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寒创作
帝国，征服者，只是历史典籍中冰冷的名词，没有什么人会把他们和实际的自己联系在一起，想到千年之前在同样的土地上，征服者和他的军团发起了一场以凡人的视角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远征。
但阿岚人可不遗忘......
瑟索列国。
是阿斯塔后裔。
一群在帝国崩溃后及时跑路，在瑟索这个贫魔之地延续至今的古帝国遗民。
虽然他们的血脉在不断和本地人通婚之中多多少少有些混杂，但当今世上瑟索列国自称阿斯塔后裔，是没人能和他们争这个头衔的。
艾哈迈德亲王的短暂失利让皇帝联想了很多，甚至忽然产生了一个堪称异想天开的念头：
如果在一千年前，如果瑟索不是贫魔之地，那么在这里诞生的“罗马”说不定会复刻，或者说提前展现出阿斯塔帝国的征服之路。
他们同样是新生的昂扬之国，也以小搏大抵挡了强大帝国的进攻.......
也许是胜利带来的飘然加上疲惫使得沙法沙的思维有些跳跃，他忽然有些兴致勃勃，和称职的情报总管，“小鸟”交流起了历史问题。
阿尔塔西斯大谈自己对历史上，诸多“以野蛮战胜文明”“以落后压制先进”的事迹的感想，好学又堪称博学的沙法沙甚至举出了和塔尔塔洛斯大陆隔浩瀚洋相望，历来交集较少，漫长的岁月中只有两次持续不到百年的战争，其余时间都是商旅贸易交流的东方大陆上发生过的事：
一群为东帝国服务的蛮族在皇朝衰落之后反客为主，占据了帝国的首都，以此为基建立了蛮族国家，然后四处征讨几乎覆灭了东帝国........
他举出了许多野蛮之所以能“战胜”文明的例子，诸如腐化、堕落、内斗频发、没有意识到蛮族的威胁性；反过来，落后一方在创立之初属于王朝上升期，能够团结一心，部族社会比王权封建更加平等，酋长头人、战将领袖们对部民、战士们来说是信服的统帅，也是亲密的族裔，面对共同的敌人和美好的未来，他们能够远比腐化的“文明人”更加团结云云。
野蛮人是以小博大，不胜则败，不成功则灭亡；
但如历史上的拜火者帝国那样的“先进文明”却并不是团结一心应对威胁，万王之王两次冒然出击，不等各地援兵抵达结果惨遭失败，让自己的威望大损的同时也让各地的总督、将军们有了别样的心思，甚至有的地方实力派在征服者的远征军抵达的时候跑去联姻，愿意让出道路、派出部队以“佣兵”的形式加入征服者，只要对方放过对自己进攻.......
阿尔塔西斯和情报总管聊了很多，他虽是在说“野蛮人为何能崛起”，但实际上想反思的是“强盛的文明为何以衰败”，总结历史的教训，自觉认知清晰。
看一看现在的阿岚帝国。
腐化、内斗、分裂......各地总督将军拥兵自重，划地为国割据一方.......
皇帝十年三换，城头变幻大王旗，中枢权柄日益衰颓.......西边战争接连失利，先丢安托利亚，后爱琴海战断绝西方门户；后有黄沙之战，面对群雄联军，帝国远征失败，不得不从此退出繁荣沃土.......
东边的巴克特利亚王公也并不安分，不时就有边事发生，东北部的阿尔泰草原，游牧马贼不时入寇，那些不怕死的兽人才不管里有没有法师坐镇，穷疯了浮空城都敢去啃一口，因此帝国不得不大置边军以防寇，每年财政负担严重........
帝国虽大，却犹如重病晚期，臃肿，四处都有伤口暗疾，四处都在腐烂流脓。
纵然伊斯汗法的繁荣依然如同烈火烹油，边疆战事失利，也不妨碍帝都内斗一茬接着一茬，王城人接着享受，；但历史上的帝国倾覆之前，那时的伊斯汗法人不也是同样如此吗？
第一九二：败报
阿尔塔西斯九世看到了帝国如今面临的很多问题，虽然如今有着白塔秩序凌驾世俗，一个大帝国不会说倾覆就倾覆，凡世的动乱某种程度上也会损害法师们的利益，但问题始终就在那里，会不断侵害帝国的健康，减少她的寿命。
第一二七章：阿尔达比勒(40)
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君王，阿尔塔西斯并不想不负责任的，把问题留给后来人解决。
至少他得去做点什么才对，不至于百年之后和他的父兄那般，大概率在历史上只用短短几行就能叙述完其生平功过。
第241章
就在沙法沙一边回望历史，一边联系当下，畅想未来的时候。
三名全身笼在灰色袍子里面的神秘人在侍从的指引下来到了这处宫殿中。
他们在隔着很远的地方就下跪，然后向御座呈上了一份情报。
灰烬之仆。
“灰烬”是伊斯汗法宫主人历代所驱使的情报机构的名称，这些人是来送情报的......
直呈君前？
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沙法沙来了兴趣。
当下他想到了几种可能，但却并没有想过会和北方的战事有什么关系。
就罗马人表现出来的坚决，能够抵挡北征军团三十万大军的压力，既可以说是亲王无能，也可以说对方实力确实不弱。无私散迩易
在法师力量的绝对优势和技术差距下也能坚持抵抗亲王的军队，甚至还要帕提亚军团出动，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可以归罪到主将无能上去的了，只能说罗马人确实有一定的实力。
哪怕是普通的省军，其实放到阿岚周边那些国家里，平均也至少是个正规军的水平，绝对谈不上弱旅。
富裕的省供出来的军队就更加精锐，像是阿岚帝国以繁荣的圣域，最早的文明起源之地，巴比伦尼亚所建立的“省军”有一个显赫的名字，“帕提亚军团”，是阿岚帝国的三大军之一。
正思索着，“灰烬”将情报呈上，有些痴肥的情报总管将其接过之后当场打开，当着沙法沙的面进行检验。
随着信笺附来的还有一份留影石，但只是看着其上的文字，绰号“小鸟”的情报头子瞳孔就猛地一缩，胖胖的身躯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如果其上的消息属实........
那么可以想象，一场风暴即将在沙法沙战胜了一群觊觎者，甚至还没来得及庆祝的这个时刻，波及伊斯汗法，乃至整个帝国。
阿尔塔西斯见一向精明狡黠，看似愚笨，实则沉稳心细的小鸟脸色有变，心里浮起淡淡的不好的预感，当下便也催促道：
“好了，呈上来。”
小鸟心里泛起一抹苦涩。
他和北方也有不少联系，作为宫廷大太监，钱和权基本上就是他此生唯二能够追求的东西，历代沙法沙都不会允许坐在“衣橱总管”这个位置上，知道皇帝、皇室、帝国太多太多秘密的人活在脱离光明御座的掌控，他们连通过积攒泼天的财富跑路国外，去找法师施展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术断肢再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选择在皇帝的监控下前半生做驴后半生做猪，“安安心心”“大富大贵”的过往这一生，把所有可能威胁到帝国、皇权的秘密都带到坟墓里去。
瑟索被名为罗马的势力统一，随后不断和南方的阿岚帝国进行贸易，其中既有明面上正当的，经得住查的，私底下还有大量利润丰厚的走私、“互通有无”。
在艾尔族群控制下的罗马可以做到真正的“举国一体”，艾尔想在罗马做什么，基本和P社游戏里的扮演的“上帝”“国家意志”没有什么区别，每一个子嗣都是他主宰的节点，每一个信徒都是艾尔伟大意志的延伸。
他想发动战争，国家战车就会轰鸣着开动，军团被调往前线；他想发展经济，在子嗣们的辅助下，罗马“三年计划”“一五计划”都不需要太多额外的准备，就能像游戏里点点国策那样，从诞生到落地迅速开始实施。
成年的艾尔之子一定同时兼具了（相对凡人来说）高效的官僚、合格的将领以及出色的战士三个特质合为一体。
在这样的“举国体制”“国家意志”的全力主导下，罗马和拜火者的贸易量一直在迅速扩张着，其中的利润之“丰厚”，皇帝在为自己安排亲王领兵出征，合情合理的托付后手于是随手选择了北边罗马人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时，根本不知晓这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关节，或者说就算知道，沙法沙也无所谓的。
毕竟北方地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受帝国重视，外无接壤内无祸乱，发展水平较低，平均水平比较穷。
阿岚帝国东南西北中存在感最低的就是北部，何况地方权贵、官僚和外国势力做生意、搞搞走私在如今的阿岚是非常常见的事，根本不足为奇，艾哈迈德亲王领着三十万大军北伐料来那些和野蛮人做生意的权贵只会马上“喜迎王师”，甚至借机狠狠宰对面一刀，或利用自己影响力把对面整死，好分而食之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从来没想过，甚至原本就应该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北部行省和野蛮人做生意，哪哪都一样，根本不足为奇。
被四臂者暗中控制的行省权贵们表面上是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开方便之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灰色贸易”打掩护、搞快车，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们在为向族群输血，辅助族群壮大找到的一个合适的“理由”。
财帛动人心，向来如此。
“小鸟”虽然是个阉人，但他也是有出生家
第242章
族的，在贵族里面甚至都算个中层阶级，这一次北方惊变，他不知道自己那些“亲近”“同党”们有没有参与到里面，参与了多少，多深，但他明确的知道一点：
那就是御座之上的万王之王，阿尔塔西斯九世，必然会因此大发雷霆！
沐浴圣火者的狂怒在遭到了如此的羞辱后，必然会引发一场血淋淋的冲突！
........
“他怎敢！”
沙法沙的咆哮让宫廷震颤。
皇帝将手中拿着的册子连同那枚留影石一并砸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喀”的一声脆响。
似是冲击触发了其机制，一道投影光幕自动弹出，在御座下方展开。
清晰的印象里，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坐在一间密室中，除了人和椅外就空无一物。
她自述自己是“灰烬”培养的死士，“北方之火”分支的一名成员，编号和所使用的秘钥是.......
然后她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赤身的站在影像之中，将自己身体几处非常细小隐秘的痕迹一一展现，以供拿到情报的灰烬人员审查，这些印记包括这些动作本身都是一套密语，可以拿来核对暗子的身份。
女人一边做着展示，一边不急不缓的将一件，或者说两件让皇帝如此怒不可遏的消息向不知能否拿到这份情报的人讲述。
“北方五省叛乱，地方省军叛变，亲王遭遇刺杀重伤，叛军控制了原薛西斯王国的土地，截断了北方军团的后路补给”
“西尔凡、阿契美尼、塔纳利斯、斯基提亚以及南瑟索五省勾连，宣称沙法沙弑兄夺权，得位不正，‘奉圣火的指引，民众的意志’起兵，要南下讨伐伊斯汗法伪帝。”
.......
皇帝气的赤裸的身躯都在打颤。
留影石的画面以门被敲响，女人猛地向前扑来告终。
阿尔塔西斯赤红着双眼，瞪着总管，怒喝道：
“他们怎么敢？”
宫廷总管也吓得———实际上他心理素质没这么差，不过沙法沙都暴怒了，他哪怕是装也要做出点诚惶诚恐的样子来，于是当下就扑倒在地上。
“传讯不定为真！请陛下珍重御体，奴这就去再探详细！”
阿尔塔西斯却不被他的托辞所蒙骗，皇帝一把扯下旁边屏风上的宝石串就掷向了总管，大呵道：“连你也敢欺瞒朕！”
“何人能以灰烬假传如此重大机密！千年未有之事，你以为朕是蠢货吗！”
“开大朝会！召众维齐尔入宫，至御座见朕！”
第一九三：北方事变
来自帝国北疆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炸响在伊斯汗法的天空。
五省叛乱———当然，在整体事态被帝国中枢了解掌握前，用词上是要斟酌的：
北疆滋事。
边境骚乱。
一次五个行省一起出问题，虽然灰烬传来的情报里提到的那五个北方行省，绑在一块也比不过伊斯汗法一地，但毕竟也是作为堂堂阿岚帝国“本土腹地”，同一文化圈里的核心地，不是新近打下来，叛乱反复不断的征服地区。
于拜火者文明来说，这块领土就相当于异界版东方王朝的汉地九州、内地十八星，属于不可能分裂出去的绝对基本盘。
就算短暂的独立自治了，也只有天下大乱那样的光景，随后必然会回归到复兴的旧帝国或是新王朝中去，恢复旧日的统一。
地方叛乱，对如今的阿岚帝国来说并不是什么罕见事，不至于到“天下震动”的局面，帝国如今偌大的版图，光是设立的行省以及行省级别的自由城、附庸小国就有上百个，直接在版图内的行省有九十五个，其中大者如伊斯汗法、巴比伦尼亚，细小者如北地诸省，光是“听调不听宣”的行省就有接近半数，更有私制御座使用，为自己举行“踏灰涂油”仪式，意在觊觎光明御座的行为.......
要是在艾尔的老家，这是难以想象的，到了这一步国家和灭亡也什么区别，最多只是大家都还没想那么多，不想当那个第一个掀开改朝换代天下大乱的乱臣贼子罢了，只要一次动荡，一次上洛，旧王朝最后的体面也就被彻底撕碎，接下来就是群雄逐鹿的局面。
而中央王朝但凡还有一丁点力气在，也都会不遗余力的集权，强化中枢权威，打压地方实力派、节度军阀，就算是其中对中枢看似“恭顺忠诚”的那些也是同样如此，哪怕后果是可能把这些人反而逼到自己的对立面，王朝中枢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太阿倒持”的局面持续。
第一二七章：阿尔达比勒(41)
但在伊尔世界则不同，其中既有拜火者特殊的国情，世界的发展进程等诸多因素.......而归根结底，这是一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白塔并不喜欢让集权的凡世帝国坐大，他们公开的搞着“毕业生去向分流”，小国不论，但是乌斯里夫、克洛诺斯、阿岚这三大帝国，是不可能让皇室利
第243章
用资源和权威把所有有意“出仕”的法师都招揽到麾下，对地方实力形成碾压局面的，然后进一步推动国家集权，强化中枢权威，促进帝国发展的。
而对法师们来说，纵然凡人帝王能给他们当时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但那始终还是局限于凡人的层面，白塔的权威和凡人帝王的旨意，哪个更高不用多说。
于是一般来说，比如阿岚帝国今年来了一千位法师“应届”求职，那么皇室所能够招揽聘用的，也只有一百多人罢了，在达到一定比例之后，受聘于皇室的法师们会主动指出这点，属于皇家御用的岗位满了不要人了（bushi），其余的新兴法师们则大多会接受地方实力派、非宫廷的势力所聘为顾问，以确保中枢的实力不会远远超过地方。
法师是战争之王。
而制造“战争法师”这款“产品”的工艺又只掌握在白塔手中，他们想把武器交给谁就交给谁，白塔如果想要扳倒一个帝国，直接召开大会以至高议会的名义下令所有法师不得为这个国家提供服务，就能瞬间瓦解一个庞大帝国维持根基的武力。
相当于列强在殖民地干的那一套，本地土著没有工业实力，他们把火器流入进去，扶持他们互相攻伐，而自己获取利益，等到他们扶起来的狗不听话了，威胁到他们地位了，又转而把资源流向其反对者，再继续一个轮回。
当然，实际上这种限制并不是特别严苛的，毕竟白塔对凡世有着碾压性的优势，但同时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这种限制虽然既有明面的政策保证，更多的还是因为当权者的一些“考虑”而采用的隐晦指示。
不是那种比如今年伊斯汗法宫廷只准招募一百二十个法师，多一个都不行要开除，而是比较浮动的，整体事动态的。
只要确保大量的“武器”是流入到民间，小部分为统治者掌握，形成这种实力均衡的局面，对法师这个整体来说就是极好的。
一个普通的行省总督，可能只是因为偶然结识到了一位或是多位强劲的法师，将其聘为顾问，或是因为种种原因得到了一个“班级”施法者的集体投效，就立刻地位暴涨，能够和中枢对抗，割据一方，而帝国中枢甚至因为顾忌种种原因都不好直接出兵讨伐，只能默许这种情况发生的事。
而因为并没有具体的规章制度来严格限制，所以凡人统治者们为了加强自己的“火力”，哪怕是只为了自保，也会互相竞价，在卖方市场中尽可能的用丰厚优渥的条件为本方进口“武器”武装自己，而哪怕不算战争用途，一位施法者的价值也是能在很多方面展现出来的。
北征军三十万人，其中有两百名法师，艾尔觉得少了，但皇帝和统兵打仗的亲王可能还觉得“多了”，行军的时候难伺候。
阿岚帝国的“御用法师”“宫廷顾问”以及受伊斯汗法宫主人影响，所能驱动的法师数量如果是五千的话，那么在地方，在大小实力、诸侯、军阀们麾下服务的法师数量，就至少有个三四万的规模，而还有更多的已经“学术自由”，懒得再去用服务换取资源供应的自由施法者们数量则可能逼近乃至更多。
如果伊斯汗法宫表现出了要强力推动集权，强干弱枝，削平诸侯的势态，那么很可能立刻面对的就是地方上的实力派们联合起来反对中枢，“XX互保”“此乱命，概不奉诏”的情况会立刻发生。
大概率就是下一次改朝换代，群雄逐鹿，最后决出一个胜利者恢复到过去那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生活的情况。
中枢也并没有实力去做到这种事———假如，假如因为一系列机缘巧合的情况，导致这种情况发生了，皇帝大有慨然削平天下之志，重塑乾坤，中兴帝国........那么白塔可能就会进行一些隐晦的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