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八重樱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高兴，有一点，悲伤，也有一点，庆幸，有一点，遗憾，也有一点……
“对了，在心灵死亡之前，我们都会留下对方最后的遗言，无论是否有用，这是对于一个智慧生命最后的尊重与记录，你们自己来看一下吧。”未生出声说道，“事实上如果有熟人的话，我们也会将其列入到一个环境中，毕竟我们也很期待一些能在心灵上超凡脱俗的人，但是很可惜凡人就是凡人，无论生前是帝王将相还是才子佳人，死后都一样。”
两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来到未生旁边，只见未生操纵了一下眼前的东西，然后前方浮现出全息投影，播放着那些人死前的最后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对坐在躺椅上的老人，淡淡的阳光，浅浅的草坪，两位老人似睡非睡，仿佛是在享受阳光，又仿佛是到了自然而然的弥留之际。
八重樱皱着小眉头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自己有所熟悉的地方……这是齐格飞的父母？！反应过来这一点，她看向齐格飞。
“哦，原来老爹老妈变老了是这个模样啊。”齐格飞表情淡定地看着画面中的一对老人。
投影不止是有画面，还有声音。
“两位可还有最后想说的话吗？”
一个平和而平淡的声音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微睁开清明的眼睛，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生何欢？死何苦？晚霞朝露，沧海一粟。”
另一位老人笑呵呵地接了一句：“生无欢，死无苦，天理往复，人间无数。”
“哈，老爹老妈还是这么骚包，不过比起我来略差一筹啊。”齐格飞脸上露出笑容。
说这话，两位老人的样子恢复到了年轻时候的容貌，这是心灵即将死亡的回光返照……
“哎呀呀，果然凡人就是凡人，我们还是高估了自己，有时候虚幻真假的界限没多大意义。”寻常青年人模样的齐鲁推了推眼镜，“洛泊啊，我们是不是还有个孩子来着？”
“神不是说过了吗？精神中度过的时间是与心灵相关的，越老越接近死亡，感觉的时间就越快，我算了算，真正的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几年吧，我们已经是活够了。”穿着连衣裙，依稀间有几分初恋气息的洛泊带着柔和的笑容，“小飞现在估计都长大成人了，然后谈恋爱了吧。”
“唔……本来没什么想说的，不过以后小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感觉也不错，那就留点话吧。”齐鲁想了想，说道，“小飞啊，小时候问你，你未来想干什么，你说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后宫，我个人是支持你的，看到了记得说说你找了几个女朋友哦。”
“唉？”洛泊似乎惊了惊，“小时候，小飞不是说自己未来要不结婚生子，做个人世间的风尘浪子，安稳享受自己的人生吗？”
两个人似乎都愣了愣，随后又笑了笑。
毕竟对他们来说，这些似乎都没有多大意义了。
“来生……算了，这辈子和你这个家伙过够了。”齐鲁笑道，“死在这里就足够圆满了。”
洛泊嘴角微微扬起柔和的笑容：“是啊……圆满了，过犹不及，此生足矣。”
“我老早就想说你了，都结婚了，能不能不要偶尔会文艺起来？”
“……那这样吧，别说话，吻我？”
啪！齐格飞淡定地一巴掌糊住八重樱的眼睛：“小孩子别看。”
“你才是小孩子！”八重樱气呼呼地拍开齐格飞的手掌，然而有关于齐格飞父母的投影已经放完了。
“我出去一下，樱你看完了就出来吧。”
八重樱看了看齐格飞的背影，然后转头看着投影上出现的老人：“……凛。”
来到房子外，齐格飞从兜里摸出很久没抽过的香烟，表情平静地叼着点燃。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越来越聪明了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智慧生命的心灵死亡之时都是安然祥和的状态，在地府收管的心灵之中，有的是如同齐鲁与洛泊一样活够了，心死了，有的是陷入了另一方面的情绪，疯狂或者质疑，比如认为地府是什么邪恶机构，比如心灵陷入混沌，等等这些都是另一种心灵的死亡。
所谓的厉鬼，就是如此，这类型的心灵都会在彻底异变之前被地府执行安乐死，除了活够了和疯了，自然也有心灵上超脱凡俗，会被地府招收为工作人员的类型，然而那是极少的，毕竟一介生活在自己世界的凡人，就算有了机会，也抓不住。
“神灵大人，如果以后我的姐姐也到这里来了，那请告诉她……虽然那时候已经为时晚矣，但我还是希望她听到我的道歉。”
“无论如何，比起成为合格的巫女，姐姐你一定要活得快乐啊。”
看着投影上满脸笑容的八重凛，八重樱默然无言，这依旧是她的妹妹，不过在幻境中渡过的生活，让她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八重凛截然不同。
什么情绪都有一些……更多的还是释然吧，五百年了，时间是种奇特的东西，凡人总是能被其轻易地改变，自以为的坚定不移，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够了……起码凛最后，走得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痛苦。
八重樱看着另外的八重村民死亡前留下的遗言，有的疯狂、有的淡然、有的已经生无可恋、有的无所谓……人情百态就这么轻易地展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死亡是最原始的恐惧，因为凡人总有死亡的一天，无论对方是想死还是不想死。
看着看着，八重樱渐渐感觉到没有意义起来，并非每个心灵在最后时刻都是幡然悔悟，毕竟生前有着各自的世界，各自的生活，所以八重樱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
起码，没有几个村民是在最后悔悟五百年前祭祀活人是多么有违基本准则的事情。
“对了，山治爷爷呢？我怎么没看到山治爷爷？”八重樱抬头向未生问道。
未生表情平静，展现出了作为阎罗的一面：“你说的那个山治，死亡的时候心有莫大的执念与怨恨，在身体死亡，灵魂离体的时候，心灵中的执念导致心灵与灵魂的异变……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山治死亡的时候他的人格与身体都死了，留下的是怨恨化作的厉鬼，根据帝国规定，直接抹除。”
“……厉鬼吗？也对，以山治爷爷的刚硬脾气，被神主气死自然不会是平静淡然。”八重樱头上的狐狸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了几分，与曾经齐格飞改变的幻境不同，如果说那个幻境里八重山治是带着忧心、期盼和牵挂而死，那么真实发生的事情里……
八重山治是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地躺在床上，村子里的人准备着活祭，八重樱和八重凛被关了起来，他最后是孤零零躺在床上去世的。
八重凛被活祭之后，八重樱才被放了出来，她去给八重山治收尸之时，老爷子死前遗留的容貌真的和厉鬼无异。
“……请关掉吧，剩下的我不想看了。”八重樱出声说道，然后小跑着走向房外，不想再去看剩下的八重村民死前的遗言，哪怕其中有她的父亲神主。
从八重凛和八重山治死掉的那一天起，八重樱就没有了亲人。
比起这些曾经的村民……八重樱更关心其他事情，她努力过了，如果可以想要复活被自己杀死的村民们，但眼前的情况显然表明，一切都已经随着时间化作历史，那么她自然不想再留恋过去。
对八重村民，她有过后悔自己被崩坏侵蚀时候做下的事情，但这种后悔绝对不至于她拼尽全力去做一些事情，毕竟被崩坏侵蚀，只是放大了她心中那个一直存在的念头，而那个念头的来由也正是八重村民。
因果报应，莫过于此，所以谈不上好坏对错，一切埋下种子，结出果实，如此而已。
目送八重樱跑了出去，未生关掉储存信息的外放，然后继续摆弄着地府中枢：“唔……东西储存在哪儿呢？有点多啊……”
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间，八重樱很快就在门口旁边找到了齐格飞，她下意识顿住脚步，因为从来没有看到过齐格飞如此的模样，平时不是在笑就是在闹，齐格飞从来就不是个安静的人，即便安静，也只是故作安静地想要做些什么而已。
对方坐在房子旁边的小台阶上，脚边落着七八个烟头。
齐格飞表情平淡地抽着烟，长长的头发落在身后被当做了垫子，他似乎有点出神，但似乎没有出神：“看完了吗？”
凑过去的八重樱弯腰坐在齐格飞旁边：“看完了。”
“呼——！”吐出一口烟雾，齐格飞声音平静地说道，“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八重樱几乎是下意识认为齐格飞有露出平时不着调的一面，不过她看了看齐格飞出神的表情……不一样。
“小时候老爸老妈走得早，走在我八岁的时候，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关于他们的事情其实也记不起多少，除了血脉因缘留下的痕迹之外，其它与他们经历的事情很少，对我来说他们就是名为父母的陌生人而已，但最近我越来越聪明了……生命的进化还真是奇妙，我现在只要愿意去想一想，就能从记忆的废墟中挖掘出一大堆有关于这两个陌生人的事情。”
“所以啊，越想越多，陌生人就渐渐成了熟人，熟人就渐渐成为了父母。”齐格飞夹着烟，袅袅烟雾从火红的烟头上升起，“……判断人情关系的重要依据，在于互动的经历，所谓亲情，只是先天上将几个人放在一起的因素，因为在一起，所以才有契机互动。”
八重樱没说话，齐格飞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话，而她扮演好这个角色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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