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305章

「狮鹫帮」的头领。

在一堆五大三粗的帮派成员的簇拥下，这位穿着一身西装，身边的气质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男人的恶名在这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他曾经是王国的乙太骑士，因为遭到陷害而被军方除名，在圣马塞尔建立起狮鹫帮后，他以残忍的行事风格得到了「血腥狮鹫」的外号。

这个传闻并不完全只是爱嚼舌根的人们的闲话组成的，英格尔曾经的确是一位王国的乙太骑士，这段经历带给他远超一般人的见识和至今仍派得上用场的一些人脉，这让他在接到手下的报告后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警察要来对付我们了”或者“有人雇佣了一个怪物女孩打上门来了”。

警察厅那种饭桶聚集地不可能有这种角色，听过手下的报告——尤其是战斗状况的报告之后他也认定，他们这种黑帮不可能雇得起这种能够进入王国最精锐的骑士小队里的人物。

只有那些贵族才有可能驱使这样的骑士，可是如果是贵族想要动他们这些帮派的手，用武力是最不体面而且没有效率的，也就是说——

在第三次得到了手下的报告，并确定这个骑士是在往黑牢的方向靠近后，英格尔才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抓到不该抓的人了！

——但是问题在于，是抓了什么人惹出了这个可怕的骑士。

就算是在自己的全盛时，全副武装，英格尔自认也做不到一路走过去，一群健壮的男人都无法阻拦自己哪怕一步。

“我相信我们可以澄清这个误会。”

他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待着。

但是等啊等，黑牢所在的房屋就是没有动静，渐渐地，他有些不安了。

这个时候，一个手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老、老大，不好了！”

“怎么了？！”

“警察，警察过来了！！”

英格尔一怔，他忽然看向自己的手下，为了表现诚意也为了做一点威慑，他把很多手下都着急了起来，聚集在这里，想要为谈判施加一点压力……

但在正处于治安强化行动中的警察们看来，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有着「血腥狮鹫」外号的男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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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莉塔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别给这位地下帮派头领造成了什么样的麻烦，她压根没有兴趣去见他，去澄清什么“误会”。

在听到他的话时，玛格莉塔已经让圣银取下了其中一面窗户的钉子，带着米卡和米拉从屋顶上溜走了。

在这对“姐妹”眼中，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玛格莉塔用巨大的力量拆掉了窗户的木板，然后带她们从屋顶逃离了这片街区。

在那之后，玛格莉塔没有急着询问她们什么。她首先是找到了一家从早晨就开始营业的浴场，将衣不蔽体的米卡还有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米拉带了进去，在侍者为难地对她说这是高档场所，肮脏的站街女郎不能进入时将一把钞票甩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滚去给米卡购买衣服和食物。

一大早的浴场没有其他客人，甚至连水也是刚刚烧热，虽然犹豫了一下，但玛格莉塔还是把米卡带入了女浴场，自己则在外面等待。

等到她们洗漱完毕，换上浴场的侍者买来的女装，再用过早餐后，玛格莉塔才带她们离开了浴场，找了一家格调不错的咖啡厅，坐在了卡座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黎明，但是天空之中并没有明媚的晨光。咖啡厅的侍者点起了几根蜡烛，在萤火般的光点下，玛格莉塔看了看拘谨地坐在自己对面的两“姐妹”，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们没事就好。”

是的，她们没事就好。

“谢，谢谢你，罗曼罗兰小姐，谢谢你救了我们……”

到这个时候，米拉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不过这也不怪她，这两天来事态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一切都已经结束，已经回到安宁的日常中——这样的实感，少女还完全没有。

更何况，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让她始终安不下心来。

“对了，店长呢？！我们被带走的时候，店长他——”

“……”

玛格莉塔目光一黯，用沉默做了回答。

“……怎么会……他们说过只要我们乖乖跟着他们走，店长就不会有事的……”

米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个噩耗好像把她全部的力量都抽空，看着眼前的咖啡，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呜咽。。

“那一天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叹息着，玛格莉塔开口询问。

可以的话，她并不想让这经历了悲伤事件的两人再回忆起那时的事，但是她又确实想要知道在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

米卡张了张嘴，老颜料匠的死讯让她的目光也变得哀伤，但是她还是比自己的妹妹更加坚强。

在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之后，她向玛格莉塔说起了那晚的事。

「米卡的画具店」是下层店铺上层居住的两层房屋，那一晚，在他们都睡下的时候，下层的店铺传来了玻璃被打破的声音。

惊醒的米卡和米拉很快就下到二层见到了闯入者，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就是她们，她们被绑走，老颜料匠竭力阻止，但是却被刺伤。

然后，她们就被带入了一辆马车，捆得严严实实地带进了那个地牢。

“为什么你们会遭到绑架呢？难道又是因为那个‘宝物’？”

这是玛格莉塔最难以理解的。

因为今天有警察厅的治安强化行动，加上狮鹫帮到底是地头蛇，她担心会有什么暗手所以压根没有去见他们的头领，当然，也就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在圣马塞尔的地下帮派要跑到香槟街区来绑架。

“不知道，我只是隐约听到有个人说，要把我们交给什么人……”

米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样啊……”

思索了一下，玛格莉塔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想了想，这样问着：

“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为什么罗曼罗兰小姐，不问那件事呢？”

可是米卡听到以后，却这样说着。

“明明你都看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难处，贸然打听是不礼貌的。而且，在我看来，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的少女苦笑了一下。

米卡抬起头，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那之中没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同样没有任何的厌恶或者嫌弃，而这些本是见过她秘密的人眼里最常见的事物。

只是这样的目光而已，却让米卡感觉到内心的某处，似乎被击中了一样。

“……很抱歉一直瞒着罗曼罗兰小姐。其实我，不能算是一位女性。”

她低下头，紧紧地攥着裙摆。

“我是……一位阉伶歌手。”

第550节 EP.338 收留

——阉伶歌手。

玛格莉塔想起了在画具店第一次听到米卡的声音时的感觉。

那好像是一条蜜糖的小溪在店铺之中流过，仿佛美丽的夜莺在歌唱，连空气与她们的心跳都在为她敲打节拍。

那绝不是仅仅靠天赋或者努力就能拥有的嗓音，而这样的嗓音出现在一个流浪的少女身上更加不同寻常，玛格莉塔也有怀疑过米卡和米拉的出身可能并不像她们所说的那样落魄，因为即使普通人侥幸拥有了美妙的歌喉，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的话，这天赋也很容易在生活和成长之中消失，而米卡的嗓音和发声几乎已经不比一些歌剧演员差了。

就算是现在，遭遇过被绑架的事态，精神和身体都饱受折磨，但即使如此，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如同在知名的演奏家手中奏响的乐器。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至少需要有合格的声乐教师和相当时间的锻炼打下的坚实功底。

如果是阉伶歌手就说得通了。

这起源于古老教会的歌唱者并没有随着那些造就了他们的信仰消失，相反，由于音域宽广、有力、灵活，兼具女性的甜美高亢和男性的气息强度，几乎无人能在歌唱——尤其是有着复杂表演技巧的歌剧领域与阉伶歌手们相提并论，这一职业就这样存续了下来，并随着以繁复为美的巴洛克风潮而在大陆上声名远扬，开创了诸多歌唱技法。

据说在某个时代，站在舞台上的歌剧演员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阉伶歌手，他们造就了歌剧的黄金时代，在三百年后的今时亦未曾衰败。

“啊，但是，还是请用女性来称呼我，我和米拉是双胞胎，本来长得就很像，故乡时教会的修女也总是把我当女性……这么长时间了，被当作男人，反而会觉得不适应，而且……这个身体本来也不算是男性。”

说着，米卡苦笑了一下。

一般来说阉伶歌手成年后会兼具孩童清冽的嗓音和成年男性的体格，不过她还没到二十岁，缺乏锻炼的纤瘦身体除了曲线不明显之外，和女性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理解。”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但就是这短短三个字让米卡一怔，那些不愿意想起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过往浮现在眼前，在微微地出神之后，少女感激地看着光玛格莉塔。

“谢谢你，罗曼罗兰小姐。”

她的声音既有放松，也有微微地抽泣。

……一定是经历过许多痛苦的事吧。

无论是歌剧团的阉伶歌手还是教会的阉伶歌手，在现在都算是有身份的——这也让玛格莉塔更加好奇了。

米卡和米拉说过，她们是因为在故乡惹上了地方的黑帮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到帕列斯来的，从米卡的讲述中来看，她应该是隶属于教会的，但是什么样的黑帮有胆子去碰教会？

虽然现在的教会基本上已经完全是公益组织了，但也正是如此，除了那些特别丧心病狂的强盗何罪犯，大多数犯罪者也不会对教会下手。

一来没有油水，而来会发很多人的义愤。

不过这个问题或许会触及到这对姐妹不愿回想的过往——玛格莉塔想着，决定不贸然打听了。

她喝完咖啡，转而询问米卡与米拉接下来的打算。

“……我们想去见店长先生一面……然后，回画具店一趟……如果可以……”

米拉揉着发红的眼睛，那位老颜料匠的死显然对少女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我和、我和米卡姐也是店长的徒弟，如果可以的话……”

她抬起头看着玛格莉塔，哀伤地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米卡姐一起将店铺经营下去，但是……应该不行……吧……”

玛格莉塔沉默了。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等到少女从侍者手中接过纸巾擦去泪痕，她才起身，轻声地说着：

“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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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黎明的时间已经过去，天空依然暗沉沉的，街道上几乎每一个行人都在拿着报纸，和同伴或是一同等候马车的陌生人讨论着昨晚发生的事已经今天正在发生的事，街上的警察比往日更多，这让街边的乞丐们也提心吊胆的。

「米卡的画具店」前，被打破的玻璃橱窗只剩下边缘的一些锋锐碎片，封锁的黄条捆在门上，一片狼藉的店里没有被打扫，在地面上，白色线条画着的人形与已经干涸发黑的鲜血，让米卡和米拉原本振作起来一些的表情重新变得黯淡了。

“……连打扫都没有做……已经快到开店的时间了……”

咬着嘴唇，米拉朝着画具店门里走去。

“米拉。”

米卡拉住了她。

“放开我，米拉姐，店长总是告诉我们，开店前必须要把店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他总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至少让我把店打扫一下……”

“……”

“……”

米卡紧紧地咬着嘴唇，看向玛格莉塔。

“走吧，我们去警局……”

——警局。

因为玛格莉塔贵族的身份，她们进入了警局下层的陈尸间，当见到那已经不再会睁开眼睛的老人时，就连一直维持着平静表情的米卡的情绪也彻底崩溃了。

玛格莉塔没有站在一旁看着两姐妹扑到老人的尸体上哭喊，她离开了地下室，向警察询问了关于老人的遗产，也就是米卡画具店的处置。

“因为受害者还有家人，这些遗产将会由他的家人——具体而言，是他的女儿继承。这噩耗和相关讯息已经寄送给他的女儿了。”

“是吗……说的也是。”

想到在夏后月，这位颜料匠的女儿就会回来，玛格莉塔的目光也黯然了。

玛格莉塔可以想象到米拉会说什么，那位少女会说“在店长的女儿回来前我们会好好的经营这家店铺，一分钱也不会拿走”之类的话吧，

但是这家画具店是那位老颜料匠的财产，米卡和米拉虽然说是颜料匠的徒弟，但是她们在画具店里工作的雇佣合同都没有，在老颜料匠不幸遇难之后且没有留下遗嘱的情况下，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的子女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