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老哑巴救了她。
如果当时的安吉拉回了家，大概率也会像妈妈一样被人用枪指着。可就算这样，安吉拉也并不喜欢老哑巴。
因为他又脏又臭，还不会说话，连字都不会写，带她住进阴冷潮湿的下水道。直到现在安吉拉也不相信老哑巴是为了救她才带她来这里，因为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很深的联系，老哑巴也没有任何理由救她。
换句话说，如果老哑巴是要救她，按照常识应该直接把她送到警察局，而不是把她带进下水道住了一个礼拜。
当然，如果老哑巴真的把她送进警察局，安吉拉也不敢在那里呆着。
一直以来，所有认识安吉拉的人都觉得这是个胆小且卑微的女孩儿，因为她说话的语气总是弱弱的，存在感很淡薄，可实际上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喜欢玩血腥暴力，开着车在城市里横冲直撞扛着火箭筒随意杀人的游戏。
她喜欢看烧脑复杂，真假谎言，朋友之间互相出卖算计的刑侦剧。
没有人觉得这个小女孩儿脑子有问题，因为他们看得到存在感很淡薄，也听得到安吉拉说话的语气弱弱的。
哪怕她心里藏着未曾尝过血的野兽。
在这个表面和平的年代，这头野兽尝不到血的滋味，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喝血的，只知道自己是吃素长大的。
有的人，生性凉薄，这是天生的。
……
安吉拉很淡定，这种程度的淡定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
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烂透了，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如果说之前看到自己的家付之一炬的时候她还是因为恐惧而手脚僵硬面无表情，现在的她看到老哑巴死在她面前，心中除了最初的恐惧后，就只有一种僵硬的麻木。
在这一周里她没有上学，自然什么都没学会——除了从那些流浪汉身上学会了麻木。
麻木是一种传染病，传染的速度视感染者的数量递增。
有人拿枪闯进了她的家，她的家没了，爸爸妈妈不知道哪里去了，救了她的老流浪汉把她带进了下水道，整个过程里她一个决定都没做过，一点用都没派上，就是看着事情发生，却什么都没做。
她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停止在了【想】上。
如果这是个故事，那这个故事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故事。
她想做出决定，她不想烂在这个臭下水道里，可谁能告诉她，她该做出什么决定？
自始至终，安吉拉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世界把她给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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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的警察局外。
“爱茵，你觉得……情报泄露了吗？”主驾驶上，特斯拉低着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副驾驶上的女青年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变化：“不是你去处理的吗，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万一呢？”特斯拉轻声说道，“如果那个情报泄露，我们这几十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我们早就应该做好风控。”爱茵斯坦的目光飘向车外，“我不知道布鲁斯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在此之前你都不知道有布鲁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有女儿。我那天可是派人搜了一晚上都没找到那个小女孩儿，直到现在还在找，学校说她放学后就回家了。”特斯拉没好气地回答着，目光却牢牢锁在方向盘上，“她的行迹很可疑，可万一她什么都不知道呢？这种事布鲁斯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参与？”
“那秦夫人呢？”爱茵斯坦的目光停留在街对面的警察局，深邃的目光似乎穿过厚厚的墙壁，直达警察局的深处，“布鲁斯怎么会让他的妻子参与其中？”
“因为他妻子也是间谍，他们的房子就是一个小型谍报中心，在我们打开保险箱的时候保险箱直接被铝热剂摧毁，连房子都烧起来了，更别说他们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情报。”特斯拉深吸一口气，双手从方向盘上慢慢滑下来，“两人一组，以家庭形式伪装，甚至有了一个孩子……如果不是这次布鲁斯露出了马脚，我绝对无法相信【逆熵】的高级管理层里竟然会有天命安插的内鬼。”
“那【逆熵】内部现在还剩下多少间谍？估计只有奥托知道。”爱茵斯坦把目光收回，心不在焉地靠在椅背上，“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天命就在不停地向美洲发送间谍。抓了一个还有一个，抓了一个还有一个……”
特斯拉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我们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奥托最想知道的事没有泄露，反而是他不知道的事……险些让他知道了。”
“要不要让她见一下父母？”爱茵斯坦突然提议。
特斯拉没有回话。
“果然还是算了吧……”爱茵斯坦收回了自己刚刚的话，“盟主也不会同意的。”
特斯拉还是没有回话。
“要不我自己一个人去吧，”爱茵斯坦早就注意到了老友的反常，心里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你留在这里。”
特斯拉本想拒绝，可拒绝的话却总也说不出口。最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把脸转向另一边。
爱茵斯坦关上车门的声音沉闷而有力，但特斯拉的心情却不怎么有力。
布鲁斯·秦是个亚裔，二十年前入职逆熵旗下的汽车工厂，依靠自己的勤奋和扎实的专业知识从一个跑业务的销售人员慢慢爬到了高级经理的位置。
这二十年里，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布鲁斯是商业间谍，更没人怀疑过他是天命派来的间谍。因为他尽管是一代移民，却没有在欧洲生活的经历。
现在想来，他的履历肯定是做了假的，也许他是欧洲的二代移民之类……
特斯拉伏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乔伊斯战死，【逆熵】成立后，天命针对逆熵的间谍活动就没有停过。奥托似乎非常想确定乔伊斯是否真的没有死，所有间谍活动的最终目的都指向了乔伊斯。
这几十年来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也可以说是风起云涌。所有的血与枪声都掩藏在了和平之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一直处于战争之中。
一场冷战。
这是存在于数据，经济和宗教等领域的意识形态战争，是不直接见血的刀光剑影。
布鲁斯窃取了【逆熵】内部的一个重大机密。
【瓦尔特·杨还活着，并且逆熵在筹备名为月光王座的大型项目。】
四十多年前，逆熵的第一任盟主，也是本纪元的第一个律者瓦尔特·乔伊斯为了保护人类的城市战死，而凶手是同为人类的天命大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
但是直接造成了乔伊斯死亡的罪魁祸首，天命大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却并不知道这一点。第一律者的威慑力足以让天命却步，从那一天起，天命就一直在监视着逆熵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窥得乔伊斯生死与否。
可逆熵的残部将信息封锁得滴水不漏，并且让传承了瓦尔特·乔伊斯名字的瓦尔特·杨佯装成乔伊斯出席各种活动，以骗过奥托的眼睛。
直到2000年，第二律者西琳在西伯利亚现身，继承了理之律者核心的第二代理之律者瓦尔特·杨与第二律者西琳在月球战斗，险死还生——这一次，奥托知道了第一任理之律者已经死去，却不知道第二任理之律者最后的死活。
可这一次，逆熵将理之律者隐藏了起来，奥托依旧不敢确定理之律者是否还活着。
天命和逆熵都在那场战争中遭受了重创，天命失去了最强的女武神塞西莉亚，而逆熵则把自己的盟主，第二任理之律者隐藏了起来。
第一任理之律者死去时，逆熵假装他还活着，以此威慑天命；第二任理之律者活着时，逆熵假装他死了，以隐藏自身的力量，干扰奥托的判断。
若要发起战争，双方都不知道最后谁会胜利。但最后获胜的那个，一定是断臂折腿的惨胜。而惨胜的代价，就是在荒原上苟延残喘的过程中被其它势力分食殆尽。
这就使得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且的和平，各自在暗中筹备着下一轮的博弈。
两代理之律者用自己的生死与否设下了两个局，为逆熵挣得了五十年的时间。而这五十年，则被逆熵投入进了一个秘密计划的开发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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