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201章

这位执行官小姐的用词对于一位贵族女性来说实在是不雅而粗俗，但她说的却是很现实的情况。

没有人能保证那艘飞空艇有什么，那是直接从空港过来的，高高在上，没有经受机构的检查。那里面有疑似密教成员的存在，这个密教在宴会开始之前策划了帕列斯近年来最大的一起盗墓案，又用障眼法让他们的存在完全无人知晓。

此外他们掌握有较高等的召唤术，这至少说明他们有着不俗的神秘学知识——这绝对是一个需要小心对待的敌人，如果想要将事件隐藏在暗影之中，就更加需要谨慎与完善的计划。

“……不能让飞空艇先离开吗？”

“这也是一场赌博，毕竟现在有危险的是我们而不是飞空艇上的人，我们倒是可以发信号让他们离开，但如果他们不离开呢？我们能怎么办？就地击毁？”

“……但他们总会离开的。”

玛格莉塔忽然开口说着。

“她们的目的是绑架夏洛特公主，如果他们成功了，肯定要尽快逃离，既然是为了绑架后逃离，那么，应该不会在飞空艇里塞炸弹……”

“这是一种可能，不过由于没有人能够进入天空之中的飞空艇中，他们完全可以就那样停在天上，等到原本预定的时间再离开——但如果谋划者足够谨慎，他们一定会准备好毁灭飞艇的方法，因为这样，就算他们暴露了，至少在夏宫的上方也可以有恃无恐，现在这座宫殿与宫殿中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人质。”

“那么——”

路易国王皱着眉。

“你们不能等到他们离开时追踪吗？”

“这当然也是可以的，但有两个问题，其一，我们没有一艘在天上飞的时候不会被发现的飞空艇用来追踪，其二，「淘金者」号未必会回到空港，就算回去了，我们要找的犯人也可以在中途某个地方跳伞离开，据我所知，在黑市流通的全新伞兵用降落伞一件只需要五镑。”

康妮·李摇了摇头。

“他们很有可能逃掉。”

“这也危险那也危险，你们还能做什么？”

有一个贵族不耐烦了，他看着黑发的少女，厉声地说着：

“如果这种事都处理不了，我们每年花那么多王国财政养你们又有什么用？”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率属于哪个部门。听到他这么说，翘着二郎腿的女士只是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

“让这件事变得难处理的正是诸位，以及诸位的脸面。如果各位不当心那艘飞空艇上可能存在的炸弹将这座宫殿炸烂，让体面的先生和淑女们在火焰和爆炸中哭喊，惊慌地逃离，我和我的同事们已经准备好了突击，把好几公斤的子弹嵌在那些歹徒的脑壳里，只需要陛下一声令下。”

接着，这位一个人坐在一群实权贵族的前方，气势却比他们所有人都强的女士又看向沉默的国王。

“又或者，以保护宾客为重，当作无事发生，坐视他们离去。”

第367节 EP.156 国王的选择

“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路易国王沉重地问着。

“第三种方法，我与我的同事们潜入进去，藏匿起来，然后在飞空艇离开夏宫之后又没有靠近市区的时候展开行动，这样即使真的飞空艇上塞满了炸弹，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们殉职加上飞空艇在市郊坠毁。”

轻描淡写地说着「殉职」这样的话，康妮·李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份冷静甚至让这些城府极深的贵族也感到了一种不详的战栗，。

或许真的只是想听乐观一点的猜测吧，他忍不住开口说着：

“总是说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没有乐观一点的预测吗？”

听到他的话，康妮·李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过去。

“市政大臣先生，如果你想听乐观一点的……嗯，也有，最乐观的估计是我们所消灭的歹徒就是绑架分子全部的成员，他们背后没有一个酝酿着什么阴谋的组织，没有更深层的计划，他们只是一时脑热闯入了这里实施绑架计划，目的只是要勒索一大笔银镑，现在他们已经全军覆没，飞空艇上只有被他们胁迫合作的机组人员，我们一上去表明身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地迎接我们，然后告诉我们他们知道的情况……这样足够乐观吗？先生？”

王国的市政大臣不说话了。

“为什么我们会对这些歹徒一无所知？”

“拦路抢劫的劫匪在第一次抢劫之前谁会知道他想要犯罪呢？诸位大人，犯罪不像战争，也不像市场的波动。帕列斯有超过两百万的人口，把帕列斯的警察翻十倍也不可能在事情发生前全部阻止，等到犯罪发生时我们发现我们对犯罪者一无所知再正常不过了，因为在做出这件事前，他们或许只是帕列斯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我想，警察厅长先生一定对此深有体会。”

康妮·李很坦然地把他们能保证与不能保证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而在她身后，露娜公主的身边，作为莫比乌斯机构的一员，玛格莉塔知道更多这位执行官小姐没有告诉贵族与国王们的讯息。

例如在帕列斯的地下黑市，炸药是很常见的流通品，大多数是某些矿场偷偷卖出来的用剩的，因为这些爆炸物质的流通受到严格的管制，如果没法一次用完，下一次采买就会多出一大堆令人抓狂的手续和至少一周的残余炸药核算与新采买炸药的审批流程。

所以瓦卢瓦王国各地的矿场都会采买刚刚好能用完的炸药，然后每一次都用得精光——有时是真的恰好用完，有时有些剩下的，就成为了矿场某些人灰色的外快。

另一些则来自于一些地下工厂，他们没法光明正大的售卖商品，地下黑市就成为了一个好的选择。甚至还有一些来自正规的军工厂，将一些还在保质期的库存提前“报废”然后再“销毁”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

一些隐秘组织想要获得足以让一架飞空艇坠毁的当量的炸药绝对不费很大的力气，毕竟，所需要的当量也并不很大。

此外就是潜入的问题。

虽然已经有五具苍白之骸被派遣下来，可没有人能够保证飞空艇上还没有别的苍白之骸，毕竟就算用望远镜也无法确认艇内的情况。

对于亡者而已，世界是永寂的寒冬，而鲜活的生命就像是冬天雪地里的火把一般。靠一般的潜行技术甚至是一般的收容物都没法阻断的。

玛格莉塔也很能理解康妮·李向国王和这个贵族的高层这么坦诚的原因。

现在莫比乌斯在夏宫的力量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无法确保隐秘性，也无法干得十分干净，有相当的可能会波及周围，造成损害。康妮·李作为执行官是机构在现场的最高指挥人员虽然具有无可争议的指挥权，但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就在这里，到底要采用怎样的计划，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

这位尊贵的国王陛下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就沉默了。

他靠在长桌旁的椅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却又在那双翡翠色的深沉的目光抬起时移开。

无需多说，从这样的反应之中，在王位上坐了超过二十五年的国王已经明白了这些贵族们的想法，而在理解之后，这位国王第一个反应就是叹息。

当然，是在心底。

他忽然有些后悔在事情发生之后立刻把王国的重要人物聚集起来了，但是不聚集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出现伤亡，这件事还可以压下去，但是在袭击中已经有两位皇家守卫殉职，两个夏宫的仆从遇害，王国有名的优秀骑士亚洛受了严重的冻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至少一个月受伤的痕迹都不会消去，这些事有心人稍加调查就能发现问题。

这毕竟事关人身安危，隐瞒的风险与坏影响明显远大于公开。

而这个决定又决定了现在他所能做出的决定，现在他必须以一位国王的身份做决定，而不能是一个因为女儿遭遇了危险而愤怒的父亲。

至少在现在不行，在这些王国的重臣面前时不行，在这个聚集了许多帕列斯甚至瓦卢瓦王国其他地方的贵族的夏宫中不行。

“现在夏宫中有太多人。我们负担不起这些歹徒鱼死网破可能导致的损失，除非你们能确定潜入行动一定不会被发现，否则，我们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风险，所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让他们离开，但是——”

国王看着康妮·李。

“我要求你们必须查出想要绑架我女儿的家伙的身份，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捉拿归案，我绝不会允许这些歹徒还能够逍遥法外！你们可以做到，是吗？！”

“遵循您的意志，陛下。”

把翘起的双腿放下，康妮·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看着面色阴沉的国王和周围纷纷掩饰着自己放松下来的心情，还在脸上露出一副“这简直是王国的耻辱但陛下以大局为重实在是体恤臣民”这样的表情，同样严肃地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骑士礼。

“我们必将找到这群胆大包天的暴徒。”

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之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出于安全起见，接下来夏宫将借「品酒会」的活动为由，将宾客们集中到更加安全的地下酒窖。

在贵族们与机构的执行小队都离开后，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的舞厅中，国王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女儿的面前，露娜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适时地告退，带着玛格莉塔离开了。

在舞厅的门合拢之前，玛格莉塔的心头一动。

她回过头，在舞厅还没有合拢的门缝中，女孩看到舞厅内，那位国王弯下腰，满脸歉意地向自己的妻女说着什么，美丽的王后苦笑着摇头，看起来就像是在安慰他，而夏洛特，这位在自己的生日上遇到了危险的事情的公主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直接用手拿起一块蛋糕，递向了国王的嘴边。

她开口说着，那个口型就像是在说，“没关系”。

门阖上了。

第368节 EP.157 康妮·李的收容物「上」

“罗曼罗兰小姐。”

离开舞厅之后，宴会照旧进行，所以露娜也要前往地下的酒窖。

不过，在通往下方楼层的楼梯前，黑发的执行官站在墙边，在两个女孩走过来时朝她们打了个招呼。

“有什么事吗？康妮·李小姐。”

露娜停下了脚步。

“陛下选择了最安全也最保守的计划，但我们作为机构的执行人员，要是真的让这艘飞空艇悠哉游哉地离开，我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线索了。”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还有其他的计划？”

露娜皱了皱眉头。

“当然。不是所有计划都能解释给上面听的。”

走廊上现在只有玛格莉塔、露娜还有这位执行官小姐，听到她的话，金发的女孩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不知道对手底细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场赌博，只不过接下来要赌的事情，风险会比较低而已。”

“我猜这需要我的侍从小姐的帮助，是吗？”

“没错，罗曼小姐可以让我暂时借用一下罗曼罗兰小姐吗？”

“那个，康妮·李小姐，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不能离开露娜大人的身边……”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黑发的执行官小姐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早知如此”的表情。

“所以，我希望两位一起来，就在那座提克塔上，当然，只是远远地看着，做些不太会刺激飞空艇上的人的行动来标记他们，以方便我们日后进行追查。”

“……标记？”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对「淘金者」号做标记吗？

可是在绑架没能成功的情况下，这艘飞空艇应该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回到空港。而在回到空港之前，那个密教的成员或许就会通过降落伞轻而易举地消失在夏宫到空港之间的任意一处，标记飞空艇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还是说，这位执行官女士有什么办法直接标记飞空艇上的人吗？

看到女孩一脸狐疑的样子，康妮·李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

“你忘了吗？罗曼罗兰小姐，我们莫比乌斯机构一项最神秘，最可怕的性质。”

她轻声地说着，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凡有知……”

“……必被知！”

尖尖地耳朵抖了抖，玛格莉塔突然明白了。

……………………………………………………………………………………………………

一小段时间之后，提克塔。

帕列斯的夏宫是在黑暗纪元时就建起来的，建筑间笔挺高耸的尖塔和厚重的墙壁，相对狭小的开窗都是其特征，随后经过数次大面积的装修，最终变成了巴洛克式的外观和洛可可风格的内饰，但这几座高塔并没有被拆除，还维持着它们最原始的风情。

「淘金者号」就悬浮在这座高塔的上方，飞空艇的底部距离塔顶大约十米。塔顶有一扇插拴已经锈坏的窗户，一条被漆成暗色，悬有重物的麻绳成为两者之间的桥梁——用桥梁来描述是否合适呢？和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比，这条麻绳纤细地就像是一根蛛丝。

这座高塔顶部的房间显然久未被使用，就连清扫都马马虎虎，这让露娜皱着眉毛停在了门外，不愿意让自己拖地的裙裾沾上尘埃。

最后她还是来了。尽管她对神秘的事并不是那样的好奇，但还是因为玛格莉塔那可怜巴巴的请求的眼神还有被袭击后的一些不悦而来到了这里，打算亲眼目睹衔尾蛇在袭击者身上留下刻痕。

“那些苍白之骸确实是从这里进入的呢……”

“嗯？”

金发的女孩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露娜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她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露娜大人，用灵视看一下。”

玛格莉塔转过头来，那双湛蓝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灵性的光芒，露娜想了想，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将灵性集中在自己的瞳孔之中，于是，这个除了她们三个女性之外还有其他执行人员在的房间中出现了另一种颜色。

一种冰冷的白，就像飘荡的寂静的烟，夜晚干热的风也无法将它们吹散，就和那些没有嘴的亡者身体之中冒出来的一样。

这些白色在空气中飘荡，穿过她站着的门，穿过玛格莉塔和康妮·李身边那扇关不上的窗，这就是那群苍白死者所留下的痕迹，它们从这座高塔潜入夏宫，杀害了两位侍者，躲入他们的身体，然后再从地下的厨房端着蛋糕前往位于三层的夏洛特的房间——谁会想到它们是从高塔上潜入的呢？

“……嗯？”

但接着，露娜又注意到执行人员都在看着她和玛格莉塔，具体来说，是看着她们的眼睛。露娜不动声色地看向他们的目光，这些躲在房间暗处的精锐执行人员立刻转移了视线，但他们头部的心智体中呈现着惊异、还有恐惧的情绪。

“罗曼小姐和罗曼罗兰小姐会「灵视」？你们看得到这个房间里苍白之骸留下的痕迹吗？”

“嗯，看得到哦，很清楚呢，白色的寂静，寂静的寒冷……灵视果然很方便呢，就连特遣部队的黄金指轮在这里都只有微弱的反应。”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

“……真是疯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