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26章

巨兽的幽蓝是从腿部开始向上蔓延的。

泰坦巨兽的力量来自法兰索丝本身。

“说起来，法兰索丝的边界又是到哪里为准呢?或者说，孕生了泰坦巨兽们的法兰索丝和我们一般意义上的法兰索丝，会不会有区别呢?但是无论如何……”低下头，闭上眼睛，借助自己孩子们的视野，少女凝视着这片巨像依旧屹立的大地。

她有了一个猜想，虽然是从这个结果倒推的猜测，但说不定意外的合理。

“无论如何，法兰索丝一定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那么会不会，法斯拉克那恐怖的吐息，因为被我按了下去，对着地面发射，不知道贯穿了多深的地层，结果……伤到了法兰索丝?”

“......然后被泰坦巨兽伤到的法兰索丝就让这头巨兽别胡闹了?可是那样的话，洛伦城里，最初把它吸引过来的东西怎么算?难道已经被机构处理了么?”“我……不确定，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嗯，威胁不大?而之前它那么愤怒只是因为起床气?”

“太牵强了，玛格莉塔小姐，如果你把这作为大战后的结尾，我想机构的那群人就第一个不认可。”

气温下降后，面色好了一些的露娜一脸呆滞地从肩膀的位置看着自己圣卫小姐的侧脸。

“说得也是……”

玛格莉塔想挠头，但是她的双手还在臂铠里，于是只能作罢。

“但不管怎么说，泰坦巨兽终于不是问题了，是吗?”

“不是一个紧急的，需要我们去考虑的问题了。”

露娜说完，又沉默了一小会，从后方的观察窗望着熔岩凝固的大地和那个恐怖的空洞。

“......与神秘相关的事，对我来说好像还是太刺激了。”

好一会儿她才这么说着，但是玛格莉塔却感觉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说，却又没能说出来的话。她正打算问自己的公主殿下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要留在肚子里的，圣银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玛格莉塔小姐，我们……可以回到那个大洞旁边去吗?”

带着一种强烈的疑惑和……渴望?

“瑟莱忒小姐，怎么了?”

“不，没什么，应该只是我的错觉，但是，这个是……这种感觉是……格莉塔小姐，我必须到那里去看看，我、我必须…

“哦、哦……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还是不确定的，可是……

就连在罗瑞林时，玛格莉塔都没有从瑟莱忒的声音里，听出这样的渴望、这样的不安和困惑。于是操纵着巨像，玛格莉塔重新迈出脚步。在这时，少女抽空看了一眼天空，注意到那片烟灰之镜已经消失了。

猩红怎么样了?「燃烧的女王」不会为难她吧?

“不用担心，玛格莉塔小姐，「燃烧的女王」应该只是对创造了猩红小姐的技术有兴趣…不过我也很吃惊，原来祂还会对血肉类型的技术感兴趣啊……”

虽然带着这样的不安，但圣银不断地催促着。当巨像终于回到了那个可怖的，仿佛将整片大地都贯穿的孔洞旁时。巨像的动作也忽然停下了。

“怎、怎么了……”

“......水消耗完了，玛格莉塔小姐。结果，比起您的魔力，反而是维持巨像的能源先耗尽了，虽然乙太还有许多，但这座巨像是蒸汽动力的，空有燃料没有意义。”

“唔，明明乙太武装还有很多不需要蒸汽机关的。”

“那些是因为小呢。我们从巨像离开，继续去洞的那边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瑟莱忒小姐要去那里?那个洞的下面，难道有什么吗?”

费了些功夫才在露娜的帮助下从机械臂中离开，圣银展开成滑翔翼和鸟嘴面具，载着露娜和玛格莉塔从巨像体内离开了。

至于这座巨像要怎么处理……这不用她们去操心。

一离开巨像体内，那干燥至极还带有异味的空气便让两位少女娇嫩的肌肤感到了不适。法斯拉克在离开前似乎吸走了这一带大部分的热力，现在席卷这里的风就如寒冬一般冰冷。在这样的风中，玛格莉塔和露娜滑翔到了法斯拉克吐息造就的巨大孔洞，降落在仅剩些许余温的黑曜大地上。

这片地面如今既崎岖又粗糙，黯淡得不见丝毫反光。就像环绕着这个孔洞的一片浓厚阴影。真的来到洞窟旁后，圣银却沉默了，它的表面倒映着仿佛无限幽深的空洞，微微地震动着。

像是在感受，像是在思考。而玛格莉塔这个时候却感觉不对劲了。

在和露娜一起环视着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带来的损害时，她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如今终于有空闲来思考一些战斗之外的东西，像是命运之类的。

越是思考，她就越是感到不安和恐怖。

该死的，要是这个洞里真的有东西?

和泰坦巨兽一场大战“刚好”到这里，然后“刚好”它的吐息能够贯穿不知多么深的地壳，然后自己又“刚好”在它将要吐息时按住了它的头让它的吐息对着地面，对着这里。

“瑟莱忒小姐，这个洞里到底有什么?”

“我不确定，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暧昧不清……玛格莉塔小姐!有人来了!”

“?!”

玛格莉塔瞪大了眼睛，在圣银倒映着黑色空洞的另一面，那光滑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从天而降的数个人影，玛格莉塔抬起头，把还没注意到这件事，环顾着四周的露娜拉到身边，无需交流，圣银立刻在两人身后立起一面银色的镜子。从天而降的人影数量为六，他们落在了距离玛格莉塔和露娜有一段距离的地面上，为首的老人身披一件崭新的大衣，在带领其他人走近了一些之后，他对着玛格莉塔脱帽致意：

“真是了不起的壮举，罗曼罗兰女士和罗曼公主殿下，你们达成的是有史以来无人完成的壮举，打退了一头泰坦巨兽。”

老人的礼仪完美，柔和的语气充满赞叹，在那张很有亲和力的脸上，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甚至让人忽略掉那纯粹得不沾丝毫杂质的蓝色。但不知为什么，玛格莉塔本能地对这个老人感到危险。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礼仪只适合出现在晚宴和舞会，而不是刚刚和泰坦巨兽战斗过的战场?

“你们是什么人?率属于机构的哪个部门?”

她警惕地看着这些陌生人，确信自己在洛伦城的机构中从未见过他们。

“机构?不、不，我们并不是莫比乌斯机构所属的成员，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梅林，在我身边的这两位女士是维埃萝和梅丽安，另外三位先生从左到右是埃尔兰达、乌斯还有布鲁克斯。”

自称梅林的老人礼貌地为两位少女介绍着自己的同伴，然后—

“我们是巫术会的成员，因为希望得到你的帮助而来到这里。”

他说出口的话，让玛格莉塔脑海里似乎有什么绷断了。

第1231章EP.158不同的谈判破裂

那个黄昏，紫色乙太覆盖的天空与如今似乎别无二致。海崖上的城堡燃烧如炬，熊熊的烈火中，有人在狂笑，就像见得神迹的信徒，又像阴谋得逞的恶魔，那笑声越发的张狂，越发的畅快。

玛格莉塔永远也不会忘记定格在那个春天末尾的一幕，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不知名的传奇巫师在死去前的话语。

「预言……钥匙……没错，这才是命运安排好的，现在…我将钥匙送到你们的眼前了……这就是…我的……

钥匙、送到眼前，在抵达帕列斯后才知道这座城市原来是巫术会的据点所在时，玛格莉塔一度以为这就是预言的真义，在那座城市中会遭遇巫术会时，她更是感到无比担忧乃至惊恐，然而随着和巫师们的接触，她意外地发现瑟莱忒并未暴露，一直到她们离开那座浪漫之都，来到森海也没有。

这样的情况，让玛格莉塔认为，这就是自己和瑟莱忒小姐避过了那个巫师临终的预言。对此，瑟莱忒也表示了赞同。

然而似乎并非如此。

如今出现在少女面前，自称巫术会成员的人，就是命运对她这种天真想法最无情的嘲弄。就像那座海崖上的笑声，还有狂笑中的叹息：

「......命运。」

该死的命运!

不过现在比起咒骂，更加重要的是这些巫师。

不等他们先开口，玛格莉塔抢先发出了质问：“......你们是为了瑟莱忒小姐……为了钥匙而来的吗?”

“唔?!”

这句话让梅林一愣，玛格莉塔注意到他这些人的神情明显地动摇了——这份动摇似乎既有自己对圣银的称呼，也有自己叫破他们目的的两方的因素在里面。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玛格莉塔继续问道：

“出现在机构的面前，你们想要拿瑟莱忒小姐做什么?”

“......”

明明知道我们的目标是命运之钥，却不知道我们需要命运之钥的缘由?梅林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位钥匙的持有者——现在可以确信钥匙的持有者并非他们认为的是罗曼王国的公主了，这件事令他们极为吃惊也极为被动——之所以知晓他们的目的，大约只是因为他们那位牺牲的伙伴暴露了什么。

但比较起来，无论是她直接说出钥匙这个词还是用人格化的称谓称呼它，都让梅林感到更加不安。这似乎说明她虽然不知道钥匙具体能做什么，但对其并非一无所知。钥匙可能具备人格和智慧也让人不安他们从来没有类似的情报，从来没有，这会带来极大的影响，但如今在持有钥匙的女士咄咄逼问下，他们也没有时间对此做出应对了。

“改写我们巫师的命运，挽回无数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和错误。这位美丽的女士。”

—难道是我们挑选的时机不对吗?不，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一场壮烈的战斗刚刚结束，他们在战斗中提供了不少的协助，基于这一点，双方至少可以有较为缓和的交谈的余地，并且是在那条蛇涉入之前。没错。迅速地思考过一遍，梅林确信这是对于他们而言最合适的时机。

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位钥匙的持有者，一副将他们视若仇敌的表情。

“......那是要将瑟莱忒小姐从我这里夺走的委婉说法，是吗?”

“这……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可以进行合作，就像我们刚刚合力与那可怕的巨兽战斗一样。”

少女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有进攻性，在梅林紧张地应对时，埃尔兰达看了维埃萝一眼，但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为表诚意，她都只是在用普通的察言观色而非具有侵略性的精神巫术，一时半会还无法确定为什么这位少女的情绪如此不安定。

也许是因为那位在罗曼王国被消灭的同伴做了些什么?她躲避着两位少女的视线，对自己的伙伴们，“大概行不通。”用只有巫术会高层才知道密语这样低声地说了。

而在另一边，圣银的轻声也在玛格莉塔的耳中微弱地响起。

“玛格莉塔小姐，最安全的选项，无疑是假意同意和他们合作，然后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不要告诉机构，也不要和他们真的合作。就像您想的一样，他们的目的是我。”

为了不被对面有着「风暴」血脉的巫师窃听，瑟莱忒的声音非常，非常低。

“这毕竟是六位传奇巫师，和他们撕破脸皮引来争夺的话，就算有艾达女士和露娜公主殿下的帮助也很棘手，尤其是，这个梅林可以说是大陆上最强的巫师。

“......梅林就是，那个梅林吗?”

“在巫术会里，也不会有第二个梅林了。按理来说，他们也不会在第一次商谈中就要求我们订下神秘学的契约……不，也不一定。总之，请注意那个胖胖的女人，她是「精神」血脉的巫师，虽然灵性强度可能不如玛格莉塔小姐您，但是也要小心……

“......我知道了……好吧。”玛格莉塔说着，不过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铳刃。她忽然想到要是把另一把，由「燃烧的女王」打造的圣银铳刃拿出来会怎么样，但犹豫了一下，她决定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我们可以谈谈，但我希望我们的商谈不要被某种神秘学力量所影响—”

艾达的帮助始终是有限的，而和六位传奇巫师打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是理智的选择。既然他们大言不惭地称刚刚和法斯拉克的战斗为合力——好吧，在他们的立场而言，那说不定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危情况下的合力了。

“比如说，基于神秘力量的契约?”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梅林先生，你不觉得这么谈契约实在是显得太急躁了吗?”

“...”

完全没错，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提签订契约，然而……

梅林的表情不变，心底却是越来越悲观。

持有钥匙的人不是一个小国的公主，而是莫比乌斯机构的内部成员，在衔尾蛇的具名者们还没退场前，埃尔兰达就从风中听到了这一点，但当时这位少女让公主进入圣银之中躲避的行为让他们还心存些许希望，认为只是公主把自己持有的收容物借给她使用。

但凑够刚刚的对话看，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钥匙持有者的身份问题上大错特错，而这让他们所有的前期准备、说服的理由、报酬，一切都白费了。

战胜了泰坦巨兽的成员必定会受到衔尾蛇内部的高度重视，获得资源的倾斜和高质量的培养，巫术会可以许诺的莫比乌斯机构一样可以许诺，甚至更多。反过来，协助他们却是会对未来造成危害的纯粹的风险行为。

从利益上，这位女士完全帮助他们的必要性是零，可能性也无限趋近于零。

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善良了?可是那位公主的善良倒是可以从她在森海推行的一些举措中抱有一半程度的信任，关于这位被称作圣卫的玛格莉塔·罗曼罗兰，他们可是一无所知。

-要相信这样一个人的善意吗?

——要把一族的人们的命运，寄希望于这没有任何保证的，他人的善良上吗?

旧友后代那些理想主义的话语从脑海中彻底消失了。理性和数百年来的经验在这时令这位阅历丰富的巫师得到了唯一合理的结果：

他们没有能力确保这位持有者会帮助他们。

他们无法给出理由让这位持有者帮助他们。

他们甚至无法保证下一次还能与持有者有所接触。

要不现在和和气气地聊天，然后连下一次什么时候会面，能否会面都无法确定，眼巴巴地等待着她理解他们的夙愿，来帮助他们。要不……放弃和平获得帮助的幻想，用自己的力量将钥匙夺到手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能搞到这样一台神奇的巨像，但是凭他们六人的力量的话

“无法立刻回答，是吗?而且，这位梅林先生，你的目光正在变得让人怀疑你们的诚意哦。”

梅林一惊，他放下不知不觉捻着胡须的手，看向开口的公主。当看到那双红宝石色的眼睛中的了然，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因为外貌看起来实在太小、太具迷惑性，他把这两个女孩真的当作小孩了，但是她们是战胜了泰坦巨兽的人，其中一位还是这段时间以来森海的摄政女王，并且是没弄出什么大问题的那种。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毫无防备地陷入自己的思考，简直是典型的谈判反面教材!

“事实上，我们更希望能直接达成协议，来确保……双方的利益。”

背着手，梅林一边试图挽回自己的失误，一边向后做着手势。埃尔兰达和梅丽安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愿和无奈。

在场的都是有着丰富斗争经验和人生阅历的巫师了，无论作为共存派的他们，还有布鲁克斯，甚至这些年也倾向于共存的理念的大导师本人如何希望，在感受到真正持有命运之钥的少女对他们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后，他们也对这个结果有预感了。

然而失望也好，无奈也罢，作为巫师，为了他们的夙愿，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不管怎么说，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对己方抱有敌意的人的善意之上都是一件极其愚蠢且不负责的事。

为了巫师们，为了他们的夙愿。埃尔兰达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玛格莉塔再度开口了。

“果然、呢。”

银色的镜子变回铳刃，搂着身边的公主，说完这句话的少女向后一步，毫不犹豫地跃入了那巨大的坑洞之中。

“放弃吧，我是不会……我是绝不会把瑟莱忒小姐交给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