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与青丝
紧接着，教皇和主教张开双臂，仿佛要迎接什么般，以极快并且激昂的节奏咏唱咒文，闪动的光路就像要冲出屋顶一样，全部汇聚在穹顶。
「聆听吾等的祈祷，为圣灵降下安息之祝福——『圣王的颂歌』。」
以教皇的声音画上终止符，肉眼可见的，一个散发淡紫色光芒的人影逐渐出现在法阵中心，接着，她睁开了那双缺乏感情的鲜红眼眸。
第八十六章 伊芙的意志
除了身体变得如同实质以外，毫无疑问，这个全身散发淡紫色光芒的人影就是伊芙。
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漂浮在距离地面一尺远的伊芙先环视了一圈众人，接着捕捉到艾菈。
「主——」
「伊芙大人？」
在伊芙开口前，教皇便激动的快步走到伊芙面前。
与希卡利特教会不同，恩斯塔尼特教会拥有圣人崇拜的习惯，像伊芙这种被载入史册的圣者，在信徒们看来，已经是仅次于唯一神的存在。
「你是？」
教皇的打断让伊芙歪了歪头——那副样子就像没有在之前陷入过沉眠一样。
郑重的理了理衣襟，如同身处祈祷仪式般，教皇缓缓低头。
「我是恩斯塔尼特教会第九百四十四代教皇，原名忒瑞亚·恩斯塔尼特，您、您真的是伊芙大人吗？教会的手札里只写了伊芙大人那时候将自己的意志寄存于圣物……」
「不完整。」
「不完整？」
「嗯，不完整。」
伊芙简短的回答让教皇面露难色，看到这一幕，艾菈不禁莞尔，自己最初见到伊芙时也是这种样子。
【看来那个叫『圣王的颂歌』的魔法成功了啊，伊芙现在和以前没有区别的样子，只是需要出面帮忙解释吗？感觉对话好像很困难，嗯——还是早点结束回去吧，如果让依莉丝她们担心就不好了。】
在内心做出决定，艾菈从角落飘出。
「她的意思是自己不是完整的灵魂吧。」
这是从之前伊芙在地下塔里说的，自己是『碎片』的话中得出的结论。
教皇皱起眉。
「不完整的灵魂？」
「这只是我的个人理解。」
艾菈的话让教皇把视线转到伊芙身上。
「伊芙大人，您是这个意思吗？」
「是。」
「……不完整的灵魂……闻所未闻，即便是幽灵，灵魂也不可能出现缺失，不如说，如果灵魂缺少一部分的话，本身就不可能以幽灵形式存在——先不说这些，如果伊芙大人是不完整的灵魂的话，就代表记忆也有缺失？」
「是，印象保留，法莱斯。」
「还请伊芙大人明示。」
和最初一样，教皇无法理解伊芙过于简短的表达，原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一些。
悄悄耸了耸肩，艾菈代为解答。
「应该是说只记得法莱斯了吧，只保留了对亡灵君主的印象之类。」
「嗯。」
伊芙点点头，同意艾菈的说法，但教皇却抬起头露出混合了诧异与惊惧的表情。
「难道说，阁下可以翻阅人的表层意识？」
「我？」
一瞬间艾菈差点没忍住让表情崩坏，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理解，如果不是和伊芙很熟悉的话，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理解伊芙在说什么，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宅邸里除了自己以及其他几个幽灵女孩外，其余人根本没办法与伊芙交流。
轻咳两声，艾菈选择了十分模糊的回答。
「哼，这只是最基础的能力而已。」
至于到底是说解读人表层意识的能力，还是说语言的理解能力，这一点就只能让教皇自己去揣测。
「是、是这样么……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担心就都解决了……」
教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副样子就像放下了十分沉重的负担一样。
「那么，现在你可以详细解释一下有关圣物的事情了吧？伊芙将意志寄存在圣辉之杖，还有其他相关的一切。」
「如果是阁下的话——」
「教皇大人！」
周围一直沉默不语的主教惊呼出声，看样子是要阻拦教皇说出秘闻。
「闭嘴！难道你想让十阶魔法出现在圣都吗！」
「可是事关教会声誉。」
「那种东西和数百万人的死亡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简直就像要把手中的神杖砸向那名主教一样，教皇愤怒到脸色涨红。换在一般情况下，这时候可以利用艾菈不知道实情的理由随便编造谎言，但由于艾菈之前的表现——就像能解读内心一样，所以教皇根本不敢做些什么异常举动。
教皇的举止让那名主教面露焦急神色，但就像教皇说的那样，如果惹怒艾菈，说不定会让传说中的禁咒降临圣都，后果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东西，因此最终只能讪讪闭嘴。
深吸口气，教皇以一种沉重语调缓缓解释。
「虽然对阁下来说是十分过分的要求，但我以个人名义，能否请阁下暂时对这件事保密？待我和其余主教商议好彻底的解决办法后，阁下再转告他人也没问题。」
「嗯，可以。」
确认艾菈点头，主教放下心。
「虽然我也是从历代教皇留下的手札里得知当时的情况，但真实性绝对可以保证——伊芙大人在牺牲自己封印亡灵君主时，考虑到亡灵君主可能会在日后突破封印，为了避免灾难再次降临，伊芙大人将自己的意志寄存在了圣物『圣辉之杖』里，而这个意志的作用——」
教皇顿了顿，露出苦涩以及愧疚的神色。
「是从精神上强迫能拔出圣辉之杖的人去消灭亡灵君主。」
「强迫？」
艾菈不由得想起圣辉之杖上无法使用的灰色技能『诅咒·强制觉醒』。
「就像人在饿了以后会想吃东西，困了以后会想睡觉一样，这个意志会给予拔出者无限的想要提升实力的欲望，而欲望的源头就在于对亡灵君主的强烈警惕，换言之，就是无时不刻不想要净化亡灵君主。」
「那时候的伊芙就已经为现在做好打算了吗？相当于保险？」
「虽然不知道阁下说的保险是什么意思，但伊芙大人确实已经预见到了亡灵君主的复出，而设置『拔出圣辉之杖的人会拥有圣辉之杖并且能在教会获得很高地位』这个条件，就是为了筛选拥有天赋以及可以被控制之人，往届虽然有许多人在天赋上符合条件，但因为他们那时候已经有很强实力，很可能不会被留下的意志左右，所以圣辉之杖没有选择他们。」
「原来是这样么……」
【记得矮人村落的村长说过，以前有精灵女王尝试过拔出，结果只是稍有异象就失败，这应该就属于天赋合格但不容易被控制的类型吧，但我现在完全没有被控制的迹象啊……果然是因为『诅咒·强制觉醒』处于不可用的灰色状态吗？】
至于为什么会处于灰色的不可用的状态，等到艾菈知道原由的那一天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
教皇重重点头。
「是的，虽然难以启齿，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被选中者净化了法莱斯之后呢？欲望还会存在吗？」
艾菈的疑问让教皇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根据记载，只要亡灵君主死亡，选中者便能脱离欲望束缚，而我们教会也会给予他想要的金钱与地位。」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讨伐失败不就死掉了嘛……地位和金钱什么的，和这种精神上的强迫比起来完全不对等啊。】
直到这里，艾菈多少理解了教皇之前为什么会请求自己不要说出去，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话，对教会的公信力来说无疑是一种毁灭性打击。
不仅如此，有了之前的解释，伊芙为什么说自己是『碎片』的理由也就十分清楚，她仅仅只是意志的体现，既不算幽灵也不算灵魂体，至于为什么意志会变成拥有意识的个体这件事，与之前『诅咒·强制觉醒』变成灰色一样，艾菈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原因。
——由于某位不可知角色的加入，能够干涉治愈师状态下艾菈精神的圣辉之杖被折断，并且其中的意志也被强制独立成个体，变成现在的伊芙。
而为什么艾菈用鉴定技能看伊芙时会显示为『幽灵』的原因，则完全是因为伊芙自己认为自己是『幽灵』，在无人为伊芙这个独特存在命名时，种族名会显示为较多人所认同的那个，而0和1哪一个较多，不用比较就能知晓结果。
在理清了所有脉络后，艾菈放下靠在唇边的右手。
「嗯……我大概理解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帮伊芙变回人类？用复活魔法？」
「是的，伊芙大人的遗骸被我们教会保留在冰棺，虽然腐朽程度很深，但有道具和魔法的存在，想要还原也只是时间问题，唯一不确定的地方就只有复活魔法的成功率……距离死亡时间越短成功率越高，想要复活伊芙大人，虽说有魔法道具辅助，但成功率也不会超过一成。」
「失败后会怎么样？」
比起复活魔法是否能成功，伊芙的安全显然更重要。
并没有犹豫，教皇很快就给出答案。
「失败以后，伊芙大人就只能以现在的姿态生活。」
「也就是一直以幽灵的身份生活吗？」
「是，不过阁下可以请您的那位朋友放心，即便是幽灵，我们恩斯塔尼特教会也会以平等态度看待，就算现在的伊芙大人只是意志的体现，但那也是过去的伊芙大人的一部分，我等会将伊芙大人当做真正的圣者伊芙大人看待。」
教皇眼中浮现出一抹虔诚色彩，比起只在传说里现身的唯一神，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曾经身为人类顶点的伊芙显然更加可信，而且伊芙不顾自己名字会被染上污点，也要留下意志处理亡灵君主的做法，这一点也是忒瑞亚自认无法做到的事情，种种叠加在一起，会崇拜也是理所当然。
犹豫了片刻，艾菈看向早在之前就站在身旁的伊芙——所幸没有做出什么亲昵举动。
「嗯……伊芙自己认为呢？是保持现在的样子还是尝试复活魔法——」
为了提醒伊芙不要在这里称呼自己为主人，艾菈刻意强调。
「我只是替那个叫艾菈的小家伙询问。」
「……复活魔法，拒绝。」
伊芙的回答让艾菈眨了眨眼，同时也引起周围其他主教的小声议论，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圣者伊芙的复活会带来多大影响，如果伊芙变成人类样子的话，就能更便利的在大陆散布教义，而不是以被大多数人所抗拒的不死者身份留在教皇国境内。
微微皱起眉，伊芙再次强调一遍。
「我，要留在艾菈身边，不然，艾菈会孤独。」
【诶？诶诶？居然当面这么说……总感觉很不好意思啊……而且孤独什么的，显得我很差劲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是以恩塔萝丝菲尔的状态示人，不得不表现出严肃样子的话，艾菈可以肯定，自己现在早就已经钻到枕头里不停翻滚。
至于另一边的教皇则是不满的皱眉。
「伊芙大人有自己的意愿，我等只需要尽到遵从的义务，还是说，你们有把握再净化一个亡灵君主？」
周围的主教顿时安静下来。
确认这一幕，教皇才转过身看向伊芙。
「伊芙大人的想法我已经了解，只是关于幽灵体……无法在阳光下活动，伊芙大人没问题吗？还有那个叫『艾菈』的人，可信吗？」
因为教皇的话，艾菈突然想起伊芙会不断散失魔力的特性，于是打开『高阶鉴定』，紧盯伊芙的魔力值。
得到的结果让艾菈有些意外——不知是等级已经到31级的加成还是受『圣王的颂歌』影响，伊芙已经不再被动向四周散发魔力，换言之就是，伊芙现在即便不补充魔力也能自由活动，已经算是单独的个体。
【接下来只要把圣辉之杖放在伊芙身边，伊芙就算真正的自由了吧？这种长大了的感觉……总觉得很微妙啊。】
当艾菈还在内心感慨时，另一边的伊芙以不带感情起伏的语调回答教皇。
「阳光，可以，艾菈……比你更可信。」
「呃……」
教皇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同时旁边的艾菈也不自觉的尴尬起来。
为了缓解气氛，艾菈干咳两声。
「那么事情算是解决了吧？现在我要带伊芙回到那个小家伙身边，不出意外，过一段时间后你就能看见她，她将来圣都接受高位神官的册封仪式。」
漂浮着的艾菈将手放在同样漂浮着的伊芙肩上，准备带伊芙离开。
「等等！阁下，我还有事情要说！」
「嗯？」
「阁下，可否将伊芙大人暂时留在圣域，呃——我没有为难您和伊芙大人的意思，只是仅用一次『圣王的颂歌』还不足以彻底平息升级不适应症，如果两年内不每隔两个月就接受一次洗礼的话，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副作用，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也会为伊芙大人找回实力，并且做好将伊芙大人的存在昭告大陆的准备，这样的原因，如果您的那位朋友是真心在意伊芙大人的话，不会不同意吧？」
教皇脸上布满焦急，从手中不断颤抖的神杖看，如果不是自制力够强，大概他现在已经不停在房间里踱步。
艾菈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