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就像现在，她觉得铿惑的做法可能有他的道理，哪怕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毕竟将被崩坏扭曲了认知能力的人类拉回人类这一侧她还真没有听说过。
也许第三律者雷电芽衣是一个特例，但所谓【特例】如果出现了第二例，就难以再用【特例】来解释了，而应该开始探寻其中的规律。
幽兰黛尔低下头，将那枚针剂打入时雨绮罗的体内，她不知道这个举动有没有效，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你是说如果时间来得及，在你做好饭之前她还能活着，你就有可能把她救活？”
“对，有可能。”铿惑回答得十分干脆，他正在十分利索地架锅点火，只不过这里天寒地冻的，打火实在太困难，他搓了搓手，把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固体燃料块放到锅旁边，“现在时间紧迫，你帮我想办法点火，给她暖暖身子，想办法给她挡个风，我要先离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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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他去找食材了？”奥托翻阅着手里的报告，好像对这一段十分感兴趣。
“……是的。”幽兰黛尔点了点头，“他去了【库库尔坎】的尸骸那里。”
奥托的表情丰富了起来，他笑了笑，将手上的报告翻到下一页：“他之前提及的【阴宇】和【阳宇】，还有再提到过吗？”
“没有。”幽兰黛尔摇了摇头，“他用了四分钟带回来一块崩坏兽的肉，然后就开始做菜。”
“时间来得及？他当时对时雨绮罗的身体情况判断是什么？”奥托抬起头，瞥了一眼幽兰黛尔。
幽兰黛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反应了一下。
奥托并没有问她究竟是怎么让时雨绮罗活到了铿惑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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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真的能行？”幽兰黛尔看着铿惑十分娴熟地把肉切成小块扔下锅，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没有研究出云南白药和急救喷雾的时候，神州人都是这么做的。”铿惑虽然嘴上说着在做菜，但他的具体行动却和做菜完全扯不上关系。
铿惑的手快得扯出残影，让幽兰黛尔根本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仿佛凭空拿出什么东西又凭空扔进了锅里，甚至还把什么东西塞进了锅下的火中。
“时雨绮罗的身体状况我刚才检查过了，其实她的阳宇之躯……算了，你听不懂我就换个形容方式，就是她的躯体早就该死了，但是那条龙的意识入侵却给了她延续自己存在的机会。那条龙的意识与她的意识进行了接触，并在一定程度上融合，在【阴宇】层面反哺了残破的【阳宇】……呃……用现代科学的话来讲，就是她在虚数空间中的映射与那条龙相融合，使得她在那一层虚数空间的存在不至于立即消亡。然后由于物质空间与虚数空间的统一映射关系，她在物质世界层的【存在】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补足。”
幽兰黛尔默默地点了点头，装作自己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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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托顿了顿，仿佛在思考，幽兰黛尔刚才说的东西比较模糊，即使是他也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嗯……将世界划分为阴阳两面，确实是神州的区分方法，他说的东西你听不懂是正常的，因为你接受的是另一套系统的教育。其实它只是我们已知的某种东西的另一种称呼……他那时候也说了不是吗？虚数空间……所谓阴阳之分，其实就是我们所存在的物质世界与数学上为负的【虚数空间】。”
幽兰黛尔皱了皱眉头：“可是【虚数空间】的定义实在太多……他所说的【虚数空间】指的到底哪一个？”
奥托好像有些头疼，他觉得自己应该先给幽兰黛尔解释一下【虚数空间】究竟是什么：“所谓【虚数】，就是实数以外的复数，其中实部为零的虚数就是【纯虚数】……算了，这个说法比较难以理解，你只要知道，所谓【虚数集】，就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数学集合就可以了，无数个【虚数点】组成的空间，就是【虚数空间】，如果把空间看作有限的，那么【虚数空间】会是我们所在的【实数空间】的无数倍大。它的性质嘛……比如说，实数空间的一个点在虚数空间为无限大的三维体积，实数空间的无限大的三维体积在虚数空间则是一个点；实数空间与虚数空间数学上的转换方式叫做傅立叶变换，所以虚数空间也可以称为傅立叶空间。”
幽兰黛尔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认真脸：“……”
奥托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笑意来：“那么他所谓的【在阴宇中反哺阳宇】，自然就可以理解为【虚数空间中的对应存在编码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影响实数世界】，这么一说的话，反倒有点意思了……”
幽兰黛尔好像明白了什么：“世界的两面各有规则，却存在一一映射的关系，是这样吗？”
“嗯，我们的【对崩坏武装具现化装置】其实就是基于一样的技术。也就是说，他有的东西，【天命】也有，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罢了。方士其实也是另一种对世界真理的研究者，在这条通往真理的路上，终究殊途同归。”
幽兰黛尔叹了口气：“虽然我明白是这个道理……但是对于他的一些做法我还是难以接受……”
“你是说把崩坏兽做成料理吃下去的事？”奥托出人意料地对这个问题好像很感兴趣，“其实和【天命】的崩坏能药剂是同一类的东西，为什么你反而接受不来？”
幽兰黛尔的表情好像有些别扭，对于奥托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并不意外，毕竟后者的见识与智慧不是她能够想象的：“崩坏兽的躯体绝大部分是硅基吧……这种东西……抱歉，我觉得还是经过多重质量检测，长时间的剂量调整和大量穷举实验得出的针剂配方更让我放心——哪怕有毒，毒性也比没有经过提纯的汤要好吧。”
奥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说得也是，通过食材烹饪获取药性毕竟是很粗略的做法，他无法保证获取到的东西不包含杂质。这种做法终究是饮鸠止渴，崩坏能的侵蚀与毒素会在食用者的体内慢慢堆积，最后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异……但神州的方士是有化解这种毒性的方法的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这种药膳是有毒的。”
奥托把报告合上，他已经看完了这份报告，现在是他的提问环节了：“那么，幽兰黛尔，时雨绮罗的身体里检测到了一些活性化的具有崩坏兽特征的细胞，但在接受了抗崩坏能药剂的实验后，这些带有明显崩坏兽特征的细胞显然正在逐渐衰亡。铿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这些活性化的崩坏兽细胞，是铿惑的药膳带来的，还是时雨绮罗自身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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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她不会被毒死吗？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消化这些东西就已经是奇迹了……”幽兰黛尔托着时雨绮罗的身体，有些抗拒地看着铿惑递过来的那勺紫色还翻滚着咕嘟嘟气泡的汤。
“在有可能毒死她和看着她等死这两者之间，我选择试着去毒活她……”铿惑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玉勺中的汤，“放心，别看它咕嘟着，实际上温度不高，再放几秒没准就冻上了，你快把她嘴撬开！”
幽兰黛尔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但是既然已经决定相信铿惑了，她没有理由在现在临场退却——况且喝汤的是原本被她认为是必死的时雨绮罗。
幽兰黛尔用力地掰开时雨绮罗因为肌肉痉挛而咬得死死的嘴，险些给她下巴掰脱臼。
铿惑终于将那勺汤灌进了时雨绮罗的嘴里，一推她的下巴，让汤水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身体里：“我这个东西其实也算是毒药，崩坏能含量严重超标，但我加入了一些可以稍微约束崩坏能的东西在里面，所以她不会立刻死去，也不会立刻就活蹦乱跳——她会开始向死士转化，但这个过程会被放慢无数倍。在她的转化进度突破50%之前，理论上都是可以救回来的。”
“你说什么？”幽兰黛尔一把抓住铿惑的手腕，语气突然间拔高了许多，她的目光里带着愕然，仿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你说你是在把她催化成死士？！”
铿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S级女武神的手劲儿，不得不说，他险些以为自己的桡骨和尺骨被她捏裂了。
“幽兰黛尔，你该不会以为她还活着吧？”铿惑的语气突然一变，显得生硬了许多。
“……”幽兰黛尔死死地盯着铿惑的双眼，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铿惑，如果她要变成死士……我更愿意现在就杀了她！”
铿惑皱了皱眉，想先把下一勺汤喂给时雨绮罗，却被幽兰黛尔阻止。
“铿惑。”幽兰黛尔抿了抿嘴唇，仿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解释，她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歉意，可这些表情好像其实都在掩饰她真正的情感，“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比起死亡，在死之后成为死士才是我们最无法接受的。”
“任务失败，失去同伴，失去亲人，被背叛，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接受的。但如果这些东西与在死亡后成为死士作比较，那么它们统统都可以接受！”
幽兰黛尔捏着铿惑手臂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一直以来都没有表露过愤怒这一情绪的她在此刻仿佛正在用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我们背井离乡，放弃了自己的名字，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放弃了原本该属于每一个人的东西……我们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战的女武神！无论敌人是不是我们曾经的同伴，我们都会毫不留情地下手；无论是不是有去无回，我们都不会犹豫。唯独……唯独……”
“我们唯独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就是在战死之后成为我们用一生去抗争的东西！这是……放弃了一切的我们对于这个世界唯一的要求！”
幽兰黛尔的眼神有些黯淡，似乎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抱歉，她将时雨绮罗的身体抱在怀里，似乎是想渡给她一些温度：“铿惑……我明白你是想救她，谢谢你……但是……作为女武神，我真的不能这么做……”
她的头低垂下去，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在她的视野中凌乱地飞舞着。
时雨绮罗的脸庞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仿佛要结上一层寒霜。幽兰黛尔用手仔细地揉搓着时雨绮罗的脸，试图让她的血液活动开，同时也能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她知道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其实她根本没有办法救下时雨绮罗，所以她才会寄希望于铿惑，想要知道这个稀奇古怪的人有没有办法。
现在办法虽然有了，风险却是任何女武神都不愿意接受的。
女武神可以接受残疾，战死，甚至毁容，却唯独无法接受成为死士的可能性。
作为同僚，虽然未曾成为过同伴，但她相信如果时雨绮罗现在还能说话，一定也会在这个问题前犹豫的吧。
这不是她的独断，而是几乎所有女武神都认可的信条。
宁愿风雪葬衣袂，不愿改衣返人间。
“铿惑，你告诉我，你其实有多少把握？”
铿惑并没有撒谎，而是十分坦然，他能明白幽兰黛尔的想法，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于女武神的重要性：“……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
幽兰黛尔的头低垂着，将时雨绮罗的上半身抱在怀里，让她能够接触到自己的女武神装甲，最起码能够让自己装甲的散热系统稍微暖和一下时雨绮罗。
幽兰黛尔并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女武神装甲换给时雨绮罗穿，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确实愿意这么做。只是她的装甲是特制型号，会检测她的身体各项数值，并且与她的基因绑定，只能在她穿戴时才能激活功能。
她犹豫着，迷茫着，不知是否该让铿惑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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