和克吕尼大主教的期望的！”
这家伙显然很上路，把达米安主教放在了克吕尼大主教前面。
达米安主教笑呵呵的，像是没听出来，他同样也像是没看见其他教士那又羡又妒的目光。
猫头鹰达米安继续说道：“那么，就让我去径直会一会那蛊惑人心的奥克西塔尼亚人吧。”
“如果我也被蛊惑堕落成异端了，你们可要记得将我也一起抓起来。”
达米安主教还不忘开玩笑。
其他教士们都识趣的也笑了起来，纷纷捧场，一边指责格雷恩意志不坚定所以堕落成异端，一边吹捧达米安主教虔诚无边智慧似海，区区异端不足为惧。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达米安主教哈哈大笑。
然后他的笑容忽然收敛，脸色十分郑重：“我却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据说那伪装成奥克西塔尼亚人的男人是从灰雾中来的。”
“从灰雾中来？”教士们纷纷变了脸色，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乌瑟多姆，从灰雾中来这个字眼如今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恶魔。
而在场的修士都是中年人，都经历过大撤退，那场耻辱的大败带来的阴影始终盘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听说格雷恩可能是被恶魔蛊惑了，哪怕是原本心中再不情愿的格雷恩主教的心腹，如今也都把他当作了死敌。
身材矮小的达米安主教眼睛炯炯有神：“是啊，有必要的话，你们就将‘圣体’放出来，将我跟那蛊惑人心的客人一起杀死。”
“不需要在意我，我已经立誓将此身奉献给主了！一旦事情不顺，圣体或者地牢里困着的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孽物都可以放出来对付他！”
最后，达米安立誓道：“为了这个世界，我不会以一根毫发为祸害人。”
修士们也都郑重的举起了手：“为了这个世界，我不会以一根毫发为祸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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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抓捕
格雷恩主教还在吹毛求疵的安排晚宴的细节，这时，他的前心腹昂然推门而入。
“格雷恩！你这异端！还不束手就擒！向天主忏悔你的罪孽？”最初，心腹面对老上司直呼其名的时候还有些心虚，不过他话越说胆气越盛，最后颇有些大义凛然之色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审判骑士，他们是为了以防万一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虔信天主而且战力出类拔萃之辈，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保护在这名心腹身旁。
“图尔，你是在干什么？”
格雷恩不但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反而还想笑。
不能说格雷恩主教完全没察觉到手下的心不在焉，不过他压根不在意这些小小的异动。
在格雷恩主教看来，眼下的任何挫折，都只不过是建立圣灵王国道路上的一点小小的考验罢了。
尤其是考虑到圣灵正安坐在宴会厅中，这些人一旦得见圣灵真容，毫无疑问会跪下痛哭流涕的恳求祂的原谅。
一想到那个画面，格雷恩主教嘴角就情不自禁的翘了起来。
“是谁让你来质疑我的，图尔？”格雷恩主教不屑的看向眼前的这位前心腹，“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三十个银币吗？”
图尔被吓得后退一步，他掏出短剑比划道：“你！你老实点！你不束手就擒的话，你的儿子就有灾殃了！”
哦？你们把雷曼抓去哪里了？
格雷恩主教神情冷漠，向前一步。
“人生就像一场幻梦，地上的家总是短暂的。”格雷恩主教从容的向前一步，他挽起了袖子，露出了右手手背的圣痕，“能够为圣灵殉道，是雷曼的荣耀！”
看看格雷恩主教昂首阔步目光凛然，再看看畏畏缩缩躲到自己身后还用格雷恩主教家人做威胁的图尔，两个审判骑士这会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
不是说来抓异端的吗？这到底谁才是异端啊？怎么看这个图尔都是不名誉的那个啊。
看着格雷恩主教手背的圣痕亮了起来，图尔更加慌乱了：“站住，不准再往前走了！我要是出什么事，你的儿子也一样会——啊！你们干什么！”
格雷恩主教手背的圣痕开始发光成为了决定性的证据，两名骑士瞬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格雷恩主教是被冤枉的，这是一场可耻的阴谋！
于是两名虔诚的骑士瞬间倒戈，他们一左一右，立刻擒拿住了图尔。
“说罢，是谁指使你的？我倒是想要看看，谁胆大包天的妄图对抗主。”格雷恩主教捏住了图尔的下巴。
“我、我！是、是……”图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作为格雷恩主教的心腹，图尔当然知道这位宗教审判所的掌舵人有数不胜数的狠辣手段，他下巴被格雷恩主教一捏，仿佛就听到了自己颌骨碎裂的声音，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想不到你已经失心疯到这种程度了，格雷恩。”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进来，塞西莉亚推门而入。
“克吕尼大主教谕令，剥夺格雷恩这已经堕落为异端之人的圣痕！”塞西莉亚手上拿着一张羊皮卷，“同时也免去他的主教头衔以及在教会内的一切职务！”
塞西莉亚的圣痕耀眼的闪烁起来，而格雷恩主教手背上的圣痕则猛的一亮，然后迅速的黯淡下去，这时再看去，他手背上的伤痕已经不见了，平整光滑的宛如婴儿的肌肤。
不是，你们有大主教的敕令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啊？你们这是耍人玩呢？
两个虔诚的骑士傻了眼，他们对视一眼，立刻放开了图尔，然后反手就扣住了已经被剥夺了圣痕的格雷恩。
“哈哈，哈哈哈哈哈！异端，好一个异端！你们也想审判主吗？”格雷恩主教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们才是疯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公牛会反对你们选择支持弗雷德里希了！”
塞西莉亚不为所动，她冷冷的说道：“带走，关进地牢！”
两个骑士完全不想继续牵扯进这一摊烂事里去了，他们快步的架着格雷恩前主教向地牢走去。
图尔有些惊魂未定，尽管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不过他仍然心怀期盼的看向塞西莉亚修女，期待着达米安主教的承诺能够兑现。
图尔教士的心中忐忑不安而又心存侥幸，就像是等待放榜的范进。
塞西莉亚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好的，您的表现我们看在眼里，图尔修士，请您回家去等通知吧。”
没有当场拒绝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还有希望，还有很大的希望！
图尔教士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他一边勉强的安慰自己，一边点头哈腰：“是、是、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图尔教士笑的一脸谄媚，毕恭毕敬的离开了。
塞西莉亚四顾无人，浑身的气势立刻一收，她毫无正形的歪倒在了椅子上，然后随手抓起叉子，在一盘刚刚出炉的烤肉上叉起一大块，送入了口中。
“嗯，果然还是肉好吃嘛！四旬斋什么的，还是应该废除的好！”塞西莉亚满意的眯起了眼睛，然后挥舞着刀叉开始了大快朵颐
…………
“罗素，我饿了！”
干坐在宴会厅中，罗莎琳可怜巴巴的看向罗素，她可不知道原本属于她的食物如今进了另一个女人的肚子。
尽管在追随罗素之后，罗莎琳那不规律的作息多少有些好转，但是她在吃这一方面却没有任何收敛。
埃莉诺对罗莎琳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就十分艳羡。
尽管罗素对丰乳肥臀的爱好缓解了埃莉诺的体重焦虑，但是她仍然非常注意控制自己的饮食。埃莉诺可是生怕自己的小肚子和腰万一赘肉多了一点会惹得罗素嫌弃。
“我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我就说那格雷恩主教多半有阴谋……”罗素又开始了老生常谈。
于是玛格丽特又开始安抚罗素：“吾主，您可以放心，那位格雷恩主教自然是真心追随您的。嗯，不过这位主教看起来就说不定了。”
玛格丽特之所以话锋一转，纯粹是因为宴会厅的大门洞开，涌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审判骑士，为首的是身材矮小却目光炯炯的主教达米安。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晚上还有一章
196 离场
“晚上好，先生们，女士们。”达米安主教微笑着说道。
“在这美好的晚上，我感到非常荣幸能与各位相聚，共同分享这份珍贵的时光。”
身材矮小的主教向罗素微微颔首，若不是骑士们的铠甲和武器上反射着寒光，罗素还真要以为自己身处晚宴，而这位主教正在进行开场的祝酒词。
“首先，我要表达我最衷心的祝福，愿上主的慈爱与恩典时刻伴随着你们。”
玛格丽特已经按住了剑，罗莎琳把弗朗辛塞进埃莉诺的怀里，也握住了法杖。
埃莉诺对玛格丽特和罗莎琳的如临大敌不明所以。在天真的公主殿下看来，只要她露出自己公主的身份就可以消弭这一场干戈了，难道教会还敢对王室下手不成？
她被保护的太好，完全没有察觉到教会和国王已经处于内战的边缘了。
只有罗素仍然大喇喇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出席晚宴的贵宾。
在错乱嘈杂的正在涌入宴会厅的铁甲砸在地板上的沉重脚步声中，罗素微笑着鼓起掌来。
啪，啪，啪。罗素有条不紊的慢节奏的掌声显得分外清脆，仿佛压制住了骑士们的脚步声。
罗素从容不迫的像是出席晚宴的贵宾，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仿佛十分欣赏达米安主教作为主持人的祝酒词。
达米安主教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同时他的心里也对有恃无恐的罗素越发忌惮起来。
难道我已经陷入了这恶魔的圈套中？他妄图击垮我的意志？
尽管主教大人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但是面对眼前的“恶魔”，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了。
对主教大人来说，这似乎是某种意志的交锋，如果自己怯了场，那就会恶魔被趁虚而入，蛊惑精神。
达米安主教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不过他的笑容仍然得体：“在这里，我们有机会追溯那些慈爱的时刻，感受到友谊的温暖，体验信仰的力量。”
罗素微笑着颔首，仿佛他很欣赏达米安主教这一番毫无营养的废话。
这一幕理所当然的落在了达米安主教的眼中，他同样对罗素身边的女士们充满了警惕。
带着沃尔豪森家族纹章的玛格丽特，已经让达米安主教感到十分棘手了。
达米安主教注意到，他带来的审判骑士们都下意识的远离了玛格丽特，似乎谁都不愿意冒犯这位沃尔豪森家的女士，这就让原本十分完整的包围队形出现了些许破绽。
而那蓝发的穿着法师袍的女法师，更是自大撤退之后乌瑟多姆出现的第一位法师。
二十四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达米安主教几乎都要忘记了世上还有这些狂悖的无信者了。
如今恶魔、无信者勾结在了一起，那么，这位沃尔豪森家的女士呢？是被恶魔蛊惑的吗？还是说护国骑士本人也在长久的巡边中慢慢被恶魔腐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