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很遗憾，当初的实验没有成功；很遗憾，自己的亲人流落到无法被触碰的世界；很遗憾，自己没有找到把希儿救回来的办法。为此，布洛尼亚才会参与两年前长空市中对芽衣进行捕获的那次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从第三律者身上寻找可以将希儿带回来的办法。如此看来，甚至也可以说希儿是第三次崩坏的导火索。
那么作为从某种意义上使希儿量子化的罪魁祸首，可可利亚受到了布洛尼亚的怨恨吗？
从布洛尼亚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有，她的情感更倾向于遗憾或者后悔，而不是怨恨。绕来绕去，当圣芙蕾雅学园与可可利亚逐渐走向对立的时候，所有人里最难过的应该是布洛尼亚才对。
布洛尼亚大脑中负责感情的区块在X-10实验中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为了让她能维持作为人类的正常认知，可可利亚给她的大脑装上了生物芯片，用以辅助布洛尼亚处理感官信息。尽管布洛尼亚平时总是一副三无少女的样子，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存在名为感情波动的东西。
如果【感情】这种东西随着她大脑中负责这一部分的区块一同被烧毁了的话，她对于芽衣的信任和对于吼姆的喜爱又是从何而来呢？她一直都能感受到这些东西，只是现在的她碍于生物芯片的运算功率，有时候会表现出无法理解这些情感的症状，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
比如说，她为了守护自己的挚友，而与自己并不怨恨的养母兵戎相见的这种感受。
那么……以此为基点，这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战争真的是正义的吗？因为圣芙蕾雅学园对于可可利亚的忌惮，使可可利亚与她的女儿们无法团聚。即使布洛尼亚和希儿明确地表达了愿意留在圣芙蕾雅学园的想法，但谁又能体谅可可利亚的心情呢？
也许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而已，但因为她与【世界蛇】的种种关联，再加上希儿本身具有的推动量子物理学飞跃式进步的意义，圣芙蕾雅学园都不可能将希儿拱手相让。
所以，这才是战争，这才是铿惑理解的战争。它的双方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正义可言，它只是基于各自的利益。如果要给这些利益赐以冠冕堂皇之名，那才轮得到“正义”这两个字。
……
可是，利益等于正义吗？
铿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如果要得到解答，恐怕要绕到哲学方面。而哲学方面的思辩往往是没有对错的，因为哲学作为研究普遍的基础问题的学科，当它与人伦道德牵扯到一起的时候就必须遵循人伦道德的基本准则——然而人伦道德并不拥有一个完美的体系，基于这种不完美体系上建立的基本准则，也称不上绝对正确。
铿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感觉比他在西伯利亚雪原上大战时雨绮罗还要累，比他在新加坡与卡尔·古斯塔夫斗智斗勇还要累，比他在广州市上空做出的决策都要累。这一次他前所未有地将整个圣芙蕾雅学园都牵扯到了这件事上，正因为他将希儿带回了圣芙蕾雅学园，所以才会有这场战争。
这场战争里，很可能有人会死去，很可能他精心经营的家园会因此遭到破坏，当这一切都被放在天秤上以利益衡量时，他感受到的疲惫比以往都要沉重，因为他所肩负的责任要复杂得多，也要沉重得多。
在他看来，这本应该是自己做的事，责任也应该由自己承担，可现在战火却蔓延到了圣芙蕾雅学园。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将实际上与希儿原本并不相关的圣芙蕾雅学园牵扯进一场本不应该有的战争，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只是想让希儿回家，想让这个独自坚强了许久的孩子能够抵达她漫长旅途的终点，可是这终点却是一个说不清谁对谁错的漩涡。
说到底，铿惑所纠结的事便是他认为自己把圣芙蕾雅学园牵扯进了一场因他的举动而起的战争，以他的观点，他应该自己扛起这份责任，因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事。然而他不敢，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与可可利亚对抗，所以他需要圣芙蕾雅学园的力量。
这算是因为一己私欲而让别人分担后果吗？铿惑不明白，而且他也来不及去想了，因为可可利亚最后的一封通告中几乎都能在空气中弥漫起火药味。
这场战争，已然箭在弦上。
这是铿惑第一次明确而直观地意识到了什么叫作“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突然开始恐惧起了自己，他不知道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东西牵扯到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场战争由他而起，却要整个圣芙蕾雅学园来付出代价。这些天里，他一直对别人做出肯定的答复，告诉她们圣芙蕾雅学园站在正义的一方，这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安定所必须的战争——可他却没有说，这场战争的来由是他将希儿从量子之海中带了出来。
“德莉莎。”铿惑神使鬼差地拨通了德莉莎的通讯，在选择了语音留言以后，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果我不将希儿从量子之海里带出来，这场战争是不是就不会爆发？”
铿惑并没有期待德莉莎给自己回答，他只是想找一个人问出自己的困惑，而不是让这个问题埋在自己的心里。
过了不知多久，德莉莎的语音信息出现在了他的通讯器上。
“这不是你的决定，这是我的决定。早在你进入量子之海之前，我就已经在寻找X-10实验室的下落，即使你没有找到它，我也一定会去找的，你只不过是帮了我一把。”
“如果你对此心怀愧疚，那么我只能说你还未真正地拥有领导者的目光。铿惑，领导者的眼里是没有对错的，因为他就是他所率领的一切，他是麾下所有人意志的集合体。如果你觉得这样理解起来很困难的话，那我就用简单点的话来解释。”
“铿惑，你这是在钻牛角尖。打响这场战争的人不是你，导火索也不是你，你只不过恰巧站在了那里，在圣芙蕾雅学园找不到导火索的时候顺手帮我们点燃了它而已。是圣芙蕾雅学园要留住希儿，而不是你要留住希儿。她的身上带着足以颠覆这个世界的秘密，而你，只需要让我们获得胜利。”
这种类似于安慰的话并不是铿惑想要的回答，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肯定，一个来自于经验者的肯定。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 组织上决定让你穿越
“铿惑大人，舟车劳顿，您辛苦了，奥托大人吩咐我来接您。”
铿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辛苦了，丽塔，这次又是你来接我啊。”
丽塔微笑着侧身拉开车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请上车吧，奥托大人在等您。”
再次坐上了这辆全球限定——包括司机那张嘴也是限定版的悬浮车，铿惑的心情却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上一次是心怀忐忑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那么这一次虽然称不上底气十足，可也能让他放开手脚了。
“铿惑大人，您最近好像做了许多有趣的事？”丽塔坐在铿惑的身边，微微侧过头注视着铿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分不清她是在认真提问还是在试探什么。
也许是因为秦澪音的提醒在先，使得铿惑总是不自觉地以一种对方高深莫测的视角来看待她。圣芙蕾雅学园正在秘密备战，这件事除了圣芙蕾雅学园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才对，可丽塔现在突然提起这个，总让人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但丽塔的气质真的非常适合当一个腹黑型的反派角色，就差把“腹黑”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啊，你说那个女武神形象推广计划吗？”铿惑不动声色地把话题顺了下去，“很有趣吗？就是一个形象公关吧。”
“那可不一定哦。”丽塔轻笑一声，眉眼微微弯折，头也稍微歪了歪，好像是在调整自己与铿惑对话时的角度，“奥托大人最近很关注这个项目，而且前些天还听他念叨着要做一个大型的天命形象推广项目呢。”
“形象推广？”铿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天命现在对外宣称自己是天主教会下的抗崩坏组织的事情，虽然跟宗教扯上关系很容易让天命显得伟光正，但要塑造一个真正的正面形象还是需要下一番功夫，“难道他也要搞偶像产业？”
“这个的话……抱歉，我并不知道具体内容。不过您若是感兴趣，一会儿可以直接向奥托大人提问，”
……
来到奥托的宅邸，铿惑再一次感叹起了资产阶级的腐败：你看这花，你看这草，你看这房，你看这女仆……
单单划出一个浮空岛作为自己的住所，这个气派全天下只有奥托一个人有。
“铿惑，你最近好像做了些很有趣的事？”在那个可以供圣芙蕾雅学园一整个年级开派对的客厅里，奥托正坐在沙发上注视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似乎是正在阅读资料的样子，“来，坐。”
铿惑大大方方地坐下：“是指圣芙蕾雅学园的虚拟偶像计划吗？确实是挺有趣的，我们打算借用流行文化在人类社会中广泛推广女武神的正面形象，让民众对女武神有一个基本且正常的认知，而不是把她们当作另一类人来看待——就目前来说，效果不错，作为首要目标市场的神州社会表现出了对女武神的善意。借了这个项目的东风，圣芙蕾雅学园的关注度也上升了许多，今年的外院报考志愿数比去年上涨了几十倍——当然，也是因为去年有去我们外院学习的人数太少了的关系。”
“确实不错，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奥托将茶几上的笔记本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铿惑，“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一件事？”
“瞒着你一件事？”铿惑装作愣了一下，摆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啥啊？”
“你不说？”奥托把手肘拄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前倾，柔顺的金发从他的耳边垂落，却没有让他显得温和，因为他所说的话的内容实在让铿惑感到不安，“要我说？”
铿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试图装作明白了奥托在指什么：“……那你说？”
奥托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的玩味：“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反正知道这件事的人其实也不多，我可以替你们瞒着——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做那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吧？”
听到奥托的话，铿惑反而放下了心来。他不相信奥托知道希儿的事，毕竟圣芙蕾雅学园对外宣称的只有虚拟偶像计划，量子之海与希儿的玩具箱的信息被完全封闭，除了有限的直接参与者之外，没有人知道希儿身上的秘密。
而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奥托刚才说的那番话里一丁点有用且确凿的信息都没有，铿惑怀疑奥托只是在诈自己。
“这个嘛……”铿惑心念电转，装作苦恼地挠了挠头，“其实跟你说也无妨，只不过那个东西我们目前还在研发阶段，发给女武神小队的是试验型号，功能不完善不说，目前bug还一大堆，能够搭载的附件也挺少的——你想和我们合作研发这个项目？”
“那你总得先介绍一下吧？”奥托挑了挑眉毛，“你们设计这个产品的目标是什么？小队级战地辅助器械？”
铿惑一听，顿时更放心了：果然，奥托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钓自己而已。
反正按照计划，圣芙蕾雅自律作战人形日后是要进行大批量生产的，早晚都会披露出来，现在给奥托透个底完全不影响到圣芙蕾雅学园的计划。哪怕奥托想要横插一手，铿惑也丝毫不虚，甚至热烈欢迎——奥托手底下的研究团队，人只要到了他手里，他想怎么坑就怎么坑。
铿惑特地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圆，给了奥托一个台阶下，也装作自己确实被奥托点破了小算盘的样子：“可以这么说，那种自律作战人形的主要功能是提供战地支援，比如说爆破方面的计算，给狙击手提供观测支援，进行电子系统的破解以及适量的火力支援。与总部的【神机】系列不同，这批自律作战人形主打的是小型化，低成本，低消耗与集成式功能模组方面，属于那种随身都可以带着，坏了也不心疼，出击一趟成本也低的类型。如果以后建造成本降低到了可接受的范围内，也可以扩大配给量，争取给每一个女武神都配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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