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沉吟片刻后，维格从酒桌前站起身，朝楼下招呼了一声：“来人。”
……
陈默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处陌生的寝宫里面。
他当然不可能被维格·多劳布尼尔灌醉，凡俗的酒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不过适时表演出一副不胜酒力醉态酩酊的样子，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重度饮酒之后，肯定是要宿醉了……
从床上坐起身，陈默做出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捂住额头，沙哑着嗓子咳嗽起来。
“咳！咳咳……！”
听到寝宫里面传出来的动静，等候在门口的两个地精种侍卫立刻推门而入，为他奉上解酒的饮品。
带着些许鲜果味道的酸汤，喝到嘴里温度刚好不凉不烫，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准备的。
“谢谢啊……”
陈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仿佛真的渴得厉害，捧过汤盏大口大口的喝着，吞咽时还发出十分响亮的咕噜声，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粗俗姿态，完全跟宿醉的人一模一样。
两个地精种侍卫见此，相互对视一眼后，前者微微点了点头，后者嘴角勾起无声的笑意。
待到陈默放下汤盏时，侍卫才开口道：“麻烦阁下再跟我们走一趟吧，陛下已经在大殿里面等候多时了。”
“哪里的话，既然是维格陛下传唤，我们还是快走吧……”
陈默扶着床沿站起身，表情欲言又止，一副紧迫急切而又局促拘束的样子被他表演得淋漓尽致。
“辛苦阁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
看到陈默这种唯唯诺诺的作态，两个侍卫再次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带着鄙夷的笑意，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出来，转身就开始为陈默带路。
说起地精，在世俗印象当中，他们大多都是一群矮小丑陋且生性怪诡的侏儒，即使是各种传说故事里对地精最正面的形象描述，也只不过是体格健壮的筋肉小矮人而已，但实际上，作为锻造之神奥坎的得意之作，地精种不仅身材高大健美，同时他们还是崇尚知识的智慧种族，从发达程度远超其他十四个种族的机械工学当中就能对此略窥一二。
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陈默最终在一处宽敞的大殿里面再次见到了地精种之王，维格·多劳布尼尔。
此刻的维格和之前在酒馆里面的造型完全不同，一身无袖开襟的服饰将他大臂部位和胸口隆起的肌肉衬托得更加雄壮威武，满头白发披散着向四周张开，目光霸道而轻佻的扫视着王座之下的所有人。
少了几分机智精敏的狡黠，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的嚣狂。
像狂狮。
“维格陛下！”
被带上大殿之后，陈默作势就要参拜下跪，然而维格却并没有拦住他，于是在维格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陈默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膝盖却一点都没弯，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行点头礼而非跪礼。
“呵呵，狡猾的家伙！”
欣赏完陈默在自然而然间便将行跪礼改为行点头礼的全过程之后，维格笑骂了一声，不过他倒也没有生气，之前喝酒的时候试探已经够多了，现在适当表现一下身为王者的大度与容人之量也并无不可。
“是，瞒不过维格陛下您的慧眼。”听到维格的笑骂，陈默始终恭恭敬敬的低垂着脑袋，视线紧盯王座前面的台阶，丝毫没有僭越的意思。
“行了，你并不是我的臣民，就不要再把君臣那一套拿到我这里来用了。”维格摆了摆手道：“酒喝够了，现在来说说正事吧。”
“是。”
陈默点点头，视线略微上扬，语速缓缓地说道：“曾经作为掌握有【髓爆】技术的地精种，虽然并不一定是最强的种族，但在那段诸神分而统御天地的神战时代，一定是风头最劲的种族……往上数，森精种在秘密研究逆神的灵坏术式，天翼种将神灵种视作首要猎杀目标，巨人种与精灵种根本没有胆敢忤逆神灵种的念头，幻想种甘于充当神灵种所饲养的宠物，龙精种更是只敢在下位种族的生物面前耀武扬威，说到底，也就只有地精种敢公然对外宣称自己掌握着弑神的技术……”
陈默的语速很慢，说到最后时忽然语气上扬，带着几分唆使的味道。
“只可惜，这份荣耀在六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座之上，维格霍然站起身，一双虎目瞪在陈默身上，狂躁的魔法精灵从大殿上空席卷而过，带起刀割般嗖嗖的风声。
“陛下请息怒！”
控制着自己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畏惧神情，陈默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道：“难道维格陛下……您就不希望将这份荣光重新拾起来吗？”
“哼！你说得倒是好听，但只要有盟约在……”
维格说到这里时再次重重的哼了一声，在【盟约】的束缚之下，即使是神灵种也不可能随意伤害其他种族，更别提本身只排到序列第八位的地精种了。
“陛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髓爆】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那么何不将之利用起来呢……废物利用也总好过挂在首都城墙上充当装饰品吧？”
“利用？”
维格重新坐回王位上，略微挑了挑眉道：“说吧，你想怎么个利用法？”
“陛下请看。”
迎着维格审视的目光，陈默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交由侍卫呈了上去。
“多重法阵与灵魂植入的技术，最低的组合是三环，如果搭载髓爆的启动术式作为整个三环法阵的动力源，就能做到迅速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堪比上位种族生命的尖端战斗力的效果……”
陈默讲解的同时，维格·多劳布尼尔盯着图纸的双眼越瞪越大，眼神中满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半晌，他才艰难的从图纸上面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沉默好一阵过后，总算是平复下心头翻涌而起的惊涛骇浪。
“这是你想出来的？”
“人类种也不总是一无是处，不是吗？”
“人类种……”
维格·多劳布尼尔目光再度在图纸上流连片刻，然后才不置可否道：“那么名字呢？这东西总应该有个响亮的名字才对。”
陈默露出微笑：“这个技术的名字……既然决定将弑神兵器【髓爆】作为搭载的动力核心，就直接点叫弑神兵好了。”
第三十六章 红月陷落
弑神……弑神！
就仿佛物种与生俱来的叛逆心理一般，即使是由神灵亲手所创造的种族，也会升起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种无与伦比的禁忌狂热从远古神战年间诞生，流淌进后世数千年绵延的血脉当中，在心底最阴暗的欲壑深处扎根，最终生长出反叛的果实。
所以当陈默口中说出弑神兵这个名字的时候，维格·多劳布尼尔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
而看到这位地精种之王目光深处隐约流露出的兴奋，陈默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轻轻放下手中的图纸，维格态度变得热情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许多：“你已经让我看过了人类种的筹码，现在也该让你看看我们地精种的诚意了。”
“您什么都不必付出，陛下。”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
“当然，您也可以这么认为。”
陈默点点头，接着忽然话锋一转道：“或者换个说法，您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而已。”
“无足轻重的东西？”维格皱了皱眉毛：“到底是什么，还是请你先说来听听吧。”
“好吧，既然您坚持的话……”
陈默无奈叹了口气，逐条细数起来：“您也知道，人类种的境遇到如今实在谈不上有多好，国土面积被削减到只剩下最后一个王都不说，外面还有兽人种和海栖种在虎视眈眈，四面环敌之下又恰逢先王垂暮而去，内有人心浮动，外有强敌伺伏，人类种现在已经脆弱到仿若风中残烛般岌岌可危的程度，而史蒂芬妮陛下她又恰巧听闻地精种素来爱好和平，并且实力雄厚，所以便想要将人类种捆绑在维格陛下您的战车上，向您献上弑神兵的技术就是为了确认人类种与地精种关系密切的保险……这些理由够了吗？”
“嗯，人类种目前的情况我也确实是略有耳闻……不过你们既然开发出了如此高明的技术，那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话刚问出口，维格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是不想用，而是不能用啊……
人类种，就连魔法精灵都没办法感知得到，哪怕任何一个最低等的魔法也用不出来，即使掌握着弑神兵这种尖端魔法技术，但他们也没有能力去将之付诸实施。
陈默微微垂下目光，静静等候着维格的回复。
片刻后，维格·多劳布尼尔做出了决定。
“我亲爱的朋友，地精种将永远是人类种最坚定的后盾与最忠实的盟友。”
“感谢，感谢您的宽厚仁慈。”
陈默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便满意的躬身致谢，随后转身离开了大殿，而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维格·多劳布尼尔心绪忍不住狂热跳动起来。
“弑神啊……”
……
地精种在机械工学方面确实有着极强的创造力，虽然陈默为他们带来的是前所未闻的灵魂植入型法阵，但维格手下能人辈出，在众人绞尽脑汁集思广益之下，他们还是很快就将多重法阵与灵魂植入类术式的原理吃透，并且尝试着融入了髓爆的术式核心。
仅仅过去一天时间，陈默就收到了首批的弑神兵成品。
六道固化了恒定漂浮术与正负斥力场的双刃剑枪并列在一起，既可以分开当成剑使，又可以并拢形成枪尖，两根手臂粗细的菱形管柱散发出迷蒙青辉，其中每厘米都铭刻着数十万单位的高温激发术式，除了这些外部辅助装备之外，整个魔法阵本体由十二环术式构成，可以满足绝大部分的功能性需求，而核心的髓爆术式也能够提供足以支撑整个弑神兵长时间高负荷运转所需的能量。
“虽然时间紧迫，但这已经是我们地精种能够拿出来的最得意的作品了。”
维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神情，显然对于弑神兵很是自信。
“不过我的朋友，你真的打算亲自来试吗？”
在维格身前，陈默已经触发了整个十二环术式的核心，曾经凶名赫赫的【髓爆】术式经过地精种能工巧匠们的调整，输出能量变得稳定了许多，淡蓝色光芒凝结成圆环，数以百亿计的高浓度精灵粒子在光环中飞速转动，庞大能量外溢时流经其他十一道魔法阵，为整个弑神兵带来充沛的动力。
“嗡！”
随着魔法阵激活，平躺在地上的六道锐利剑刃毫无征兆的轻颤了两下，随后咻然冲天而起，划过曲线优美的弧度，最终犹如裙摆般停在了陈默衣服后襟的位置。
“维格陛下，我相信您，也相信地精种的工艺水准。”陈默带着坦诚的笑容说道。
他当然是在说谎，事实上，在看到这个魔法阵的瞬间他就已经分辨出了其中包含的所有术式，而他之所以要亲自进行所谓的“测试”，当然也不是因为什么信任之类虚幻缥缈的东西。
不过得益于陈默之前刻意在维格心里留下了既定印象的缘故，这次维格倒是没怎么试探就直接相信了他表现出来的坦诚，当即哈哈大笑道：“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我的朋友！”
“那就借您吉言了。”
陈默边说边抬了抬手，两根菱形管柱也跟剑枪一样飞起，一左一右漂浮在肩头，仿佛鸟儿折翼般倒伏在身后。
下一刻，髓爆核心产生出的庞大能量毫无阻拦的涌入整个弑神兵当中。
轰轰——！
强烈的斥力场从术式最外环向外爆发而出，直接将陈默从地面推上了数百米的高空，沿途炸出一连串音爆轨迹，花纹复杂的漆黑魔法阵在他头顶缓缓旋转，陈默低头朝下方望去，维格·多劳布尼尔正在地面对他露出微笑。
不过陈默并没有回以表情，人类种是看不到那么远的。他收回目光，心念一动，五道剑刃立刻散开飞射向四周的夜空，速度快到就连固定在剑刃上的漂浮术式都几乎快要跟不上能量输出频率的程度。
“回来吧。”
望着几乎快要飞出天际尽头的剑刃，陈默招了招手，仅仅只是一个来回的功夫，当剑刃飞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经过地精种特殊工艺锻打的剑刃就已经出现了裂纹。
材质还是太弱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材料品质的问题或许远比技术的问题更加棘手，但在他这里，材质的问题却恰好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蓦然划过一闪即逝的银辉，再看时剑刃已经恢复如初，纤薄的刃口即使静止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极致的锋芒。
“这东西可是个大杀器啊……不过要想弑神，嘿嘿，弑神，哪有说的这么容易。”
隔着数百米距离，还站在地上的维格自然是听不到陈默在说什么，而陈默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了几分。
既然是测试，就得有个测试的样子才对……
十二环法阵除了核心的髓爆术式与最外围的斥力场之外，剩余十环全部亮起，六面魔法光盾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狂风犹如实体的刀剑般从身侧穿梭而过，五道剑刃凝结上一层蓝色冰晶，刃口却燃起灼热到扭曲空气的高温烈焰。
陈默从高空俯冲而下，完全没有使用自己的能力，纯粹凭借弑神兵带来的动能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数十马赫的程度，地精种在弑神兵中所添加的驱动术式明显比他前几天粗制滥造的三环法阵更加精细，能量利用率也更加优良。
俯冲到距离地面还有十米不到时，陈默身体猛然一侧，直接由俯冲变向为贴地飞行，高速变向带来的冲击力被弑神兵全盘吸收，拖曳着华丽焰尾的五道剑刃分出一道，斥力场从剑刃上爆发出来，仿佛铁铧犁地般将大地翻开狰狞的剑痕。
剑痕周围，地面被剑刃所携带的高温融化成漆黑的玻璃状结晶，而后又包裹上一层厚厚的坚冰，深达数十米，宽度足以并排塞下两三个成年人的剑痕，无声阐释着破坏一词的含义。
等到陈默再次回到高空时，术式第三和第二环同时炽亮起来，惊人的光亮和热度仿佛恒星风暴般从他身上向外辐射而出，夜晚冰凉的空气与半空中漂浮的微粒被高温感电磁场所吸引，然而当这些物质接触到他周身不断膨胀的热度后，便会直接跳过液化和气化的过程，刹那之间化作等离子态，以电浆的形式在他周身飞旋。
他此刻的存在方式，简直就犹如一颗超小型恒星！
存在引力，能够自行发光，并且辐射出惊人高温的红莲恒星！
周身不断上升的热度即使是陈默本人也感觉有些诧异了，虽然能不能弑神还是两说，但搞不好随便来个普通人都能凭这东西跟吉普莉尔过上几手了。
“怪不得地精种能够排到第八，这技术还真是厉害啊……”
摇摇头，收起无关紧要的感慨，陈默一挥手，肩头的两根菱形管柱立刻飞到身前，两根并拢成一根，髓爆核心蕴含的庞大魔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澎湃，一道道火焰如同日冕般从他身上喷薄而出，很快又被吸引回来。
与此同时，他抬头看向高悬于夜空中的那轮猩红圆月，髓爆术式的魔力迅速转化为热能在管柱内凝聚压缩，金属色的管柱变得如同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淡淡的散发着光亮。
“嗡——！！！”
下一刻，近乎实质化的炽热光辉从管柱开口极速迸射而出。
亮度强烈到将普通人的视野一瞬间染成全白的程度，同时这道光线也有着语言不足以描述的莫大能量，瞬间便将数十千米厚的云层融化洞穿。
这是聚集了【髓爆】术式全部能量、六千年前号称足以弑杀神灵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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