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22章

作者:半麻

  数学家张开双手,比划出某种巨大的立方体:

  “以大型计算机的算力可以是可以,但是能不能活着看到破解结果就不好说了。”

  “如果拿我大学里的那台,来破解一个一千零二十四位的密钥;要花上几万年的时间--理论上。它的配置,可是要比你们这省市级图书馆里配备的要强多了。”

  “以前美国军方搞了个东西叫[阿帕网]ARPANET,能远距离把几所大学的大型计算机连在一起:就算那样拿来破解,也要几千年才能破开。”

  “可惜[阿帕网]项目被叫停了不然把全世界的大型计算机都接入这种[阿帕网]或者类似的东西,不知道能做多少事。”

  眼看数学家跑题越跑越远,还开始说些自己都听不懂的玩意儿;兜兜开始拿拳头撑住下巴,摆出一副正在沉吟的样子:

  “喔,喔。然后嘞?”

  数学家推推眼镜,脸上看不出自豪或骄傲的神情、反而糊上了团难解的犹豫:

  “我很接近于如何对RAS算法的大素数有效分解得出一个--反正,就是快要破解掉这个算法了。”

  客厅里静了一会儿,仿佛空气都变成黏糊的泥。

  忽地,兜兜疑惑地开口、打破这股煞有介事的沉默:

  “然后呢?那又怎么了?”

  数学家的脸忽地涨得通红,腮帮鼓鼓的:

  “怎.怎么了?!你知道这里头代表的意义和重要性吗?这对整个社会、还有基于RAS算法进行加密的公司,都--”

  兜兜摊开手:

  “不知道呀,这不是在等你跟我说嘛。不搭腔就在那装哑巴,给你捧场一下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样!”

  数学家忽地又一下泄了气,脸从赤色又成了白:

  “一旦公布出去,很有可能颠覆掉银行信用系统的机制!还有很多其他重大影响:要是被一些公司抢先拿到手”

  “反正.反正——我觉得,这就是我被污蔑的原因:原本最早,我是想成了以后就公布这个成果——”

  兜兜拍起手来:

  “我懂了!我懂了:大概就是你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我听不懂的鬼发现厉害得很,所以现在有人嫉妒你的才华,就想着把你整死。独占你的成果!”

  数学家低下头,用拳头抵住嘴咳了两声:

  “也不光是.这么一回事。RAS的破解方法讲起来,大概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据我所知,并没有其他人的研究进度能赶上我.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这份研究是个独苗,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如果掌握了它,太多的政要秘密和商业秘密对你来说、都会变成玻璃橱窗后面的商品,你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研究完成之后、能整个发布出去,那还好——但现在是有人想要拿到我的成果、又要防止其他人拿到;有人觉得这玩意儿就永远不见天日最好,光是发布之后对经济系统的冲击都是个大麻烦。”

  兜兜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

  “哈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呆在这破解这个RAS嘛?感觉也没有很大的意思,破解完了也不太关我的事。讲了半天其实还是要蹲在公寓里,而且我还得陪着你蹲在公寓里;免得有人冲进来把你宰了。”

  “哎呀,真是--无聊,好无聊”

  兜兜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看见兜兜昏昏欲睡的样子,数学家赶紧搜肠刮肚、从脑子里掏出可能对兜兜最有诱惑力的理由补充道:

  “你想想,如果我这个破解方法成了;你不就可以知道五十一区里的外星人到底长什么样?又是怎么回事了?”

  簇!

  兜兜忽地一下坐直了。跟之前的絮絮叨叨相比,这一句话反而令他一下子明白了数学家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认真地点头:

  “抱歉,博士!刚刚是我唐突了!”

  “我明白了!难怪你会被追杀;你背负的使命跟压力确实不小。”

  数学家捏着带着胶布的眼镜腿、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似乎兜兜的认可终于让他恢复了些信心:

  “从我这里判断,这就是我现在被搞臭,又被追杀的原因了。”

  兜兜挠挠鼻孔、又吸了吸鼻子--只是毫无声响:

  “不是说你这个研究不重要喔.但是闹出来这么多麻烦,那你之前研究这个干嘛?”

  数学家叹了口气:

  “是啊.我之前研究这个干嘛。”

  兜兜打量着房间里乱七八糟、甚至都尚未投入使用的家具:

  “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在等什么人?等人一起研究这个RAS算法?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赶紧继续跑才对嘛。”

  数学家神经兮兮地翻开窗帘一角、扒着百叶窗扫视走廊;连回头都小心翼翼:

  “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但是之前救我的人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能现在停下来,完成整个研究;这件事才有转机。毕竟那样子才有筹码——”

  “而且我不是还要帮他们破译一个密码吗?没做完,他们也不会给我提供进一步逃跑的资源。”

  兜兜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皱着眉头撇撇嘴角:

  “哈,逃跑还不简单?我还有更好的方法帮你搞定,你也太保守啦。”

  他歪过头——忽地发现自己也被数学家歪歪扭扭的思路绕了进去:

  “哎不是,那你怎么被冤枉的?然后这些人怎么救的你嘛。前面你叽叽歪歪半天,结果这个玩意儿没说。”

  “快点快点,把案发那天的情况说一下看看。”

  ——

第34章 案件

  “哦,我现在就说,马上告诉你!不过我虽然是被追捕的嫌疑人,但是其实知道的也不太多”

  数学家用食指拍打着自己的嘴唇,也不知是颤抖还是奇怪的习惯性动作:

  “你知道——就,除了研究工作之外我也没什么爱好,平时也很少社交;平时有联系的也就只有南洋理工里的人。”

  “然后那天:因为研究本来就很枯燥,大家心里都憋着火.正好项目上有点分歧,我就跟导师还有师兄吵了一架。后面我就先走了,免得矛盾越闹越大。”

  “我走之前他们一点事也没有,都好端端的;导师还拿着他的教具说要揍我来着,给我气坏了。”

  “然后--然后我刚一回家,就看到新闻:我的导师、当助教的师兄、帮忙的师弟、还有来办公室做保洁的大婶都死了新闻里还说,有的是被铁尺子攮死了,还有的被铁尺子把头切下来。”

  “太离谱了.铁尺子根本不开刃,它又不是冷兵器;还是一把很大的三角尺,我在新闻里看了,凶手用完就丢在犯罪现场。”

  “当时我就想到了——虽然当时吵架闹出来好大的动静,走廊上都有学生来围观.会不会怀疑我有这个动机啊?”

  “而且我一个人住,宿舍就在学校里面、离教室也不远:但是也有人看见我回去。跟他们死掉的时间对不上,对警察来说这也算不在场证明了吧?”

  “结果.还是…听说凶器上有我的指纹还是什么的。哎,但是我也不敢去自首或者让他们抓;我手头的研究那么敏感、真的很怕大公司做什么手脚。反正就现在这样”

  兜兜想起报刊亭里那架屏幕模模糊糊的电视机,以及广播电台里充满戏剧性的描述:

  “那跟我在新闻上看的也差不多嘛,搞得跟拍血浆片一样,这么离谱:陷害你的人还蛮有文艺情怀的;而且人家才是货真价实的铁尺魔。”

  数学家猛地抬起头,厚厚镜片也挡不住他眼中的希冀:

  “那你现在相信我了?”

  兜兜疑惑地望着这个举止奇怪的男人,对他的询问感到不解:

  “当然不完全相信啊。但你是我的邻居,所以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对这个社区影响多坏喔:就算你真的是连环杀人犯,也先当你不是,疑罪从无嘛先。”

  他开始搓起手来,满怀期待:

  “更重要的是!现在谁在追杀你?有多少人?有没有什么拿重火力的仿生机器人、生化改造兵器、千年吸血鬼、外星间谍特工之类的家伙想要你的命?”

  兜兜尽量在脑海里搜索着任何能够跟这件事关联上的、会为他带来兴奋感的元素;接着一股脑地嫁接上去。

  芒街市就这么大:就算在交趾自治州也排不上号--稍稍有点浪花,早该满城风雨了。

  数学家瑟缩着,发抖。明明这时候并没有人在伤害他,某种恐怖的命运也还停留在未来;但这股不安就是无法控制。

  他双手都伸进衬衫里、狠命抓挠着胸口:

  “不知道,我也搞不清楚:感觉我听说过的企业,都有可能做这事.谁知道这些公司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所以不止是国际刑警——真正可怕的还是公司的那些特工和安保部队恐怕他们根本没打算活捉我的。”

  兜兜挠挠头--他感觉自从进到这邻居家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动作。

  新邻居说的东西并不复杂,但或许是被追杀、被迫东躲西藏让他格外脆弱,以至于表述能力都有些不够了:

  “那谁帮的你,救你逃跑的嘛。看你这样子又不是那种硬汉主角、真有高智商之类的又发挥不出来的样子,肯定没法自己跑?帮你的人肯定比你懂得多,你问他。”

  数学家摘下眼镜,夹在衬衣的领子上;又狠命搓了搓眼睛:

  “其实说来奇怪:今晚我感觉我的脑子有点迟钝,可能可能最近实在太累了吗?也可能是你给我的震撼太大了.”

  “不好意思,又跑题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帮我--”

  “不,也不能说是帮忙;也算是一个交易吧。”

  “当时我还在看新闻,就接到了个电话:电话那边还是经过处理的声音,根本分不清男女老少;打过来就让我快跑--”

  “我刚从宿舍出去,就看到新加坡警方的警车了;后来我就按照他们的指示.”

  他在那破破烂烂的纸箱里一通翻找,接着把手掌举到兜兜面前。那里躺着三张袖珍又迷你的磁带——并非常见的3.5英寸AIT卡式磁带。

  “我按照他们的指示,去超市门口的自助储物区里拿到这些磁带上面录了我该去哪里、该在什么时间收听什么电台、怎么转换成有用的信息;在什么地方去拿说明,再按照信息行动。”

  “我就根据这些东西,逃出新加坡.最后一路辗转,在、在你家隔壁落了脚。”

  “然后作为回报,我要在这里帮他们做一个项目。”

  刷!

  兜兜忽地伸出手,把数学家掌心里的磁带通通抓走、塞进自己的雨衣口袋里--这些动作之迅捷,快得肉眼都难以捕捉:

  “喔,那这些磁带我帮你保管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放我这里保险,你看着也太脱线了。”

  “然后呢?你继续说。项目?关于什么的?”

  数学家愣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却也不敢向兜兜讨要自己的东西:

  “额——我前面不是有说过吗?”

  “破解,破解一个密码.除了这个,他们还要我完成刚刚说的RAS密码破译。”

  兜兜对数学家的发愣浑然不觉,依旧在自说自话:

  “喔?那这么说,你其实是个密码学家而不是数学家?我是不是要修改你的代号?”

  数学家抱起脚边那皱巴巴的纸箱,抱紧在怀里--不知道是否因为害怕这个破烂也被兜兜抢走:

  “不是,我肯定也不能说是个密码学家.但--数学对密码破译的帮助很大。”

  兜兜抬起拳头,轻轻一砸掌心:

  “那[他们]到底是谁?要你破解的密码又是干嘛用的?你肯定心里有点数了吧,有猜测了吧?是不是什么想要征服世界的秘密组织?”

  数学家连忙摇头,眼镜都险些甩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就跟着他们给我的指示走:密码我都还没开始破解啊!”

  兜兜眯起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怎么搞嘛?不过算你运气好,碰着我了:你知道吗?我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就有人说我以后能读到博士后--”

  “你是没发现,不过我是看出来这其中的破绽了!”

  “诶——博士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就是帮你救你的这波人,陷害的你?”

  “你看喔:他们救你的时机也太恰好了点吧?那肯定一直有在关注你的动向和情况啊。然后又那么刚好有求于你”

  “要是什么企业公司的话,肯定当你是个人才嘛;你刚刚把自己说得那么牛逼,都当代高斯了!怎么说也要什么重金聘请你,加入他们的实验室之类的;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嘛。”

  “钱能解决的事情,搞这么复杂干嘛?什么大公司大集团又不缺钱。”

  “怎么会上来就要陷害你呢?真要这么搞,还不如宰掉你方便。比如给你咖啡里加泻药,直接拉死你得了:看你肠胃也不好、瘦得骨架一样,拉肚子拉死了说出去别人也不会怀疑。”

  “所以说,更有可能就是帮你的这波人栽赃的你!栽赃你之后、又假惺惺地跑来帮你:不就可以让你打白工做研究--至少也是个廉价劳动力嘛;让你去干别的你也不敢。”

  “怎么样,怎么样?有道理吧!电视上都这么演的,要不怎么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数学家张大嘴、眼神都变得呆滞了起来。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兜兜嘴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啊——你.好像这种可能性确实更大一点.不过嗯.我也没法确定。特别是现在——也要等到他们的人,才可以对质或者获得信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