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符华原本想着眼前这个自称丽塔的人可能以前也是认识自己的,本还想一起寻找,顺便从她口中问些关于她孩子的事。可丽塔似乎很着急,她也就没法拒绝了。
“嗯……对了,你认识我?”
“自然是认识的。”丽塔满怀歉意地点点头,“丽塔从雷电先生那里听说了您的事,但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只能劝您静心休养,这般病症,往往随着时间会自己慢慢想起来的。”
符华和丽塔向楼外走去,按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要分头行动。可她好不容易才又逮着一个认识自己的人,不想这么快就跟丽塔分开。
“那个……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你知道我有个孩子的事吗?”
丽塔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微微歪了歪头:“这个……未曾听您说过。”
符华的脸色一僵,悻悻地没了下文:“哦哦……”
……
走出大门,符华便和丽塔分头寻找铿惑的下落。
按照之前说的,丽塔去别的建筑里寻找,符华去后院找寻。
符华有些茫然地在后院走着,这里 休养院供病人平日散步锻炼的地方,夜晚灯光稀疏,只有道路处才有光亮。
符华面对偌大的后院,也是觉得无从下手,像平常散步一样凭直觉挑了个方向,专往黑灯瞎火的地方走。
可是符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觉得这个地方并不算隐蔽,顶多就是平时路过的人很少而已。
更何况……找人为什么要在疗养院里找?疗养院也不算大,也许是那个人自己从后门出去了呢?
不知为何,仿佛是一种直觉引领着符华,她穿过人行道,听到了些许声音,不禁皱了皱眉。
——谁啊这么丢人,大半夜的在这儿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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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的灌木丛宛若一颗长在地里的黑球,而它的身旁,一个小了一大圈的黑球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正好比对面的灌木丛多出一丛。
铿惑之所以那么着急地离开符华的住处,是因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父母】对他迄今为止的人生没有过参与,他的经历似乎也证明了即使没有父母,他自己也能过得很舒服。
可他想要,他是真的很想要的。
但他能说出口吗?
羽渡尘里保存着符华迄今为止的所有记忆,他也许可以想个办法把一些关键记忆植入符华的记忆中,可这真的好吗?
她受过的苦太多了,她所不被人理解的故事也太多了。在几乎所有的故事里,她都是不出言解释的那个人,哪怕她办了好事,却被误认为是恶行的凶手。
她从不解释,因为她知道那些人都没有她活得长,也不会对她造成实质的影响,她不需要依附那些人而活着。
可谴责和冷眼就像凿子,哪怕一个人的心坚如玄冰,敲上去也会留下一道白印。
那反反复复地敲上几百次,几千次呢?
白印成了缺口,缺口成了伤痕,伤痕继续扩大,改变了这块冰的形状。
可冰依旧是冰。
铿惑很难受,这种难过从他见过守门人开始就一直在他心头,从未散去过半分,反而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的亲生母亲,见了他,知了他,却不言。
他的养母,见了他,言了他,却不知。
到底错在哪了,到底是谁错了?
生者不能养,养者不得认,这到底是错在哪儿了,才让他们不得不受这种苦?
自己的孤独与自我怀疑,还有那深埋心底的执念,这些苦楚到底谁来负责?
生母吗?可是生母孤守鬼门关数十载,得偿一见却不相认;
养母吗?养母徒步千载无人知晓,终得相见却已是陌路。
她们不苦吗?她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难道也好受吗?
可这苦楚到底该向谁追诉,向谁讨个说法?
铿惑坐在灌木丛旁,晚风吹动着树枝,一片落叶晃悠悠地飘落在他头顶,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他觉得委屈。
他的鼻子从深处泛着酸,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强忍着的东西仿佛意识到这是个脱困的好时机,一齐翻涌上来。
他也害怕啊,他害怕自己在天穹市的计划不成,奥托死前掀桌子,圣芙蕾雅学园的女武神们又要面对一场体量不等的战争。
他也心虚啊,他知道自己策反幽兰黛尔是一步险棋,知道凯文随时都有可能背叛盟约,更知道如果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当时自己面对的可能就是杨和凯文的联手围剿。
他也忐忑啊,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奥托那样的人,可如果要做成这样的事,他就必须在那个位子上。可如果在那个位子上,他又不得不变成那样的人。
他哪知道该怎么做啊,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大家都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可别人都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用费脑子,指望着他带领大家指出一条明路来,他又能指望谁?
他一旦走错了一步,所有信他的人就全要玩儿完了,所有的死,所有的伤,都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造成的。
这可不是从前了,从前他的指挥一旦出错,己方死伤顶多数千。
可现在呢?看看奥托,一个实验玩儿脱,地球上三分之一的人口就蒸发了。
再来几次?只要再来一次,人类就该考虑如何躲过律者的清洗挺进下一纪元文明了。
铿惑蜷缩着双腿,双手抓着头顶的头发,把脑袋按到了膝盖上。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无论是将来还是现在,无论是入侵崩坏还是面对符华。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选出最好的那条路。
低低的啜泣声溢出,疲惫与委屈终于在长达数年的拉锯战中压倒了他。
他不想哭,他早就在学园的墓地里发过誓,以后绝对不会哭。
可是在找回琪亚娜的那一天,他还是哭了。
可是在找回符华的这一天,他还是哭了。
哭泣声逐渐变大,哪怕被刻意压低,在静悄悄的夜里也分外惹耳。那哭声夹杂着压抑,却似要酣畅淋漓。
……
符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个躲在灌木丛里哭的人,本能地觉得对方应该就是刚才找过自己的铿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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