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400章

偏偏有很多船员信了他的话——因为就是在那两个诡异地出现的女性乘船离开后，塞壬的歌声就停止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在航行的船上，船长的权威是绝对的，必须是绝对的，当这权威被人动摇，他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某天夜晚被扔到海中了。

“……这群蠢货。”

越想越烦躁的杰克逊咂了咂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

“如果那真的是双子巫女，那她们又何必需要我们准备船只……”

话音未落，忽然，在甲板上出现了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毫无预兆的，就像是从空气之中忽然浮现，白色长裙的少女白发白瞳，黑色长裙的少女眼眸如深海般不透光芒。

——是那两个少女。

可她们的气势与被救上船的时候完全不同了，两双眼睛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甲板上的船员，每一个和她们对视的人都因为那无形的气势忍不住后退一步。

杰克逊的表情僵住了，她们出现的时机是这样的恰好，以至于让这位船长感觉一股凉气猛地涌入了胸膛。

只有汉姆斯的声音更加狂热了。这个狂信徒、不、这个疯子对这超乎常理的景象完全视而不见，他激动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在甲板上。

“哦，伟大的双生巫女，海妖的歌声被你们熄灭，浓雾因你们而将被驱散，神圣的、神圣的女神啊！请接受我们虔诚的供品，保佑我们能回到陆地之上！”

但这双生的巫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们彼此对视，然后走入了甲板之下。没有人敢阻拦，也没有人敢搭话，她们出现的方式是那样地匪夷所思，而那目光又是那样地令人不敢直视。

直到她们走下了甲板，汉姆斯才一个激灵地抬起头来，然后追了上去。

“双生巫女对这些供品并不满意，她们会自行选取她们所需的供品！”

“……玛格莉塔小姐，那个男人真的没有和我们串通好吗？”

走在前面的猩红听到身后的声音，忍不住吐槽着。

“我用灵视看他的灵体正在发光，尤其是星灵体和精神体……我记得强烈的情绪变动会影响灵体的状态，也许……他就处于某种奇怪的状态中吧。”

玛格莉塔也小声地说着。

没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货舱。玛格莉塔和猩红直接走到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前，那个已经在绝望中投海死去的商人从圣铎拉贡帝国运来的上好织料被装在这里，足足有两个马车车厢那么巨大，这里就是她们的目标了。

她们转过身，面对着从后面跟过来的水手们，将手放在马车的车厢上。

然后，她们消失了，连带着那两箱织料。

当杰克逊挤开大呼小叫的水手，从汉姆斯“哦，仁慈的巫女啊，感谢你、感谢你们”的尖叫中挤进了货舱，然后——

看着一地的上面还有着「尼普顿航海」罐装淡水，这位船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732节 EP.86 阻挠的黑手

埃尔比亚城邦国的近郊外，当希尼多德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属于自己工厂的大门前时，一种恐惧忽然让他有些不敢踏入大门。

希尼多德知道来自罗曼城的罗曼罗兰商会的代表应该还在这里，还在那亮着灯的房间中，当自己这疲累又失落的样子被那个男人看到，也一定只会令他失望。

——那些趁火打劫的蝗虫。

在内心中，他咒骂着，而咒骂之余他感受到的又是一种无力。

「希尼多德家庭服装厂」是从埃尔比亚及邻国手艺最好的服装厂，从希尼多德他叫同样名字的爷爷的爷爷开始，他们就以制作各种各样的精致衣物而广受青睐。

但是最好的裁缝和成衣匠也没法在没有布料的情况下制作衣服，而正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所以也绝对干不出以次充好砸自家招牌的事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落入窘境，那些竞争对手在这个时候又横插一脚，本来他们好不容易和一家布料提供商快要谈妥，可以拿到所需的织料了，但是今天那个布料商又告诉他，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他们正在权衡。

而出高价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他们服装厂的某个对手。

显然这群混账非常乐意看到他们最终也不能完成合同而赔付相当数额的违约金，并且因此留下不好的名声。

正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违约过，所以这些人更加乐见他们的违约。

事实上如果不是罗曼罗兰商会看在长期合作的面子上一再延长的合同，他们早就已经违约了。

“……没脸见人啊……”

希尼多德叹了口气。

但叹再多的气问题也不会解决，他只好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工厂的大门走去。

“……嗯？”

一穿过铁门，希尼多德就看到有人朝这边跑来，他就是在差不多一周前从罗曼城来的这里负责协商与帮助他们的罗曼罗兰商会的成员，阿曼尼西亚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着他急匆匆地跑过来，希尼多德又忽然感到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阿曼尼西亚斯先生，真的非常抱歉，那些贪婪的肥猪，不知哪里的什么人又把价格抬高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尼多德准备向这位代表说出这个不好的消息。但是当阿曼尼西亚斯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时，希尼多德又发现他的脸上正浮现着激动的神色。

“希尼多德先生，布料来了，布料运过来了！”

“……？”

一时间，希尼多德茫然了，布料？哪里来的布料？

“芙拉·雅小姐总算是帮我们弄到了高品质的布料，已经运过来了！虽然数量有些少，但根据莉布特女士计算，这个小布料至少也可以用来做订单的一半以上。”

“真的吗？！”

灰暗的情绪在霎那间一扫而空，希尼多德惊喜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男人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有什么骗他的理由，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一时间，希尼多德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因为激动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胸口激烈地回荡。

哈！让那些趁火打劫的混蛋，等着看笑话的小人见鬼去吧！虽然只能完成一半的订单，但这还是能给他们一次有力的回击，并且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现在莉布特小姐和其他人正在吃晚饭，打算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加班，她们说只要一周就能把能做的都做出来……希尼多德先生，您去劝劝她们吧，就算要赶也不能这么赶……”

阿曼尼西亚斯说着。

夏前月已经到第二周了，再过个三十天，该发布的就是初秋新品，的确，现在正是需要速度的时候，不过从罗曼城来的布料数量并不是特别多，因为翡翠海沿岸没有多少地方产出高品质的布料，下一批什么时候能弄到也是未知数，在他看来，与其连轴转生产发生意外和失误而造成不必要的损耗，还不如更加稳打稳扎一些。

但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男人眼里迸发的光。

“一周？小伙子，可不要太小看希尼多德的本事！从今晚开始，三班倒，五天，这些布料就会变成连老鹰的眼睛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服装！最迟在这周末就会摆到你们商会的橱柜中！”

“唉？等一下，希尼多德先生？怎么连你也？不是，千万要安全生产啊——”

男人的哀嚎在刚刚褪去乙太潮汐的夜幕下回荡着。

在距离这建于城郊的工厂稍远位置的阴影中，看着这一幕的少女莞尔一笑。

“虽然在商会内部也有既然他们一直没法完成订单那么就收取他们的违约金，然后另找别的服装厂就可以的声音，认为无法完成订单完全是他们的错。当然，这样的观点不能算错，就算以最宽容的契约精神来看也是如此。”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轻声地说着。

“但我一直都认为，商业并不是一种单纯的牟取利润的行为，最早的人们发明最原始的交易的时候，也并不是为了赚取什么利益，而是非常单纯地，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让进行交易的彼此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这就是商业最原始也最崇高的使命。”

她转过身，看向因为那景象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的玛格莉塔，然后又看向猩红。将从瓦恩·瓦莉号上用大量淡水换取的织料运到这里来，也正是依托了「天体巡回」的神秘力量。

“但最坚持美德的人最容易被卑劣淹没。”

轻声地说着，猩红将目光看向了玛格莉塔。不过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因为玛丽的话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一直觉得，罗曼罗兰家族作为商人贵族是非常合适的，我们是商人，在商场上竞争，发展，比起传统的土地贵族更能够接受带来好处的新事物。而同时作为贵族，我们又负有对领民，对王国的责任，让我们不会变成商场上盲目追逐利润的野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那些卑劣。”

对猩红的评价，玛丽也没有生气，她合拢折扇，在手心轻轻一拍，带着她自嘲地说着：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比起被卑劣淹没，我们这样的人更容易自己变成卑劣者的一员。权利和财富总是美德的大敌，不是吗？就连我们家族里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家伙。除了让自己不要变成那种讨厌的模样，别的我也保证不了什么了，不过就算是我，脾气也不是那么好的。”

玛丽说着，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邦。

城邦国埃尔比亚，和大多数翡翠海沿岸的城邦国一样，这座城市与城外的一部分土地，就是它全部的疆域，这样的国度在大陆的南方如天空中的繁星一样多，也因此有人戏称这里是大陆上国王最多的土地。

“之前布料的产地遭遇魔物袭击是天灾，但是原本谈好的事情变卦，则肯定是人祸。”

她的目光转冷，在工厂前方两个男人的交谈她都听在耳中。

“那个，玛丽姐，也有可能是对方想要乘机多敲竹杠呢？”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受某人指示，虽然这不在计划内……”

朝自己的妹妹和猩红，玛丽眨了眨眼睛，带着舞会上邀请舞伴的贵妇人的慵懒与优雅。

“在把布料送到这边后不是从工厂的人那里知道了谈布料供给的是什么人吗？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去拜访一下吧。”

“当然，是秘密拜访啦。”

第733节 EP.87 盗贼工会

就像任何一个洋溢着商业活力的城邦国一样，埃尔比亚城在夜晚也同样繁华，甚至比白天更加繁华，和罗曼城风格相似的建筑和街道上行人的装束都会让来自其他城邦的人产生一种由衷的亲切感。

尽管城邦林立多如繁星，但大陆南部翡翠海沿岸城邦国都拥有同一个古老的文化渊源，那个在黑暗纪元统一沿海，自称“翡翠征服者”的古老帝国，现如今的城邦诸国就是帝国统治末期反抗其暴政的反抗者们的后裔，在艰苦卓绝的反抗，将庞大的帝国推倒后，认为一个高度统一的帝国一旦开始施行暴政，人们想要反抗会无比艰难——就像他们做的一样，于是他们订立古老的盟约，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以城邦为单位彻底切碎了这个古老的帝国。

后来的历史学家在评论这些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给出了“缺乏远见，受时代视野禁锢”的评价，认为这让大陆南部的富庶土地直到现在也没有诞生一个庞大的，对大陆局势举足轻重的国家。

但他们也承认，正因为这片土地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王国，加之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反而让这些城邦在黑暗纪元最混乱的时代也维持了一定程度上的中立，并且在大大小小的战乱中维持了和平。进入乙太纪元后更是自称“永久中立”并且得到了诸国的认同。

当然，这个“永久中立”指的是沿海城邦国作为一个整体的永久中立，各个城邦国本身依然有着各自的倾向。

在城邦的富人区，一个男人从一栋豪宅中走了出来。

他抛着一枚一便士的硬币，机敏地四下环视，但在意识到自己在这条比起沼泽街干净整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街道上无论做什么都格外显眼之后，他干脆抬头挺胸，大大咧咧地走过有着雕花的乙太路灯，还在街心的花坛里摘走了一朵夜来香。

但一离开富人区，他就把那朵别在油腻发丝上的花朵扔到地上碾了两脚，然后低下头戴上了兜帽，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很快，他窜入了街边的巷道，七拐八拐地，沿着就算是本地人可能也会迷路的一条复杂路线远离了繁华的城邦，进入黑暗陈旧的街区，直到街道上开始浮起一层泥水，而泥水上又用木板搭起狭窄的道路。

——沼泽街。

这座城市最泥泞和贫穷的地方，到了夜晚，那些木桥和挂着乙太灯招牌的建筑旁，帮派的成员将开始活跃，打理着赌场，药贩和那些在他们控制下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各色的灯光将沼泽的雾气都变得五光十色。

无论怎样的时代都会有失败者和猎奇者，因此这个地方甚至和商业街差不多繁荣。不过男人没有沿着那些木桥穿行，他橡胶的长靴踩入沼泽的烂泥，污泥下的蟾蜍被吓得跳起，他警惕地躲在黑暗之中，踩着水波来到了一处船屋的门前，又一次敏锐地四下张望，注意到一只黑色的蝙蝠在附近游荡，他有些嫌恶地对着它挥了挥手把它驱逐，然后按照特定的频率敲了敲房门。

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一双浑黄的眼睛。

“‘老鼠’送信回来了。愿渡鸦女神用祂的羽毛庇护我们。”

男人低声地说着。

随后，房门打开，他闪身进入了船屋。

没有被灯光照亮的雾气很快笼罩了此处，就好像那扇门从未开启，亦无人来过。

远处的一座房顶上，黑暗中，玛丽低声地问着。

“猩红小姐，你的蝙蝠有听到什么吗？”

“那个男人自称老鼠，说是送信回来了，还说愿渡鸦女神用祂的羽毛庇护他们。”

黑乎乎的蝙蝠飞回猩红的指尖，融入了那及肘的黑色手套，猩红看了这即明亮又黑暗的城墙内的沼泽，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片沼泽现在缩小成这样了啊……”

“听起来他们只是送信的，好吧，至少那个暗中的妨碍者还不笨，懂得雇佣一些很难被查出线索的人来送信。”

玛丽撇了撇嘴，陷入了思考。

她们在原本和「希尼多德服装厂」谈好了价格就差签合同交易，又忽然临时说有其他人出了更高价的「西斯廷商会」的拥有者的宅邸中花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什么有意义的情报，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商会的主人忽然接待了一个看起来和他的人际圈并不该有交集的男人，在玛格莉塔的窃听下，她们得知这个男人是来传达消息的，消息的内容则是如果「希尼多德服装厂」再加价，“他们”就在那个基础上再加价百分之二十。

本来以为是不是抓住了幕后主使的人的踪迹，结果一路追踪到这里，却发现那个男人也只不过是一个中间人。

“是盗贼工会啊……”

在玛丽的身边，玛格莉塔小声地说出了那个送信男人所属的组织的名字。

“既然是盗贼工会就麻烦了，虽然我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但也知道他们的名声。基本上，是和所在城邦的贵族有各种各样隐秘的关系的。啊，没办法，只能放弃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叹了口气，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这里毕竟不是罗曼王国，罗曼罗兰家族在这里势力并不大。而且即使他们卖家族面子，也不太可能会告诉她们其他客户的讯息。

那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啊，玛丽姐，其实，说不定不用这么快放弃。”

不过，玛格莉塔忽然有了个点子。

“嗯？我亲爱的妹妹有什么想法吗？”

玛丽随手揽过玛格莉塔的腰肢——顺便一提，在一路追踪到这里的过程中，一直是玛格莉塔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玛丽，在埃尔比亚的建筑上空奔跑，跳跃。

“其实，在机构之中，盗贼工会这样的组织，是比较关注的……因为这下组织或多或少，可能都和一些神秘会扯上关系。”

让玛格莉塔做出这样判断的，是哪个男人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