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使徒 第816章

气氛沉寂下来，齐鲁觉得挺难以忍受的，双方上一次打交道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几年在洛泊带着齐格飞重新见到父母认错的时候，双方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都无视了彼此的存在。

齐鲁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沉重复杂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洛泊，我真的一辈子不想和两位打交道。”

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秦素平和地开口，老婆婆看起来很慈祥：“多谢你给了小泊一份很好的爱情，你是个优秀的丈夫。”

“……当年的事情，咳咳，算是抱歉了。”齐鲁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当年是我过于冲动了，说了些很糟糕的话。”

两人老人平静地接受了齐鲁的道歉，他们没有道歉，因为当时的情况的确是齐鲁想多了，单纯以为洛泊的家长就是看不起自己这个穷小子，两位老人家是在各种挑刺儿，互怼的时候，齐鲁可比两位老人暴躁多了。

如果说两位老人是在客观带主观的辩论，齐鲁就是单纯地跳脚对不爽的东西疯狂骂街……两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怼着怼着自然是无疾而终。

“我当年也年轻，火气大了些，一时气愤女儿对你的偏爱行为，所以才说了断绝父女关系的话。”洛河微微垂下眼帘，“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对于以前的恩人也颇有照顾……林田、苏贵、杨立、庞有德……不错。”

齐鲁眼睛微微睁大，表情有些错愕：“你……”

“你能成功，源自于你足够努力，我希望你不用将一些人为的幸运看得过重，我承认你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洛河坐在椅子上，苍老的眸子带着齐鲁熟悉的那种洞察世事的意味，“小泊选丈夫的能力，比我们两个选自己女婿的能力强很多……能共患难，能同享福，还能照顾妻子的想法，你是个优秀的丈夫。”

齐鲁扯扯嘴角，气势一下子矮了一头，合着这两老人也不是真干净利落地和洛泊断绝了关系……嗯，忽然看两个老人顺眼了不少。

“跨越一切阻碍，以及彼此之间心与心的阻碍，这就是人们在歌颂的爱情，充满勇气。”洛河似乎颇为欣慰，然后他看着齐鲁，出声问道，“听说你最近在读《人间失格》？有何感想吗？”

经典名著啊，字句优美啊，反映社会啊，影射人心啊，关于人的罪意识啊，作品的基督教影响啊……

齐鲁脑瓜子里瞬间掠过此前自己特意去找的不少关于《人间失格》读后感，这是作弊的捷径，不过他看着两位老人的目光，刚刚张开的嘴巴直接说出另一番由心而发的说辞：“一个相当恶心，糟糕的故事。”

说谎，恭维，骗人，欺瞒都是没用的……但是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感想，齐鲁觉得自己这道阅读理解题，一定会被扣光分数。

洛河脸色平静，无悲无喜：“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妈的，破罐子破摔算了，可惜要辜负小飞的心意和洛泊的愿望了，这种事情你露个笑脸，我露个笑脸，彼此气氛融洽点，不就这么过去了吗？

一家眼珠子亮的人啊。

“一个随波逐流的同时也懦弱的人，一个总是依靠别人帮助，又不断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一个造成了诸多悲剧，凭着一副皮囊到处当小白脸的人，我完完全全看不起这种人，读完他的故事，我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咎由自取，而且读完还觉得相当糟心。”

“我查了不少东西，能写出这种读者心情烦躁的作品，作者的确有他的理由，但我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齐鲁干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感想，“恕我读不懂经典之作。”

不过出乎齐鲁意料之外的是，洛河并没有指责或者教导什么，只是平静地问道：“还有呢？”

齐鲁莫名其妙：“我觉得感想已经很清楚了吧？其实老爷子你也听的话，我还能扯不少，不过估计你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是别人的东西。”

“凭喜恶思索，你不会喜欢这个故事，夸大了悲剧、恶意，映照着时代的痛苦，一个让现在人看，就觉得烦躁、难受、无法理解、厌恶的故事，谁会觉得这个故事美呢？有趣呢？不会，很多文学作品都是这样，出发点本就不是美和有趣，人对痛苦往往领悟得深沉，对美好却如梦幻泡影。”

洛河平静地看着齐鲁：“那么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讨厌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为什么会让你觉得不快？”

“老爷子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吧？”齐鲁苦笑道，“得了，你还是直接说吧，有什么教导我都接着听着。”

洛河说道：“我刚才说的，是基于如今时代人们的善恶是非观念，居高临下对于作品的喜怒厌恶的原因，现在我让你说自己为什么讨厌这个故事，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唔，不是我自夸，从出生环境来说，我比这故事的主角苦多了，但是我比他更有勇气，我比他更加努力，我比他更加执着，我比他更加忠于爱情，我比他更懂什么叫身为一个人的责任。”齐鲁拍拍腿，长出一口气，“我感觉这主角简直就像是和我反着来的——我当然会讨厌他。”

“你镜子，里面出现一个和你反着的人，镜子映照着你，两边的影子都是黑色。”

洛河问道：“在如今的时代，这本书本就不是让你去批判已经过去了的时代……你找到自己的影子了吗？”

齐鲁听懂了这几句话，他摆摆手，语气颇为不屑：“这种人身上怎么可能有我的影子……呃……”

“姑且不算太笨，也不算太自我。”洛河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厌恶，觉得烦躁，觉得恶心——这是好事，证明读者都在排斥成为那样的人，做不做得到另说，有这份心就是好事，但还有更多的理解，更多的思索，‘信任别人是罪吗？’‘不拒绝是罪吗？’，审视的是主角经历的事，遇见的人，走过的路，活在世上的罪，最后审视自己，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习惯了察言观色的人。”齐鲁叹了口气，轻笑一声，“活着，不容易。”

洛河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起码你没说死了就是轻松，你还能承认一个极端厌恶的人身上，某些特性与你一致……你知道我讨厌的是什么了吗？”

齐鲁忽然感觉有些无法直视两位老人目光，他挪开眼睛看着桌面，然后看向两位老人：“我只能对小泊和小飞习惯地展现自己是什么人，行走在外，身不由己。”

“你和主角最大的区别在于，你欺骗别人，也能自然地欺骗自己，主角不能……这是好事，好事啊。”洛河叹着气，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我当初担心的，就是你将这一套用在小泊身上，如今证明我是看错人了，或者说感情这东西，总能创造出理性考究之外的分歧。”

“所以我这算是没过关吧？”齐鲁挠挠头，他勉强压住那种下意识的动作，转而直抒胸意，“老人家你也别那么固执行不？我不想辜负洛泊的愿望和小飞的心意——虽然我依旧看你不是很顺眼。”

“下次洛泊和小飞来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吧，顺便和小飞一起上我的课。”

“哈？！”

洛河笑了笑，满脸皱纹舒展着，语气带着一抹微妙的询问之意：“交易？”

齐鲁咬咬牙：“……交易！”

为了老婆儿子，吃点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学习吗？学习……

齐鲁憋着脸色。

洛河瞥了他一眼：“有屁就放。”

齐鲁诚实地咧嘴：“呵呵。”

第七百六十八章 永远记住我

“老爸，老妈，外公，外婆，这是我的女朋友，无量塔·姬子。”

为了庆祝家人找到和平共处的方式，几天后家庭聚会的时候，齐格飞直接打电话把姬子叫来了。

齐鲁震惊地拍案而起：“……小飞，这好像是你的老师吧！”

“叔叔好。”穿着一身大红色裙装，姬子站在齐格飞旁边，笑吟吟地点头打招呼，“对啊，不过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在几天前我就已经从学习辞职了，目前打算开一条龙的品牌化妆店、服装店和首饰店，随时欢迎光临哦。”

“原来之前来学校非要叫前辈，小飞之前也……”洛泊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嗯，以后会光顾的。”

“原来是早有预谋啊，以小飞的性格，看起来是棋友你出的主意。”洛河微微点头，“嗯，不错，不错。”

秦素亲切地招呼道：“来来，快坐下吧，你喜欢吃些什么菜？”

齐格飞：“我高中毕业之后准备和姬子订婚，大学毕业了之后结婚。”

洛泊：“你有打算的话，那就行。”

齐鲁：“这么快？！以前不是说二十六岁之后再谈恋爱吗？”

洛河：“好事好事，姬子年纪倒是大了一些，最好早点要个孩子，免得以后生育困难。”

秦素：“这倒是，我还能抱抱重孙呢。”

齐鲁有些懵逼地左右看了看，怎么感觉其他家人的画风都和自己不太一样，他揉了揉眉心，努力放松心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尤其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当年自己和洛泊的事情，两位老人……哦不，爸妈反对得那么凶，为什么到了小飞这里就是一路畅通无阻了？

不过接下来饭桌上，齐鲁就感觉有些东西，这是个厉害的……姑娘吧，学识渊博和谁都能说上话，什么东西都能说，而且说笑之间的样子，有种很真的感觉，既能和洛河讨论某个时代的文学，国内外文化差异间带来的趣事，又能和自己扯商业发展，行业前景……

真的是个优秀的人，话说自己为什么第一眼印象不好？

齐鲁吃着饭，认真琢磨了一下……大概是气质和穿着打扮吧，总给人一种张扬、风尘、开放的感觉，反倒是其他人都有一双更为理性的眼睛，首先将对方小飞女朋友的身份确定下来，随后交谈了解之中，再看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