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221章

作者:极夜

「如前文所说,雅玛群岛的岛民信奉血神,认为鲜血是人最基本的组成部分,繁衍就是流传血脉的行为。但是在他们看来,繁衍又不是唯一的传递血脉的方式,尤其是作为部族智者、医生或者记录官(类似于历史学者)的存在,他们有着一种独特的传承仪式,在岛上生活了半年之后,我有幸见证了一场仪式,那个仪式被他们称为“hereditarium”,没错,就是古代语中的“传承”,为了描述方便,下文中都以「传承仪式」来描述该仪式。接下来,我将描述那在我们这些自诩文明的人看起来血腥而残酷的仪式。」

这部分让玛格莉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她迅速地抬起头,注意到这些当然不会是侦探助手的贵族年轻人们正对着四周的藏书大发感慨。

鲁米耶现在成了年轻人们的主心骨,他向其他人讲述着自己与杜马教授的故事,看起来这位教授确实在帕列斯有一定的名气,就连玛丽安也吧注意力从玛格莉塔与康妮·李这边移开,专心致志地听着。

女孩抖了抖耳朵,看了康妮·李一眼,然后发现这位执行官小姐的目光已经沿着手稿的文字一路看下去了。

玛格莉塔也连忙看了下去,越看,女孩的表情就越凝重。

雅玛群岛的「传承仪式」就如教授所提醒的那样血腥,他们信奉人是由血液组成的,包括血肉和骨骼,包括人体的器官,因此,他们也相信,通过将人的部分器官和肢体还原为鲜血,再将这份鲜血注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之内,就能够得到那个人的知识,并且那个人也将因此永远与其同在。

这个「继承仪式」就是这样,当部族的智者、医生因为年迈或是意外死去时,如果他们的头颅没有损坏,就会被立刻带到一个仪式洞窟,在那里,部族的祭司会点起一种海鱼鱼油制成的蜡烛,在烛光中,继承人会与死者相向跪坐,在继承人宣誓继承死者的血并像死者一样为部族服务后,大祭司就会用一种大约二十厘米长的礼器从死者的太阳穴里刺入,然后从中抽出一管鲜血,那看起来和医院用注射器抽血很像,然后,大祭司会哀悼死者,说虽然他们头颅已空,但他们的智慧将永远流传,然后再将礼器刺入继承者的太阳穴,将抽出的东西注入进去。

这是一个光听就让人背脊发凉的行为,现代医学早就证明了抽血和输血不是可以乱来的事,而且也从来没听说过从太阳穴的位置进行抽、输血的,把血直接注到大脑里除了自杀还有任何意义吗?任何有医学常识或者只是有常识的人都会断言这会让抽血和输血者一同死于非命。

但在教授的手稿之中,他写到——描述仪式的文字就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与前文相比就像是在颤抖,而之后的文字更是只剩下一团混乱的笔迹,不过,说是之后的文字,在手稿写有字迹的最末尾,有的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那个年轻的男孩活下来了。他养了两天的伤后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医生。就像死去的那个医生一样。

在这句话上,深蓝的墨水狠狠地划了一条横线,还有许多许多的墨滴滴落在附近,几乎可以想象已死的教授是怎么让沾有墨水的羽毛笔悬停在稿纸上,又是经历了怎样挣扎才写下了这句话又抹去。

——那个年轻的男孩活下来了。

——他养了两天的伤后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医生。

——就像死去的那个医生一样。

——就像死去的那个医生一样。

第405节 EP.194 大侦探玛格莉塔「VI」

一股凉意从玛格莉塔的背上蔓延,让女孩从这仿若幻觉的想象之中清醒过来。

即使接连两次遭遇了灵性的萎缩,女孩的灵性依然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哪怕只是想象中的画面,在强力的感知之中,好像也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玛格莉塔甚至看到了教授用力地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而方形圆口的玻璃瓶中溅起墨迹,染上羽毛笔那顺滑的羽毛……

玛格莉塔眼皮突然一跳。

她看向了插在墨水瓶中的羽毛笔,那是一只鹅羽,而在洁白的羽毛上,她确实看到了墨水沾染的痕迹。

尽管那与她在那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想象的情景之中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

“……原始的习俗往往带有神秘的性质,因而以研究大陆现存的原始部族味课题的民俗或者人文学者容易在不经意间触及神秘的力量。”

康妮·李在女孩的耳边喃喃自语着。

这是玛格莉塔也知道的事,但是机构对此也毫无办法——虽然玛格莉塔不知道理由,但确实是对此没有任何强而有效的举措。

“就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个仪式,教授回来之后才会性情大变吗?”

“有可能,或许那个仪式本身就是带有精神污染,而且,我怀疑这位教授并不止看到了「继承仪式」。”

“嗯?”

“描述观看仪式的部分提到的是在那个岛民的医生死去之后,部族立刻举办了这次仪式,虽然是在深夜,但全部落的人都被叫醒,几乎是在医生死后不到一个小时,尸体就被运到了那个仪式场所。”

“……这意味着什么呢?”

“雅玛群岛的习俗和信仰我有所听闻,但我主要活动范围在瓦卢瓦王国周边,最远也就是森海王国,所以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是他们相信人的本质是血,他们用血祭血神。而人死后,血液的腐败是很快的,而腐血是邪恶的,亵渎的。他们这么匆忙的举行仪式,应该是还要在继承仪式结束之后举行葬礼,我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葬礼具体,但我知道那是对血神的一种祭祀,十有八九这位杜马教授看到了葬礼,甚至有可能,在祭祀上看到了更加具有神秘性质的东西,然后……”

“遭受了强烈的精神污染。”

玛格莉塔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这是合理的推断。

可惜也只能是推断了,精神污染在死后是无法检测出来的。

“嗯?说起来,这封信又是什么?”

在书桌上,除了教授的手稿,大量的可能用来参考的文献资料之外,还有一封信件。康妮·李拿起来看了看,信封的署名是“一位谦逊、不愿留名的崇拜者”——一位小有名气的学者有崇拜者倒是没什么奇怪的,看日期,寄出的时间则是一段时间以前了,寄出地则是帕列斯市中心邮局,信封上还写着,“仅能由杜马·奥尼教授打开,愿他常年的梦想得到实现”。

而信封之中并没有信。

看上去是某位不愿意留名的仰慕者寄来的某样礼物,具体是什么呢?没有说,似乎也没有看到,康妮·李摆弄了一下信封后就摇了摇头,重新放下了。

“那么,找到要找的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康妮·李小姐,能够证明这的确是一次死人活了又死的事件的证据,现在也还没有找到。”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股地方没有看了,还是说我们有所遗漏?”

“等去藏品室看完,再在整个房屋里扫一遍吧……”

可是,进入那个藏品价值和教授的藏书加起来据说超过一万六千镑这个庞大至极的数字的藏品室后,玛格莉塔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依旧没有眉目。反而是通过黄金指轮的反应定位了两件疑似收容物,具备神秘气息的物品。但作为一个喜好收藏的民俗学者,藏品里有些疑似收容物的东西也不奇怪,最重要的是玛格莉塔和康妮·李找不到这两件被放置在这里后不知道多少年无人触碰的东西与案件的关系。

最后,在去往别墅边边角角的地方扫过一遍之后,玛格莉塔希望看到的东西,依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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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小姐,现在,我可以听一听你的推论吗?”

回到别墅一楼时,维利警官看到面色凝重的玛格莉塔,开口问着。

那声音里依然有一些鄙夷,要知道,就连最下级的巡警也知道不能随便去翻看私人的日记与信件……虽然差点因为这样漏掉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但这位警官还是用一副“也只有你们这些不择手段的私家侦探会这么做了”的表情看着玛格莉塔。

那当然很失礼,不过玛格莉塔并没有在意,事实上,女孩正因为在别墅的探查结束后而得到的一个结论而陷入沉思,当警官因为被无视而露出不耐烦神色的时候她才抬起头,但却依然没有回答警官的提问。

“杜马教授下葬的墓地是哪里?”

“啊?”

维利擦了擦脸颊的汗,接着马上反应过来,嗤笑了一声。

“就在两公里外的圣路易墓地,怎么,在这里找不到线索了吗?事先说明,我们可没有余力送你们去那里。”

“并不需要你们送。”

玛格莉塔说完,朝门口走去。

出门之前,女孩又看了一眼地面上用白线画成的死者死亡时的姿态,她凝视着位于头部的血迹,忽然开口问着。

“教授第二次死去时头上的伤口是在哪里?我记得报纸上有过照片,但是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我记得,好像是在头的侧面,耳朵上方靠近额头的部分……”

德雷克回答着。

“罗曼罗兰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墓地吗?”

“嗯,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但接下来要做的不止是调查,还有追踪,或许各位在咖啡厅等一等会比较合适,或者……”

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们,玛格莉塔叹了口气。

“……或者,可否拜托各位去警察局,帮我拿到问讯的记录呢?对于一位侦探而言,有这么多英俊与美丽的助手时刻随行,实在是……太显眼了。”

“哦哦,非常乐意!”

保罗和彭庞立刻用力地点头,玛丽安看起来有些迟疑,不过在德雷克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这位文静的少女带着些遗憾看了一眼玛格莉塔和康妮·李,然后懂事地点了点头,毕竟她也明白,她们这些贵族家的少年少女对于专业的侦探和警官而言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噢,别开玩笑了,审讯记录和证言怎么可能让这些小孩子……”

只有警官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马上他就哑然了。

“当然可以。”

康妮·李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地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以她这位巡行警长的名义允许了弗朗索瓦家两兄弟极其有人以「协助者」的身份调阅本次案件证言记录等行为。

这赤裸裸的以公徇私让偶尔也会因为记者们给得太多了而对他们进入现场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警官惊呆了。

而玛格莉塔冷冷地看了一眼康妮·李,还是不明白这位执行官小姐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啊,可是马车只有一辆……”

“没事,我们要去的地方距离比较近,因此,维利警官,可以‘拜托’你派一位警官,送这些可靠的助手去警局吗?别忘了,那两个线索还是他们发现的。”

“……咕,我知道了。”

“很好,那么让我们行动吧……嗯?”

这个时候,康妮·李注意到了玛格莉塔的目光忽然看向门外,她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发现,有两位先生正朝这边走过来。

第406节 EP.195 教授的学生们

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走来的是两位年轻、体面的先生。年轻是从他们脸上就看得出来的特征,而体面——在帕列斯酷热的午后,不再有洁白的云朵对炽热夺目的阳光进行哪怕些许遮蔽的现在,走在街道上的男人只有体面与不体面两种。

前一种会穿着露出手臂小腿甚至是整个上半身的不雅装束,手里或者肩膀上拿着湿透的衬衫,至于后者,他们依然会穿着正装与长裤,带着一顶会让头发变成蒸笼的礼帽,因此这两位先生是属于什么人不言而喻,就连街道上卖报的小孩也知道找他们推销报纸比找那些带着软帽的邋遢男人更合适。

他们的目标很显然是正有一群人聚集在打开的门前的别墅,而且正因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们——尤其是那位虽然仪态不体面但却穿着和他们的装束一眼“体面”的警服的警官,他们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然后快步地走了过来。

“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男士有着一头褐色的发丝和深色的皮肤,显然是一位萨拉人。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另一位先生,从淡红色卷发中伸出的尖尖耳朵让玛格莉塔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这家发生了案子,我们警察和这位……侦探小姐正在查案,无关人等不要靠近!”

维利警官摆着手,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案件?可是,怎么会?”

“你们难道没有看报纸吗?”

“不、没有,我们直到中午才回到帕列斯,在空港偶遇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老师家发生了案件……怎么会……是盗窃案吗?”

埃兰迪尔人的先生也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接着他连忙说着,他们是杜马教授的学生,之前在不同的地方进行研究和调查,两天前接到了老师逝世的信件,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就在今天中午才回到帕列斯,然后匆忙地来到这里,连报纸都没有买上一份。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一起盗窃案?”

“因为老师有很多珍贵的藏品……如果老师去世了,一定会有很多人觊觎……啊啊,老师……”

这个时候,萨拉人的先生好像才看到了门前用白线画成的人形,还有那些暗红的血迹,他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埃兰迪尔人种的先生连忙伸手扶住了他,在看到那一幕时,这两个年轻的男士都露出了悲伤得仿佛要昏阙的表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维利警官不耐烦地问着。

“我是威瑟夫·利兰,这是我的同学,约克顿·兰尼斯,我们都是路易文化与自然科学学院的学生,正在攻读博士学位,杜马教授是我们的老师。”

“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我可以证明,威瑟夫先生,好久不见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真是非常的令人感到悲伤。”

“你是……鲁米耶先生?”

“是的,警官先生,我可以证明,这两位都是杜马教授的学生,而且约克顿先生是教授最得意的学生。”

红发的男人抖了抖他尖尖的耳朵,他看着从门口走出来的青年,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哀伤的神情,低下了头,就好像是要演示眼中迷蒙的水雾。

“我还记得令尊上一次来拜访老师时的情景,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老师……杜马教授到底怎么了?杜马夫人呢?玛丽小姐呢?为什么她们都不在?

但马上他又抬起头,这个时候威瑟夫,这位肤色深邃的男人也好像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同样问着。

“对,老师的家人呢?为什么只有你们在老师的家中?难道、难道她们也……”

“不,请冷静一点,约克顿先生,教授的家人没事,但是……这是一件有些复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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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之后,在之前玛格莉塔她们集合的咖啡馆,玛格莉塔她们,威瑟夫与约克敦,还有一位警官占据了咖啡厅露天的座位。除了那位将要带德雷克他们去警局的警察百无聊赖地喝着冰咖啡,在由唯一认识这两位教授的学生的鲁米耶向他们将这件奇怪而诡异的案件向他们解释之后,两位学识不凡的年轻博士候补全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可能!”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着。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大陆各地都有死者回家的民俗传说,但那些都只是迷信!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显然,他们并不接受这是所谓的死了两次。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对此进行调查,我们相信这只是一场诡计多端的犯罪。如果两位想要见教授的家人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来。”

德雷克也说着,然后在两位先生陷入沉默的时候,他看向玛格莉塔和康妮·李。

“那么,我们就准备出发去警局了,罗曼罗兰小姐和康妮姐是去教授的墓地是吗?那样的话,什么时候再在这里会和呢?”

“嗯?说的也是,定一个会合的时间好了……”

“这两位小姐要去老师的墓地吗?”

这个时候,约克顿忽然开口了。

“……就如两位先生知道的那样,这次案件最大的谜团就是已经因为心脏病发作而离世的杜马教授为什么会在昨天夜里或者回到自己的家中,我想,这是需要去墓地才能找到缘由的。无论那是鬼怪作祟还是某种精妙绝伦的犯罪手法。”

玛格莉塔看了一眼威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