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396章

“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歌声？”

玛格莉塔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她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恍惚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幻景，在漏出海面的礁岩上，一个美丽的女性坐在那里，她不着片缕，纵情高歌，鱼群因她的歌声而来，在她覆盖着亮丽鳞片的鱼尾下游荡，她的歌声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复唱，带有某种美丽的力量，但突然，她鱼尾一甩，将一条拍出了水面，用手接着，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

——噗嗤。

用雪白的牙齿撕下了一片鲜活的鱼肉。

“？！”

玛格莉塔一惊，回过神来，她已经很多次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看到莫名其妙的事物了，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习惯。她连忙把自己看到的幻景告诉瑟莱忒和猩红，就在她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圣银的铳刃和吸血鬼的王女也用各自的声音，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塞壬。

有时被记录为人首鸟身，有时被记录为鸟首人身，也有人身鱼尾的形象，是任何一个航海民族的文化中都会出现的、以歌喉诱引船只、让水手遭难的魔物。在大海上说起歌声，无论是谁都会想到的魔物。

在机构的资料中，她们也被归类为魔物类型的收容物，具体的编号玛格莉塔忘记了——但那个数字并不大，说明机构很早之前就已经将这些魔物视为收容物，并加以应对，在大陆近海，这些魔物已经和许多她们的同类一样变成了传说中的一员，咖啡店的招牌，以及各种各样故事中或善良，或邪恶的角色。

“……莫非，那艘瓦恩·瓦莉号，是因为受到了塞壬的引诱，偏离了航线吗？”

玛格莉塔皱了皱眉，再次认识到“神秘无处不在”这句话适用的范围有多么宽泛。

“玛格莉塔小姐大概分辨得出歌声传来的方位吗？”

“嗯、嗯，大概是在那个方向……啊。”

玛格莉塔这时才注意到，搂着自己的腰的猩红已经带着她靠近了海面，而且似乎在她因为幻景而失神时又进行了一次卜杖法，而其结果——

那浮在水面上的剑吻，和少女的手臂指向了相同的方向。

第725节 EP.79 塞壬之歌「II」

已经多少天了？

杰克逊船长揉着宿醉的额头，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船长室，没有灯光，白昼的光芒昏蒙蒙地从舷窗照入，和昨日一样、前日一样，意识到这一点，那不快和绝望几乎要把这个男人压垮了。

当然，他还算好，比起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乘客，比起那已经因为绝望而投海的商人，这算是常年航海带来的良好经验，只要有还有酒，还有食物，哪怕船只即将沉没，水手们还是能为大海，为自己敬上一杯。

“嗯……咕……”

慢慢地，男人清醒了过来。伴随着意识的清醒，一种不快感也随之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耳朵眼撑大、几乎是要撑裂开一般，这个曾经干过一段时间海盗的男人因为那种不快而烦躁地伸手想要把那塞在耳朵里的东西拔开。

但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那软质的木塞时，就像是触摸到了烧红的金属，猛地弹开了，现在他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木塞不能拔下来，虽然只是酒瓶的软塞，但那个水手至少说对了一件事，用酒精把朗姆酒的软木塞浸泡然后塞在耳朵里，可以把那该死的歌声堵在脑袋之外。

至少这样，他们不会被那些歌喉所引诱，成为海妖的食粮。

——可仅仅是堵住耳朵也是不够的。

杰克逊走到舷窗旁，看着外面自那场暴风雨误入这里之后就缭绕不散的浓白雾气，爆出了水手常说的粗口。

——已经多少天了？

他再度问自己。

在这雾气中昼夜的分界也不明显，生物钟也变得紊乱，离开船只最多十米的海面就完全看不清了，「瓦恩·瓦莉」号是个好姑娘，但在驾驶者约等于瞎掉的情况下，也无法摆脱这诡异的雾气。

他们被雾气、海水和礁石的迷宫困住了，而且很有可能将会困死在这里，就算想要麻痹自己，酒迟早也是会喝完的，杰克逊预感到，那时或许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杰克、船长杰克、杰克船长，他总是在喝醉了酒后吹嘘海上那些神秘灵异的事物千千万万，而他至少遭遇过一大半。他的吹嘘中，他甚至还和塞壬共同冒险，还得到过一滴能让人长生不死的塞壬眼泪——屁嘞！而年幼的他还傻傻地相信了！该死，塞壬是那么善良的玩意吗？这些貌美心黑的海妖已经快让他们被困死在海面上了！

“狗屎。”

男人最后用力锤了墙壁一下，狠狠地咒骂着。

等死的感觉绝对不好受，他也绝不是一个会等死的人，他发誓，如果再过10个小时——最多20个小时那唱歌的海妖还不放他们走，他就把所有的酒分给船员们，带着他们杀上塞壬在的海岛——如果真的是海岛的话——把那些带来不幸的妖女全部干翻。

——咚咚咚！

“艹！什么人！”

船长室的门被敲响的声音差点让这位在酒精的余韵下勇猛异常的船长跳起来，他用几乎变声的声音喊着，然后门外的人也同样用大喊来回答。

“杰克逊船长！你应该出来看看，我们、我们在海上捞到了两个人！”

“……你说什么？什么人？难道是被塞壬的歌声勾走的！！！”

“不、不是的，我们捞到的……是两个女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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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两个女人。

杰克逊船长来到甲板上时，这两个抱着一片木板飘在海上，被救起来的女人好像已经醒了过来，她们看着周围的浓雾，还有离她们至少十米远的船员们，眼里满是茫然。

“……”

她们好像说着什么，但因为戴了耳塞所以杰克逊听不清。

有着白色头发和眼睛，穿着一件被浸湿的洋服的少女和黑发黑瞳，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看起来都有些呆滞，嘛，杰克逊也能理解她们的呆滞，毕竟在她们的面前，有一个水手正摆满了酒瓶，对着她们不断地叩拜。

——不是塞壬。

看到她们湿透了裙子下露出的双腿，还有那有些沙哑，和这段时间听到的完全不同的嗓音，杰克逊想到。

但既然不是塞壬，为什么在这海面上会有两个漂亮女人在漂流。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大喊着问道。

两个女性似乎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但没办法，所有还没迷失在歌声中的水手都用木塞堵住了耳朵，不这样喊，连交流也做不到。

很快大副就向他解释着，他们偶然间看到了这两个女人趴在一块破碎的木板上随着海流飘荡，于是就把她们救了上来——一边说着，大副还指着正对着两个女人不停磕头，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的那个同僚——这是他的主意，他说着。

“汉姆斯坚持说这两个女人是海神送来为我们破除难关的，他说，女人是不会被塞壬的歌声所迷惑，因为海神听到了他不眠不休的祈祷，所以才把这两个女人送了过来……”

“……那这两个女人怎么说？”

——胡闹——

杰克逊本来下意识地就想这么说。这个汉姆斯是他的船员中最迷信的一个，平常船员们都取笑他不懂科学——虽然水手取笑别人不懂科学本身就很可笑，毕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多少有些迷信——但用酒浸泡软木塞堵耳朵来规避塞壬歌声的诱惑的建议是他提的，而且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建议，自从那七八个搭便船的人失踪后船上的船员就没有再失踪的。

所以杰克逊也不确定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那些迷信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呢？

至少现在，先进的枪炮，乙太炉和蒸汽船都救不了他们。

“她们说自己也没有印象，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记得一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了我们的甲板上。”

大副说着。

“因为这样汉姆斯更加坚信这是他的那个海神送来拯救我们的人了，虽然我们多少都信海神，但是……”

大副没说的是，自从船员们将信将疑地听汉姆斯的话用酒泡耳塞堵耳朵并且没有人再失踪之后，这个男人就好像自己的信仰得到证实一样发疯地在船舱底部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起祈祷，要他说啊，这已经超越了狂信徒，完全已经是疯狂了。

说到底，现在是乙太纪元的360年了，就算是最虔诚的信徒也不会相信自己信仰的神灵会在自己危难时送来两个美女帮忙解围的，那不科学。

“黑与白的巫女！双生的巫女，海神听到了我的祈祷，将你们送到这里帮助我们逃离塞壬的魔掌！”

而在两个少女面前，汉姆斯还在大喊着。

“……”

“……”

“……”

所有船员都用微妙的表情看着这个男人。也包括目光里透着疑惑的两人。

当然，她们就是玛格莉塔和猩红，就和杰克逊想的一样，现在她们非常迷惑。

顺着卜杖的方向与歌声的来源，少女们最后找到的是一团海面上笼罩的白色雾气，隐约可以看到船只的轮廓和甲板上横七竖八的醉酒人影，但是无论她们怎么呼喊，船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这是塞壬中被机构命名为「迷雾塞壬」的个体所拥有的一种神秘能力，伴随着歌声而产生的迷途雾气，雾气内外会被完全隔绝，而内部的人将会迷失在雾气之中。只能由外界的人进入雾气之中，或者迷雾塞壬停止它的能力，雾气才会消散。

就算是猩红也拿这雾气没辙。在外面商议了一段时间，她们甚至回了一趟帕列斯，去香槟街区的支部查阅了不少关于塞壬的资料，最后少女们决定进入雾中，接触商船的幸存者。

以另一场船难的遇难者的身份。

第726节 EP.80 塞壬之歌「III」

会选择这样身份的原因是这是唯一合适的，让两个女性出现在这外海的理由。

为了更具说服力，她们还特意弄来了一块船板，在海水里泡了一段时间直到手脚的肌肤发皱，又故意渴了一段时间。但是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顺利地被商船营救之后，她们直接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好像不合适，反正就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

一时间，就连猩红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这位血族的王女阅历毕竟比玛格莉塔更加丰富，她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给自己和玛格莉塔加上了一个没有记忆的设定，然后试图打探这艘船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过，因为这个男人在那里喊来喊去，重复着海神、双生巫女之类的话导致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猩红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当然知道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普遍信仰的海神，双生女巫则是某个地区性的信仰，黑与白的巫女会保佑海神的信徒——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她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带着船长帽的男人出现了，他和一个水手聊了几句之后沉思了一段时间，接着来到了她们的面前：

“你们真的不怕塞壬的歌声吗？”

杰克逊依然不相信这两个女人会是所谓海神送来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的，但是，她们没有像他们一样戴耳塞，这是显而易见的，而即使没有戴耳塞，她们也并未被那雾气中无时无刻缭绕的歌声所诱惑。

“歌声？嗯、嗯，这个歌声有什么特别的吗？”

玛格莉塔也只好按照猩红的设定装傻。

一进入这个雾气她们就听到了无处不在的歌声，但是这个歌声对玛格莉塔没有什么影响，她的灵性足够抵抗海妖的歌声，此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帮助是，「天体巡回」在白天使用时的代价，那精神层面的强烈炽热让猩红对这带有神秘力量的歌声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力。

当然她本人说是即使没有这个她也不会受影响，塞壬的歌声她已经听惯了——猩红还评价了一下，这个正在歌唱的塞壬唱得并不算好。

“……”

杰克逊盯着玛格莉塔雪白的眼睛，这并不是常见的瞳色和发色，还有另一个少女那纯净的黑发黑瞳。

在神话中侍奉海神、护佑船只的的双生巫女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就是这样吧。

他忽然有些相信汉姆斯的话了，或者说，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领域，也许女人就是不会被塞壬魅惑，如果既然他们自己没有神秘办法，就死马当活马医地信一次又如何？

“……找个船舱安置她们吧。”

最后杰克逊下达了命令。

毕竟，他可不想像船上这些货物的主人一样死在这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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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船舱的门关上，但脚步声只走出很短的一段距离后就停滞，玛格莉塔坐在狭小的床铺上，撑着下巴。

虽然有些波折，但她和猩红还是顺利地得到了所需的情报，在那个特别吵的汉姆斯被其他水手拖走后，杰克逊——这艘船的船长向她们仔细描述了他们流落至此的经过。

在几天前，前往艾舍尔市的航路上，他们遭遇了暴风雨。瓦恩·瓦莉号极大地偏离了航线，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使是最优秀的船长和水手在罗盘与海图的帮助下，被暴风雨卷得分不清方向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就在暴风雨结束，天空放晴，他们准备回到航线上的时候，所有的人却都听到了歌声。

无比悦耳的，令心肝都震颤起来的歌声。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杰克逊船长这么说着。

“没有任何清晰的记忆，在之后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我们要到歌声的源头去，说实话，在以前我都是把塞壬啊，克拉肯啊这些怪物当作故事听的，但是……”

这部分都是废话所以玛格莉塔听过就忘了。

总之关键的地方在于，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与船只一起被困在了这片迷雾中。同行的一些人已经凭空消失，那些是在航程中搭便船的一些人。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开出这片迷雾。船上货物的主人，那个商人在一天——大约是这个时间——之后因为绝望留下遗书跳海自杀了，船员们害怕着自己成为塞壬的食粮，那个很吵的男人忽然提出建议把耳朵堵上后没有人再被歌声影响，但是还是无法逃离，就这样到了现在。

“……塞上耳塞就不再受影响……”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猩红摇着头，笃定地说着。

事实上，这也是玛格莉塔感觉很奇怪的地方。

塞壬的歌声严格来说不是通过声音起效的，那是直接作用于灵体上的神秘力量，“听到歌声”实际上只是肉体对灵体受到的影响而产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