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啊，这。
还真是重量级的情报啊。
暗中的罗素挑了挑眉毛。
玛格丽特一开始想努力的克制自己不露出诧异之色，后来转念一想，如果是埃莉诺的话，她应该大呼小叫的表示震惊才对。
“什么？这不可能！”尽管喊着我不听却依然听见了的玛格丽特震惊道。
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你耐心听我说，埃莉诺，不光是王室，在大撤退之后现在整个乌瑟多姆王国根本就是个烂泥塘。”
在路德维希的口中，大撤退之后的二十年内，恶魔并没有大举进攻，在外部压力不够大的情况下，乌瑟多姆的内部反而陷入了分裂。
原本布尔戈尼王室是依赖骑士阶层掌控武力、依赖教会掌控意识形态，用这两条腿走路来，掌握政权的。
但是在一连串的失败，甚至发生了抛弃大半国土的“大撤退”之后，两条腿同时出了问题。
尽管护国骑士威廉·沃尔豪森在大撤退中的表现是屈指可数的亮点，但是丢失了超过三分之二国土的失败终究是失败。
大量的逃亡骑士不仅丢了封地，同时也士气不再，之前靠荣誉感和封地来勉强维持的阶级品质从此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逃亡骑士”这样的名号实在是太难听了，如果当着面喊出来，往往会引发一场血案——似乎拿风言风语的平民试刀是他们维持自己脆弱可笑的尊严最后的方法了。
因此，他们又被蔑称为失地骑士。
失地骑士需要领地，需要庄园，他们需要丰厚的物资来舔舐伤口，恢复元气。
而旧的出身东部的那些并没有在大撤退中失去领地的骑士却绝不肯让出自己的封地和庄园。
尽管失地骑士损伤惨重，但是原本一直处于王国政治上边缘化的本土骑士也同样在那场战争中死伤不轻。
失地骑士人多，而且一直在政治上占据上风，而本土的骑士则有着经济基础。
于是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捏着鼻子互相妥协，但是随着情况的恶化，双方的冲突还是越来越激烈。
这还只是骑士的情况。教会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起来，实际上意识形态工作其实更加注重实际的结果。
胜利的时候自然是天主会庇佑大家，但是一旦遇到失败了，就不要怪你这个天主不够灵验，人们另寻出路了。
人们有些转而重新开始投靠乡土的巫师或者萨满，而有些人想起大撤退之前的法师王国维托洛斯，开始摸索起法术，向法术寻求安慰。
还有些人觉得恶魔太强了，既然我们打不过它们，不如加入吧，创立了地下的拜恶魔教，还风行一时。
这还只是教会外部的情况，而教会的内部同样也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需要改革的异端。
教士们搞宗教改革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如此惨烈的败仗不改是不行的——但是具体怎么改，那就要好好的辨一辩经了。
因此教士们对外设立了宗教裁判所，用武器的批判严厉镇压各种各样的异教徒，对内也是天天在枢机会议上争吵，用批判的武器对如何进行教改充分的交换意见。
而这种内部斗争自然会同样波及王室。
“尽管国王陛下以高超的政治手腕当裱糊匠，但是你的几位兄弟可是早就被不同的派系所拉拢了啊，埃莉诺。”路德维希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又没有站队，这跟我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玛格丽特继续扮演她的傻白甜。
路德维希越发的无奈了：“就是因为你没有站队啊，埃莉诺。”
“你格外受到两位陛下的偏爱，你的兄弟们都担心别的兄弟娶了你之后会导致局面失衡，于是全都心照不宣。”
“至今两位陛下还没查出谁是主谋，但是你的所有兄弟都默许了这一点，这才让专门针对你的毒药通过了重重检查，来到你的嘴里啊，埃莉诺。”
玛格丽特对路德维希的说法根本不以为然。
如果不是国王本人的意思——至少他也是选择了默认——埃莉诺是不可能被毒死的。否则的话国王自己也早就该死了。
“什么？难道是我的兄弟们？”
“埃莉诺”的语气中露出伤心欲绝和难以置信。
路德维希见自己的“恋人”终于肯耐心听他说些王国内部的事情了，不由得有些欣慰。
果然还是死亡历练人啊……
路德维希欣慰的想道。
往常时，只要路德维希想要悄悄的提醒埃莉诺提防她的兄弟们，她就不耐烦的把话题岔开，岔到音乐或者绘画等艺术方面去，可没有耐心研究什么政治。
当初埃莉诺看中路德维希，同样也是因为他画得一手好画。
于是老怀大慰的路德维希继续谆谆善诱道：“是啊，埃莉诺。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替你选中沃尔豪森家的人？”
老娘也想知道！咱们无冤无仇吧？
玛格丽特眉头一皱，语气天真的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护国骑士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他远离王城格里茨堡，天天在国境边界巡视，同样也是远离矛盾的漩涡。”
“只要他不参与这些争权夺利，他就是各方面都要拉拢的对象。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护国骑士阁下的羽翼才能护得住你了啊，埃莉诺。”
路德维希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娘谢谢你啊！我弟弟能护住她，可不是你试图暗害老娘的借口！
玛格丽特好悬没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不行，我怕再跟这个混蛋说下去要拔剑砍他了。
于是玛格丽特她摇了摇头：“你、你说的这些太复杂了，我、我需要好好思考思考，我们以后再碰面吧……”
“可是，我们有好久都没说过话了啊，埃莉诺。”路德维希连忙上前一步，出言挽留道。
“不，今天、今天就到这里吧。”玛格丽特一边说道，一边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路德维希倒是早就习惯了埃莉诺的拉扯，没把这退的一步当回事。
然而玛格丽特悄悄撇下的半句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这半句话就像是被晚风吹来的，带着十足的叹息和欲说还休：“唉，路德维希，你选的玛格丽特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就是已经有恋人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好起来了，堂堂复活！
118 夜半归宅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路德维希心中猛的一沉。
“等等，你这番话什么意思？”年轻的骑士焦急的问道。
路德维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下意识的向着转身踉踉跄跄捂着嘴走远的“埃莉诺”伸出一只手，却没能成功的挽留住“恋人”那仓惶的脚步。
事实上，如果不是用力的捂住嘴，看着焦急而仓皇的路德维希，玛格丽特恐怕都要笑出声来了。
让你试图算计老娘！提心吊胆去吧！
一股报复的快意涌上玛格丽特的心头。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路德维希伸出一只手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路德维希张大了嘴巴，动作定格了，宛如一尊雕像。
冬末初春的晚风仍然寒冷，冷风拂过，吹起几片枯叶，也乱了路德维希精心打理的头发。
冷风同样将路德维希从石化状态所唤醒。
不、不对！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埃莉诺那番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路德维希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仍然倔强的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不，埃莉诺可是高贵的公主，绝不是如此随便的人！我要去问问她，去问问清楚！
路德维希下定了决心，他定了定神，迈开了脚步，悄然的跟在了“埃莉诺”的身后。
路德维希一想到之前他都是这样悄然隐在暗处保护埃莉诺的，而在今天他潜在暗处竟然是跟踪埃莉诺，一股荒唐和错乱的感觉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仿佛只是短短一天的功夫，一切似乎都变了。
这让路德维希有些心不在焉，脚下也弄出了一点点声响。
不过路德维希丝毫不担心埃莉诺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之前可从未察觉到他在暗中的保护。
如果走在前面的真的是埃莉诺而不是玛格丽特的话，或许路德维希的确不会暴露。
可是路德维希所不知道的是，他跟踪的可并不是埃莉诺，而是护国骑士威廉·沃尔豪森的亲姐姐玛格丽特。
路德维希就算是全神贯注的跟踪，家学渊源的玛格丽特也一样能够察觉。
如今路德维希却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心不在焉，步履混乱，对玛格丽特而言，路德维希的跟踪简直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显眼，简直破绽百出。
来得好，我气还没出够呢。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她原本轻快起来的脚步一顿，继续保持了心事重重般的沉重。
“我趁着罗素熟睡的时候瞒着他溜出来，他不会察觉吧？”玛格丽特用恰好能让路德维希听到的声音，小声的嘀咕道。
你把话说清楚？瞒着谁？什么叫溜出来？你们难道已经睡在一起了？
路德维希变得更加急促了，他急火攻心，恨不得从黑暗中直接跳出来向“埃莉诺”问个清楚。
可是这时候“埃莉诺”已经犹犹豫豫的走过了转角。
路德维希看得分明，一个守卫正靠在大门边上打瞌睡，守卫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很显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路德维希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跳出来，只是心急如焚。
而跟在路德维希后面的罗素则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哦，玛格丽特是想表演啊……想要好好的折磨一下这个混小子 。
原本罗素是想在暗中把路德维希悄无声息一剑杀了的，这小子把借尸还魂的主意打到自己的女人身上了，简直该死。
实际上，罗素的手已经按在剑上了，原本路德维希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然而，罗素察觉到了今晚这场狗血剧的旁观者并不只有自己一个，还有另一位潜藏在黑暗中的不速之客，所以才按捺住没有出手。
不过，玛格丽特这番诛心的精神折磨显然能起到更好的效果，于是罗素改变了主意，就让路德维希这小子多活几天吧。
这时，“埃莉诺”已经蹑手蹑脚的拉开了门，木门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埃莉诺”紧张兮兮的盯着那个正在打盹的卫兵，眼神中透露出慌乱之色，她一只手拉在门上，另一只手拼命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紧张而喊叫出声。
木门声令卫兵那上下晃动的脑袋不再晃动了，“埃莉诺”紧张极了，她的手轻轻的停下了，如今门刚刚被拉开了一条缝。
连路德维希都不由自主的为埃莉诺紧张了起来，既然埃莉诺害怕被察觉，路德维希甚至都做好了扔剑去杀死那卫兵的准备。
安静下来之后，那卫兵立刻又睡着了，他脑袋后仰，靠在墙上，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埃莉诺”悄然松了一口气，她用原本捂住嘴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发出了一阵汹涌的颤动。
然后她得意的在卫兵的鼾声中将门彻底的拉开，轻轻的走了进去。
路德维希感到一阵夜风拂过，他可不知道这是刚刚想要他命的死神罗素如风般的掠过他的身侧，回到了房间中去。
路德维希只觉得那扇门扉更像是想要吞噬自己恋人的巨兽，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他看到了埃莉诺悄然的主动走进那黑暗的深渊之中，不由得心急如焚。
等到门咔嚓一声关上了，路德维希忍不住从黑暗中现身，他轻轻的走到门前，听到了埃莉诺那清脆的上楼的脚步。
不、不对，那位玛格丽特小姐跟罗素是住在一起的！他们一同住在二楼的房间！
事到如今路德维希已经没有办法装鸵鸟了，他急不可耐的拉开了大门，然后勉强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路德维希不知道的是，在他悄然上楼之后，大门第三次被拉开，另有一人悄悄的跟了进来。
纵然三度大门洞开，守卫仍然鼾声如雷。
不得不说，这守卫的防备简直形同虚设。这让第三位访客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但是她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事实上，在这第三位访客也走了进去之后，一直在装睡的守卫也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守卫在玛格丽特故作柔弱的拉门时就已经被惊醒了，但是他嗅到了花的香气。
知道贵族女子喜欢使用香粉的守卫于是便明白了开门的是一位女士。
守卫一瞬间就彻底清醒了，他脑补了许多贵族圈子混乱的八卦，于是硬撑着没有把眼睁开。
贵族老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知道的越少对他这样的小人物而言就越安全——能被爱尔达安排为贵客站岗的守卫，当然不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随后打开门的是一位散发着浓重的男士发蜡味道的贵族，守卫还听到了他的靴子声。
这是位贵族老爷，也不知道他在头上打了几磅发蜡。
守卫一边冷静的发出熟睡的鼾声，一边在心中臧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