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314章

“……露娜大人……我明白了，的确，这是最合理的选择呢。”

“哦？我还没有向你解释，你就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了吗？”

“是的，露娜大人，因为露娜大人来到这里，所追求的是「最好」——”

玛格莉塔了然地点着头。

而那个舞台就是作为舞蹈的学生而非专业的舞者，所能触及的「最好」了。

虽然非要说的话，作为保留节目的《天鹅湖》才是最高荣耀，可是因为天鹅湖是男女舞者共舞的舞剧，露娜大人碍于公主的身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独舞上加油了。

如果成功，这位公主殿下留学的目的自然是达到了，甚至在剩下的半年还有余力去尝试追寻绘画上的「最好」，而就算失败，也能及时转向绘画，在更长的秋冬学期精心钻研。

说完之后，玛格莉塔注意到眼前公主的嘴角愉快地勾起。

“心情大好——玛格莉塔小姐已经能够理解我的行为了呢。”

有些久违地听到的这句话，正揭示了这位公主殿下心情刻度正朝正向的方向偏移。公主殿下伸出手捏了捏玛格莉塔的尖耳朵，目光柔和。

“好了，也不要让那位血族的女士等太久了，等支付完这次的「代价」之后，就去阳台吧。”

说完，她看向已经浮现出文字的镜面。

但紧接着，那愉快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也回过头，然后——

「妖精镜的持有者用足趾夹住装满的玻璃酒杯」

「妖精镜的穿越者用这种方式喝下一瓶勃艮第西斯特酒庄340年产红酒」

“……”

“……”

不知道为什么。

唯独在自己使用这面镜子的时候，这些「代价」总是显得那么的古怪。

玛格莉塔想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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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前月最后一天的夕光渐渐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在附近一栋别墅顶层，穿着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没有灯光的房顶上。

这栋别墅的主人在几天前，绑架案发生之后就匆匆地带着妻女离开了这座治安不太好的城市，回到家乡的庄园避暑，只留下了少量的女仆维护，而这些女仆被严格的规则约束着，在入夜后只会呆在别墅的别馆。

只有少量警卫守护着这栋别墅，但他们也不会到屋顶上来，于是这漂亮的屋顶就成为了这个男人的包场，他坐在屋檐旁，身边放着食物与美酒，看着枫丹馆门口的马车驶出，朝向河中央灯火辉煌的小岛时，他遥遥举杯，然后在马车从深夜驶回，在别墅第三层的房屋点亮了灯光，他又撕开一份油纸的包装，享用着即使凉了，那辛辣的味道也很好的牛肉三明治。

他很有耐心。

如果有人和他一样活上几百年，他相信那个人也会变得和他一样有耐心。等到那房间之中的灯光熄灭后许久，他才放下纸盒装的咖啡，闭上眼睛，将梦境的触须蔓延到这栋别墅院子里，一颗树上的鸟窝。

一只灰翅山雀抬起了头，很幸运，这是一只夜行性的鸟。

它正展开翅膀正准备开始夜晚的活跃，从小小的鸟巢里飞起。但忽然它的动作一滞，一双眼睛突然闭上了，但是起飞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它一口气飞向了灯光正在暗下去的别墅，从三层的窗户上一掠而过。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只夜鸟飞行时没有睁开双眼，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它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因为它只是一掠而过，因为它只是在梦游，因为控制着它们通过它们的眼睛从天空观察着一切的力量只存在于它们的梦中。

虽然梦游的人十分显眼，但这些小动物就不一样了。

对此，利蒙杜有充分的信心。

这只小鸟穿过房间阳台的落地窗，借助鸟目所看到的情况，这位长于梦境的传奇巫师很娴熟地判断出屋里躺在床上的女性还没有进入深层次的睡眠，于是他让灰翅山雀飞远，在另一栋别墅中找到一只鬼鬼祟祟的沟鼠。在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消失之后，这只沟鼠忽然抬起头，在其他“同伴”疑惑的注视下从它们的“领地”跑了出去。

小型啮齿类动物攀爬的能力并不差，尤其是像枫丹馆这种外墙有很多华丽装饰的别墅，这一次，利蒙杜确认了床上有着金色发丝的少女已经陷入熟睡，而附近没有看到猩红——那个危险的血族王女的身影。

他睁开眼睛，然后重新闭上，做好了身边的防护之后再睁开，借由那停留在阳台角落上的沟鼠，渗透梦境的神秘力量丝丝缕缕地进入了少女的睡梦。

不过，即使猩红和这个少女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关系，梦境是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在梦境与梦境中传递的神秘力量，对于现实中的人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正常来说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在对精神的干涉强度上，「梦境」血脉比不上「精神」血脉，但是相对而言，其隐秘性要更胜一筹。

除非那个血族的王女有能力注意到这只沟鼠的梦境，否则这次侦察不可能被发现。

但众所周知，血族不会做梦。

而她们也从来没有与梦相关的神秘力量。

第565节 EP.353 第二乐章「II」

如果是其他人，利蒙杜会采用更加直接与有效的「梦境穿梭」亲自进入她的睡梦，但是这位老巫师在漫长生命中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谨慎。尤其是他掌握有情报，这个叫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少女的灵性强大到甚至可以抵御「精神」血脉的传奇巫师的巫术。

因此，他没有贸然闯入少女的梦境，而是隔着一个不起眼的中介，细微地施加着影响。

——如果还有一丝争取的机会。

他的那个老友是这么说的。

而他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这句话来自他们一位早已逝去的战友，他的话语「机会不是找到的，而是创造的」，而这句话一直以来都鞭策着他们前行。

这一次也是一样，将「钥匙」的持有者争取到自己这一边，他的血脉很适合做这件事。

所谓的梦境就是潜意识的一种显现，而通过干涉梦境，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干涉潜意识。

这种事他已经很熟悉了，只不过这一次关系到的人太多，关系到的事太重大，因而他也格外地小心和谨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项工作上，能得到少女的精神世界认可的地方即使要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他也务求完美，绝不贸然行事，因为一旦让玛格莉塔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干涉，那么她就永远也不可能站到他们这一边来了。

这十倍百倍的努力至少可以让他在发生意外时从容地退离，并且不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还有时间，还有更加宽裕的情况，巫术会也不会这么做，就好像上午六位传奇巫师的一同出动，但机会稍纵即逝，这位「钥匙」的持有者也不是瓦卢瓦王国的人，随时可能离开，他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用更柔和的方式争取她了。

他是那样的投入，躲在相距枫丹馆一百多米的别墅屋顶上，躲在阴影之中。

但也正是这样的投入，让他没有注意到就在相聚十几米的背后，在夜晚的空气之中，一把濡湿的袖珍手铳浮现在了空气之中。

这把手铳一开始是笔直的，但随着几个机关无声地转动，它在几秒内变成了常见的手铳的外形，转轮被无声地甩开，填入了子弹，然后重新合拢。

接着，又有一支消音管被取出，接在了枪口上。

对能够看到这屋顶上全貌的人而言，这一定是一副诡异到极致的场景，一把枪浮在空气中，就好像有看不见的人正在操作，而在稍远处的巫师却一无所察，仍旧专心地进行着他们的大业，丝毫不知死亡已经迫在眉睫。

最终——

——砰。

正在进行精细的意识侵入行动的利蒙杜感觉到的就是从背后贯穿前胸的一痛。

悄无声息地进入玛格莉塔意识的灵性立刻退了出来，他睁开眼，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中冒出的紫色血液，和逐渐麻痹的身体，第一反应准备逃入某个人的梦中。

可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他还没能来得及摆出进行「梦境跳跃」的姿势，麻痹的感觉已经迅速地从胸前蔓延到全身，让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了下去，然后他听到了又一声。

——砰。

袖珍枪械的动静本来就小，再加上消音器，这一声枪响就像是某种叹息消逝在风中，利蒙杜挣扎着从房屋边缘退开避免自己摔落死亡，又吃力地转过正在失去他的控制的身体，想要看看是什么人袭击了自己，但是他没能看到。

他只看到一把悬浮在空气中的枪。

隐形的敌人，但是情报中没有提及这个，而且即使能够隐形应该也无法避免自己在房顶上布下的梦之迷雾，那是无法目视，也不会有神秘反应的一种巫术，作用是让任何身处其中的人——除了使用者本身都陷入梦境之中。

这个巫术可怕的地方在于受到影响的前一分钟不会有任何反应，但一分钟后，就没有人可以挣脱梦境的纠缠。

如果这个人不受影响，那么只能说明他携带了某种可以抵御这个巫术效果的收容物，而且是极端强大的一种——可那样一来，不就等同于说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早就被预料到了吗？

但这绝对不可能——除非导师会议之中出现了叛徒。

麻痹感越来越强烈，虽然还可以思考，但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这样那样的念头飞快地闪过，然后他又看到那枪口迸射出了火光。

第三枪，这个传奇的巫师彻底失去了力气，他的一只眼里爆出了血花，僵硬的身体向后倒下。

一位传奇的巫师，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

死得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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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很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埃尔兰达站在还在修建中的新帕列斯市政厅的顶端，看着沉寂下去的城市和那些彻夜明亮的街区，看着天空中在他记忆里从未有过变化的繁星和和他那遥远的童年时相比，已经几乎编了个样的中心市区。

夜晚的建筑工地很少有人，因为在这附近是市场，广场和一些政府部门，所以在深夜，这里格外冷清，仅有的人烟是偶尔穿过路上的马车和每隔半个小时在街灯下打着呵欠游荡的巡警。

信息已经通过巫术会的使魔部门传到了每一个「共存派」的成员手中，包括不久前参与到和莫比乌斯合作的那次行动中的三人。

巫术会在这座城市经营了很久，人数超过五万，但这五万之中不全是巫师，也并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是「共存派」，即使是共存派，也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愿意来到这里。

因为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投降。

向一个敌对了数千年的敌人投降。

但对于埃尔兰达来说，莫比乌斯机构只是一个持续了不到两百年的，既有敌对，也有合作的组织。

而对于很多帕列斯本地的，年轻一代的巫师而言，这个敌对的时间可能更短，甚至为了避免巫术会的成员有朝一日被那个「凡有知、必被知」的毒蛇一网打尽，他们甚至并不是全都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

老巫师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和真正寿命悠长、或者从大陆各处逃亡到这里的那些巫师的最大的区别。

他们心里没有对莫比乌斯机构的仇恨。

——但或许，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导师会议上的一幕还鲜活地在记忆之中，黄昏时分，在巫术会第二老的那位传奇巫师离开后，大导师梅林，这个最不可能向莫比乌斯机构投降的男人说出的话，震撼了每一个人。

“大导师阁下！虽然我们提倡和平共存，但我们并不是投降主义者！！”

那一瞬间，埃尔兰达感觉血从他那已经不算年轻的心脏中涌上了脸，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老人，有几个人下意识地去寻找窗户——现在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他们想要确认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朝西边落下。

可是这里没有窗户。

而梅林，这个睿智的老人显然也没有发疯。

“让我慢慢解释吧，埃尔兰达，首先，我不认为你们选择的道路是错的，埃尔兰达，巫师必定要和凡人共存，这是无需质疑的，而共存不能通过一方对另一方的残害和征服来达成，这也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必然的，「以剑与血得到的，也终因剑和血而失去」，这古老的箴言所蕴含的，正是让人以沟通和和平去解决难题的智慧，这是毫无疑问的「正确」。”

梅林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这个世界是如此野蛮，人们并不会做正确的事而是去做有利于自己的事，在自私和贪婪之下，为了伸张「正确」就必须拥有野蛮和暴力，去做错误的事情，就好像我们和莫比乌斯机构一样。莫比乌斯机构消灭不了巫师，因为我们巫师诞生于他们所保护的普通人中，只要一日找不到彻底阻止普通人觉醒成为巫师的方法，他们就永远消灭不了我们。”

“这一点我们清楚，他们也清楚，共存是必然的道路，只要不是蠢货都能看到这一点，那么为什么，我们会受到这样的迫害呢？”

老人的眼里忽然迸发出了一种光芒。

“因为我们是巫师……不是吗？”

“原因有很多，索罗斯，但是在我看来，最根源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太少了。”

梅林说着。

“我们，是「少数人」。和「多数人」存在冲突的「少数人」。”

第566节 EP.354 第二乐章「III」

僵硬的男人的身体，从别墅的边缘坠落。

在麻痹起效时，男人拼命从边缘退开防止自己坠落而死，但那是建立在他至少能站着，或者至少倒下时还能控制身体不胡乱移动的前提上的。

而现在他死了，被血液性的麻痹成分让所有的肌肉都变得僵硬的身体即使失去了力量也不是软软地倒在原地，而是直挺挺地向后摔落，这让他仍旧倒向了别墅的下方，不出意外的话会发出一声很大的撞击声，引来警卫，然后又引发一阵骚乱，但是在那之前——

在下坠的途中，男人的尸体在半空被一片蝙蝠组成的云雾托起，重新飞上了别墅的顶端。

“哦、唷。”

将死不瞑目的男人尸体往地上一扔，蝙蝠重新在月光下聚集起妖娆的身姿，先是素白没有血色的肌肤，然后是漆黑的晚礼服。发丝和瞳孔没有燃烧着血色的猩红落在屋顶之上，看着那把余热在夜风中褪去的手枪，微微眯了眯眼睛。

“是哪位帮助我解决了心怀不轨的家伙？嗯？这把手枪……”

她感觉这把枪有些眼熟，十几年前，好像曾经有个衔尾蛇内部斗争的牺牲者曾经拿这把枪对准过她，因为那是一个女性，所以她印象很深——对于女性，她的记忆一向不错。

端详了片刻之后，猩红忽然想起来了。

“丝涅克？”

“……现在的我是「隐蛇」，血族的王女。”

“所以呢？相隔十几年遇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难道都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