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第523章

作者:辰时埃

什么明帝国时期的战争,什么卡莲·卡斯兰娜,什么东征,钦察草原,她全都记不得了。

准确地说,是她所能记起来的回忆只能追溯到一两百年以前,再远的,便不得而知。

符华坐在院里的木桩上发着呆,她努力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试图找出关于奥托所说的那些事的记忆,却徒劳无功。她所能记得的只有漫天的大火,倒塌的房屋,在烈焰中惊慌奔逃的鹿,树上挂着的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兔子,鲜血混杂着灰烬的气味在整座山上燃烧,甘甜的泉水变成了如同鲜血般的浓稠颜色,整个大地和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猩红,生灵在妖物的咆哮声中瑟瑟发抖。

当时的自己在哪?那好像是一两百年以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符华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肯定,因为她无法追溯更加久远的记忆。

符华感觉有些头疼,她把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双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搓着。

可是她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因为她能感觉到正有一双好奇的眼镜在门框边盯着她。

“季忍冬,你过来。”符华招呼着那个小男孩,语气中有着刻意的严肃,“我不是让你去里屋呆着吗?怎么不听话?”

这个小男孩就是刚才通知符华有陌生人来了的孩子,他也是符华六年前从方士们留下的那个鼎中找到的婴儿。

六年了,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一样成长,没有显露出任何特殊之处,这也是最让符华头疼的地方。

担负着全体方士期望的传承者,怎么会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呢?

季忍冬磨磨蹭蹭地拖着那半截竹子走到符华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妈……”

“不许叫我阿妈!”符华厉声呵斥道。

“哦……”季忍冬嗫嚅着,“那个人不是走了吗……我出来练剑……”

听到这,符华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向着屋内走去:“你练吧,我去做饭。过些日子我们要搬家。”

“哦。”季忍冬对搬家这种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显现出多少意外,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到院子的空地中央,开始了每天的必修课。

只不过这一次,他好像有心事一样,眼睛总是往符华那里瞥,但符华背对着他,并没有发现季忍冬的异状。

……

符华用力地摩擦着火石,把火绒点燃,拿起一边的扇子扇着风。

浓烟呛鼻,她稍微后退了些,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的灶台上。

这副眼镜是季忍冬从货郎手里买的,也许是行脚货郎看小孩子可爱,再加上这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确实卖不出去,便卖给了季忍冬。

在那个时候,眼镜是个稀罕物,价格也不菲,季忍冬把自己攒的所有钱都给了货郎,又加上了小半篮子蘑菇才换得。

然后在那天晚上,他像献宝贝一样把那副眼镜送给了符华。

符华哭笑不得,她可算知道她采的那小半篮子灵芝跑到哪去了。但她并不恼,因为她着实用不着为吃穿发愁,她只要把以前用的那些小物件送到古董行卖上一两件,便可保他俩一年吃穿无忧。

只是那些灵芝是她上山采的,本来想着给季忍冬补补身子,让他身体好些,为将来的训练打好基础,现在却被他拿去换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符华很想严厉地训诫季忍冬一顿,可是看着他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小脸,心却始终硬不起来。

也许是小孩子心性不懂得什么叫作有用的东西,但心意却是传达到了。季忍冬不愁吃穿,符华偶尔会给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个糖人什么的,却也没见他用过,想来是那天全都给了货郎——尽管如此,还是那小半篮子灵芝占了大头。

符华很珍惜这副眼镜,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但这是季忍冬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尽管觉得没什么用还碍事,但她还是会在季忍冬面前戴着它,除非需要剧烈运动的时候才会摘下,十分潇洒地往季忍冬那边一甩,让他接住,然后自己去料理那些拦路的土匪。

那副眼镜有着红木边框,圆镜片,很干净却略显陈旧,很明显不是那种行脚货郎进得起的,很有可能是从哪里的尸体上拾得,过了不知多久才卖出去的。

神州这些年饱经战乱,举家搬迁避难的富商很多,在路上被山匪截杀的也不少,可能是山匪不识得这个东西的价值,这才便宜了行脚货郎。

……

神州的世道很乱,因为战争,各种各样的战争。

内战,外战,人心不古,党同伐异。这世道变了,符华想做些什么,却有心无力。

她可以将那些割据的军阀暗杀,可以将敌人的首领暗杀掉,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死了一个军阀,军阀的副手会成为第二个军阀,死了一个侵略者的将领,侵略者立刻会晋升下一个将领,永无止境,除非她将所有人全都杀掉。

但是那可能吗?哪怕不追究道义,神州大陆三万万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站在那让她杀她都要杀个筋疲力尽。

况且……

符华将蒲扇搁在一边,站起了身,将那副眼镜戴好。

她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她要做的是从妖魔手下保护人民,而不是为了保护人民去屠杀其他的人。

也许在现如今的神州,杀人等于救人,但是在被杀者的眼中,他们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侵略者打过来了,土地被烧了,家人死了,店铺被抢了,走投无路的他们拿着偷来的镰刀斧头成为山匪,山匪拿着买来的枪成为割据军阀,他们占山为王的原因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活着。

活着,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无论是在战乱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

说来可笑,方士们叫她仙人,称她为先祖,但是他们却一声不吭地在她不在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将毫无征兆地出现的酆都之门封印,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岘山。

奥托管她叫作神州的守护神,可是这个守护神却在神州遭受战争洗礼的时候袖手旁观,或者说,束手无策。

她并不是不想去做些什么,而是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做到,因为她只是一个人,以前好歹还有方士们帮衬,但现在呢?

一种无力感袭击了她,让她甚至有些想哭,可是她的泪腺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流不出泪了,她见过的东西太多,多到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让她感到麻木的程度。

可是符华却突然感到一阵烦躁,恨不得反手把灶台砸烂,再一把火把这个屋子烧掉,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这片土地,这个世界,病入膏肓。

而她,却要守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承诺,来保护这片土地。

该放弃吗?这个问题符华扪心自问过许多次,可每一次都没能忍心放下。

也许是在这片土地上流浪得太久,神州的每一寸土地她都认得。别人可能把某一座山或某一座城当作自己的家乡,可她不一样。

这整片神州大陆,都是她的故乡。

符华的双手撑在灶台上,眼睑低垂,好似假寐。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守着季忍冬,想办法解决他身上的问题,让这个本该成为【戮魔之刃】的孩子恢复他该有的样子,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这些年里,她带着季忍冬四处漂泊,一边躲避着战乱,一边寻找着季忍冬身上的问题根源。她回到襄阳城边的岘山,找回了那个当初装着季忍冬的鼎,将上面的铭文仔仔细细地誊写下来,凿出一个山洞把鼎藏好,再跑去方士们的祖庙,试图寻找解读这些铭文的办法。

可是方士们却将他们所有的典籍尽数销毁了,只能找到方士们的族谱,被镌刻在一排排巨大石碑上的族谱。

符华一个接一个地找过去,找到了最后一个祖碑上最末尾的名字。

那是名为季卫风和傅锦娟的方士的孩子,季忍冬。符华便用这个名字为方士们最后的传承者命名。

不过想来也是,方士们原本的打算是让季忍冬继承他们镌刻在他魂魄深处的技艺,为了防止方士们的典籍被居心不良之人传播,才销毁了那些典籍。

“阿妈……”季忍冬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传过来,他看见符华心情好像不大好,便只叫了一声就不敢再叫了。

符华对季忍冬其实并不严厉,只是她身上偶尔会有一种让人害怕的气势。这种气势很少从符华身上升腾起来,但季忍冬见过,在符华赤手空拳暴打那些拿着枪的叔叔的时候,在符华赤手空拳把大老虎打趴下的时候,在自己叫她阿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