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身后的宴会厅很嘈杂，但眼前的竹林很静。细密的沙沙声掩盖了一切，两种嘈杂混在一起，反而让阳台显得分外安静。
他在等奥托，奥托一定会来找他。
果不其然，不多时，奥托的身影便出现在铿惑身后：“感想如何？”
铿惑笑了起来，却没有回过头：“两次差点没忍住把你的脑袋埋进土的冲动里算是感想吗？”
“你真是这么想的？”奥托手托着酒杯，微笑着与铿惑并肩而立。
“有意义吗？”铿惑反问道。
半透明的酒盏乘着澄澈的琼浆，在奥托的指间轻轻摇晃，映衬着天上的月。他并没有喝多少酒，而且酒精对他来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夜晚的微风拂过，奥托却觉得有些微醺了。
“我说过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铿惑似乎并没能理解奥托的意思，反问道：“你对我说过太多事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奥托将酒盏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白皙如玉却薄如蝉翼的酒盏中折射着淡淡的月光，将它举起，甚至能透过它看到月亮。
“我的愿望。”奥托的回答简短有力。
两人的对话一下子被拉到了数个月前，曾经的奥托也对铿惑说过他的愿望，那个想要复活卡莲的愿望。既然奥托旧事重提而不是前些天提出希望铿惑返回天命的事，自然也就意味着这两件事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形成替代或重叠。
三颗律者核心都在铿惑手里，而奥托复活卡莲的希望，也在那三颗律者核心手中。为此，奥托必须参加这次会议，踏进铿惑的棋盘。
——理论上本应如此。
可是铿惑这次给出的诱饵……若是以前的奥托，会上钩的，但现在的奥托不会。
在得知了死之律者的能力只能复活肉体，在得知了卡莲的灵魂无迹可寻，那三颗律者核心对奥托的吸引力便不那么大了。他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虚数之树】上，渴望从这个一切的起始找到答案。
可奥托还是参加了这场会议，目的就是为了让铿惑以为那三颗律者核心起了作用，从而才不会让铿惑察觉到他其它的动作。
在得知了铿惑还活着的时候，奥托本想杀他的，因为铿惑是唯一可能让他的愿望无法达成的人。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后来因为与【世界蛇】的结盟，一切就又不同了。
【世界蛇】让他距离愿望达成只差一步之遥，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地球上的事了。但这代价是将【第一神之键·虚空万藏】交予凯文，使【世界蛇】能够在阴影中操纵【天命】。
可【世界蛇】的首领凯文是个疯子，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心血交给一个疯子。
而铿惑……奥托原以为铿惑会疯狂地复仇，因此才做好了再次杀死铿惑的打算。可铿惑现在好像却没有那个心思，这让奥托感到了些许意外，也有了些许欣慰。
正如他所说的，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一如曾经的自己越过了他。
若是两人的立场不再完全对立，他们本就该这样的。
……
——若真如此想了，那奥托恐怕早已埋骨数百年。
他不相信铿惑的目光真的越过了他，铿惑必然在谋划着借用【无冕者议会】蚕食天命。而自己，则会在那三颗律者核心的诱惑下不得不让步。
铿惑与他之间的仇恨不是眼前的这些利益能消弭的，对于这一点，奥托确信无疑。
奥托要让铿惑以为他的陷阱成功了。
——很合理，很流畅，铿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联合全人类？铿惑确实想要联合全人类，但这和杀死奥托并不矛盾，反倒杀死奥托更有可能促进人类的全方面联合。对于这一点，铿惑确信无疑。
铿惑要让奥托以为他的伎俩没有被看穿。
只是两人都没让对方知道。
……
“你是这么想的？”铿惑低笑，眼神却如这个夜晚一样宁静，“用【天命】交换你想要的东西？”
铿惑言下之意便是那三颗律者核心。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我跟你说过，我本不想当这个大主教，但我不得不当。现在有了更好的人选，我也想卸下这个担子。”
铿惑并没有假惺惺下去：“卸给一个【天命的叛徒】？奥托，我想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我不可能相信你哪怕一个字。”
奥托的目光悠远而意味深长：“若是如此，你就不会让我来参加这个会议。”
铿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斑驳的竹影发呆。
“只要我一句话，你的叛逃就可以变成秘密任务。你依旧是天命的至高骑士，依旧是天命的英雄，依旧会是下一任大主教。到时候，占据了【无冕者议会】两个最强大势力的支持，人类便可以达成真正的统一，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夜晚的阳台很静，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斑驳的影子，像地狱中肆意生长的骨刺。
奥托的目光中沾染上了些许悲伤，注视着前方的竹林。
铿惑突然笑出了声：“这话听起来真耳熟，我之前是不是在哪听过类似的？”
“在天命总部。”
铿惑长叹一声，奥托的坦荡似乎让他放下了些许顾虑，有些话也能说出口，言辞间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情感：“奥托，你被它控制了。”
奥托知道铿惑指的是自己心中的执念，尽管他不明白铿惑的态度为何转变，但他依旧坦然道：“……可以这么说，我被它控制了五百年。我与它抗争，却又依附于它才能活着。我本不想杀你，可它一定要杀你，因为它需要一个完全被掌控在手中的天命。正因如此，铿惑，我才希望你能回到天命，代替我领导大局。”
“奥托，怎么，难道你希望我救救你？”铿惑的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意。
奥托长叹一声，声音低低的，“铿惑，救救我。”
铿惑没有回答，他目光沉静，表情也没有变化。
“铿惑，我来到无冕者议会是为了帮你。同样，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帮助，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铿惑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耐烦：“那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奥托摇了摇头：“改变想法？不不不，铿惑，我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我希望你能成为天命的下一任领导者，领导天命，乃至领导人类战胜崩坏，这是天命大主教奥托的愿望。”
“没有别的办法？”铿惑反问。
“我只有这种办法。”
铿惑嗤笑道：“所以呢？现在要我回天命，不觉得太儿戏了？很多事并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发生改变。”
对于铿惑的诘问，奥托显得十分镇定：“到那个时候，就是你的事了。”
铿惑皱起了眉头，奥托的这种语气让他想起了以前：“我讨厌你这种说教的态度。”
“抱歉，人上了年纪就是喜欢仗着自己见多识广对人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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