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29章

书页之门在少女的面前重新打开，玛格莉塔点点头，抱着露娜走了进去。

离开历史，回归当下，永恒的浮影下出现了并非由文字组成的门扉。积尘的空气带着比历史中更加浓烈的，古老的气息。

这时瑟莱忒却忽然有些紧张了。但真荒谬，它不该紧张的。现在，自己的持有者想要见证命运，想要了解过往的真实，那么作为一件优秀的工具，它就应该迅速，完美地帮助她达成这个愿望。

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愿望。

没有迟疑的理由。在自己的持有者注意到这点之前，圣银便冷静了下来，它用自己获取到的权限下达了开门的指令。在沉寂之中，巨大的门扉并未像之前穿过的那些门一样整体虚化，这让瑟莱忒不安地想到，会不会闭锁还未解除?

但紧接着，它看到前方的门扉上浮现出了一个入口。瑟莱忒一愣，按照它获得的资料，这显然不是这些门扉正常的开启方式。但在那后面，灯光亮起，明亮的光芒从这狭小的门扉之中喷出，几乎把她们的身影淹没了。玛格莉塔感到脚下的大地与头顶高远的穹顶都在震颤，没来由地，玛格莉塔忽然觉得这才是这座古老的遗迹真正地活过来的动静。

就像是一场巨大却衰弱的心跳，就像是从遥远万古传来的一抹叹息。

“......瑟莱忒小姐，里面，有危险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那么，走吧。”

“......在那之前，把我放下来……”

“露娜大人?”

“抱着我，没法应对突发情况吧?没关系，我好些了，可以自己走。”

从自己的圣卫小姐身上跳下来，露娜摇晃了一下，稳住了身体。她深呼吸着渐渐平静了下来，又重新把黑曜石的手镜对准圣银，打开了通往镜中世界的门扉。“......幸好短时间里多次使用不需要多次支付代价。走吧。”

“嗯。”

于是，她们踏入了光中。

然而，光芒之中却是空旷。

等到眼睛适应了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加明亮的光芒，玛格莉塔有些茫然，因为在这个无比空旷的大厅之中什么也没有。黑色的石材与更加复杂的金属图案组成了地面，墙壁和天花板，照明好像直接来自于这个高有数十米的巨大房间的每一处，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玛格莉塔小姐，在那里。”

不、也不是。

在瑟莱忒的提醒下，玛格莉塔看到了一根石柱在靠近前方的墙壁处升了起来。石柱是规整的六面体，在不同的面上，翠绿的晶体和金属的细线组成了不同的图案，其中之一是一位栩栩如生的美丽女性，而她的手中有一个凹陷，看起来——

像是本应握着一把剑。

玛格莉塔的瞳孔放大了。她来到近前，看着这比自己高得多的石柱，又低头看向圣银，从自己的搭档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属于这个时代的枪械零件，枪管被它从身体里取出放到了玛格莉塔裙下腰带的小包之中。

现在，圣银之中，只有圣银了。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忽然想拔出「燃烧的女王」铸造的那把，看看会有什么结果，但她忍住了，她感觉得到，瑟莱忒也希望去往“她”的手中。所以，玛格莉塔沉默着，用瑟莱忒靠近那个凹陷。接着，圣银流动，填满了那个凹陷。

画完整了。

手握圣银之刃的贤者、爱琴洛伊的画像，完整了。

但是，圣银的铳刃还是留了一部分，从剑身上延伸出来，依然缠绕着玛格莉塔的手腕。在等待了数分钟后没有感觉到发生什么的玛格莉塔正打算提醒自己的伙伴这样可能不对，但就在这个时候

......你已经，来到这里了吗?

空气凝霜，烛火奄奄，街上的人声静了下来。在玛格莉塔的脑海中骤然构造而出的这个景象之中，这个声音，这个让一切寂静下来，让其扫过的地方霜结冰覆的声音让她手一抖，差点直接把瑟莱忒拔回来。

她听错了吗?这不可能，不可能，但她更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尽管在此之前她从未直接听到过。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牙齿打颤，柔软的寒毛根根竖起，玛格莉塔的质问尖锐、刺耳，却融入那片沉寂之中。

融入那个只有紧闭双唇才能说出的名字之中。

“......!”

第1234章EP.161被掩没消逝之事

“打不开，这些石材坚硬得不可思议，也完全不存在空隙。”

忙碌了好一阵的梅林摇了摇头。

“布鲁克斯，你确定她们已经在几千公里之外了?”

“没错，大导师，我相信您已经注意到了这扇门上的浮光缺失了，说不定，她们是掌握某种特别的方法，通过这些古铜色的文字组成的东西进行的移动—-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了。”

“但是这简直荒唐，难道说那个钥匙的持有者是知道这下面有什么然后才让巨兽对着这里吐息的?”

“但是考虑到她们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我认为不能完全无视这种可能。埃尔兰达，当然，这只是我们基于现在我们知道的东西进行的合理推断，也许其中有什么隐情但我们并不知晓。”

进入这深深的地下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这个出现在巫师们面前的古老遗迹让他们惊讶，但是也只是惊讶而已。作为传奇巫师，他们见得多了，不会像被她们带下来的那位公主殿下一样一惊一乍，在确认这些发光的东西没有什么危险后，他们首先做的是再度确认了持有钥匙的两人的身影。

然后布鲁克斯就在握住芙蕾雅的手，使用了自己的巫术后，告诉了这群传奇巫师一个令他们瞠目结舌的结果：

那两位少女带着钥匙，已经在数千公里之外，在无比遥远而又深邃的地方。

按照地图位置推断的话，她们已经身处人类从未触及的遥远海洋，而且还是在无法想象的深处。这当然很荒谬，但结合她们义无反顾——甚至抢在他们真正做些什么之前就跳下去，这荒谬似乎又能找到一个解释，就像埃尔兰达说的那样。

她们知道这下面有什么，甚至，那巨兽的吐息就是她们有意引导，喷吐向下方的。

这有些阴谋论，但是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好了，先生们，别说那么可怕的事，罗曼诺娃殿下都开始担心了。其实更有有可能的是她们不小心触碰了遗迹中的某种机关。”维埃萝看了一眼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芙蕾雅，这样开口：“如果不能深入，我们就无法理解她们是怎么做到的，也就不太可能把她们从这样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听到她的话后，巫师们多看了芙蕾雅一眼。从她墨色的眼睛之中看出了疑惑。他们连忙改变了话题，开始“我们必须得找到她们。”这样说道。

“说得没错，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至少还是能深入一层的。我可以摧毁那块被法斯拉克损坏的石砖，让我们试着进入到更深处，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过去吧。”

叫做乌斯的男人这样提议。在芙蕾雅一副紧张、疑惑和催促的目光下，回到了他们落下来的入口处。芙蕾雅看着乌斯把手放在那烧熔又凝固，凹陷下去的石块上，热力从他的手中迸发，那受损的、和将巫师们阻拦的墙壁材质相同的石砖迅速地熔融、沉陷——而在此前，面对那没有一丝缝隙的石墙，就连梅林的攻击也没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种看起来暗沉低调的石材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度，即使没有其他神秘力量的加持，防御力也超过了巫师们的力量，这是芙蕾雅亲眼见过的，但如今，这块已经损毁的地面却迅速地消融，就好像之前他们的努力和徒劳都只是一个玩笑一样。

“那是乌斯的一个巫术，对已经受损的事物有着绝佳的效果。”似乎注意到了芙蕾雅的疑惑，维埃萝向她解释道：“他自己给巫术取了一个名字叫「焚尽残躯」，啧啧，几十年后他后悔了，但是其他的巫师也有觉醒这个巫术的，没法改了。”

“嘿，能别在小孩子面前抖我的黑历史好吗?而且这个名字当时你们不也没有反对。”

乌斯大声地抱怨了起来。

“那是因为在巫术会里，巫术的命名最优先尊重最初的觉醒者的意愿。”

这种通过透露一些对他们而言无关痛痒的情报来换取信赖的方式很简单，也很自然。当然对此芙蕾雅也心知肚明，不过就连这种心知肚明她也用尽可能自然地用好奇和惊叹作为伪装。在维埃萝这个精神巫师的面前，即使在看到那些古铜色的文字时芙蕾雅的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她也完全不敢表露出丝毫。

她必须维持一开始的人设，不要表露出异常。

“这个巫术听起来好厉害!”

“啊啊，没错，只要是有明显破损的事物，这个巫术就能将其迅速烧毁，哪怕是原本不会被火焰伤害的东西也一样，毕竟这可是我晋升传奇时觉醒的巫术，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

抱怨完又听到芙蕾雅这样感叹的乌斯自豪地说着。话音刚落，因法斯拉克的吐息而受损的石块已经熔融，露出了下面厚实、且铭刻了无数符文的金属板。乌斯的表情变得凝重，但片刻后又放松了下来，因为他在这些金属夹层上也看到了清晰的裂缝，他的巫术「焚尽残躯」还可以应付。

“哦，看起来幸运还是眷顾我们的，泰坦巨兽的吐息虽然没有击穿这一层地面，但是在地表下的结构还是受到了巨大的破坏……嗯，刚刚说道哪里了?啊，对一般来说，在晋升传奇时觉醒的巫术总是特别强大……”

他嘀咕着，继续下手去融化那灿白的不知名金属。然后又扭过头看着芙蕾雅。从他的话里听出利诱意味的少女表情不变，只是好奇地提问：

“在罗曼罗兰女士和罗曼公主殿下和巨兽作战的时候，乌斯先生用这个巫术帮忙了吗?”

“......啊，不，很遗憾，在不久前的战斗中主要起作用的是埃尔兰达，在它们在河里战斗时是梅丽安。然后梅林大导师在战斗刚开始时，为两位女士档下了一记危险的射线。我实在是没帮上什么忙。”

谈起这个话题，乌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理论上，我的确可以在那个大家伙受伤后烧融它，但是它很显然有操控熔岩的能力，也就是说，就算我把它烧化了，也无法实际造成伤害。”

“可你们不是传奇巫师吗?”

芙蕾雅追问道，这个问题让正在弥漫着热力的空气中多出了一些尴尬。

“虽然我们巫师是更加优越的物种，但也并不是万能的啊……

说完这句话后，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的乌斯低下了头。在这一层金属夹层融化之后，他看到更下面的另一层也遍布某种似乎经历过烧灼而崩裂的夹层。看起来这个遗迹虽然挡住了巨兽的吐息，但是自己的受损也不清，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要机会……

他不再开口而是专心地融化地下的夹层，让那些熔融的液体在自己另外的巫术控制下从越来越深的孔洞中升起，随便流向某处。很快他的身体就陷入厚实的地面，也因此，他没有看到梅林和埃尔兰达微微皱起的眉毛。

不过，这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下面是新的空间，这是……我的天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遗迹。”

沉默之中又过了一段时间，这由七层夹层，厚度达两米五的厚重地面终于被融穿了。通过搅动的风与气流，埃尔兰达首先侦察到了下面的情形，并为那些华美的建筑感到了惊叹。

“......我感觉到了水流，非常庞大的河流，感觉上……那是一条交通用的河道!”

而梅丽安则在地面融穿的瞬间，就感应到了一条浩大的水流。她惊喜地喊着，这条水道的存在让她隐约产生了某种想法，关于钥匙的持有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离开那么远的推测。

在融穿的通道冷却后，埃尔兰达用风把所有人送了下去。虽然对眼前所见的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古老遗迹感到惊叹，但巫师们并未在这片似乎因为巨兽的直击而遍布着支离破碎痕迹的遗迹里久留。

短暂地探查后，他们便离开了这在古铜色文字覆盖的地面上崩裂开了深深沟壑，在黑暗的深处什么也看不见的街道，抵达了梅丽安感受到，而埃尔兰达证实过的河流旁。

从那些破碎，从基座上掉落的水晶后面看去，宽敞河道内霞光似的河水令他们也和芙蕾雅一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莫非，她们是误落入了这条河，被一口气冲远了?这里的河水很明显拥有某些神秘力量，但是我们恐怕并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

“没关系，只要是水，我的「潮汐航路」就能使用，如果她们真的是从这里走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沿着这些水道追逐。”

“「潮汐航路」?”

“那是梅丽安在晋升传奇时觉醒的巫术，虽然没有攻击性，但是这个巫术可以让她成为法兰索丝上水中移动最快、最灵活的巫师，而且这个巫术还能携带乘客，罗曼诺娃殿下，过一会你就能体验到了。”

“嗯.....我其实有些担心，这些水看起来太奇怪了，接触它们真的没问题吗?”

“会有这种顾虑也是当然的，嗯，我们也会先确定安全才行动的，放心吧。”

于是，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了。在芙蕾雅盯着河道上用藤蔓的花纹装饰环绕的，大概是这个码头名字的铭牌时，几位传奇巫师用各种办法确认了接触到这些水并不会对接触者产生什么危害。在梅丽安拿出一支小试管采取了部分样品之后，巫师们带着芙蕾雅走到河道边，身影没入梅丽安身边扩散的飘渺水波。

这个时隔无尽岁月才迎来了第一批访客的街区重新寂静了下去，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仅仅是，好像而已。

如果巫师们停留得更久些，说不定就能注意到那些黑色的裂缝之中，一些难以描述其色彩的烟气，不知何时开始从那悠远的黑暗之中飘荡而出。它们从不知多么幽深的地上向上升起，穿过岩石、穿过金属、穿过它们接触到的一切，仿佛它们根本不存在地。

静静飘荡着。

在发誓已经不会感到惊讶后又震惊得无话可说，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历史的长廊」出现时，玛格莉塔就已经对一切都在汇集这件事有心理准备了，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一路上所遭遇的东西都有着那些合理性下的另一种缘由

但恶魔的君王出现在依兰翠文明的最终庇护所还是让她始料未及，这份错愕和疑问一同涌出，化作一片飞速消逝的白雾。

而听到她这个问题后，恶魔的君王沉默了。

不，玛格莉塔并不确定她是不是沉默了。她还是第一次直接和「沉默」有语言上的交谈，虽然感觉这个声音依然不是这位恶魔君王的本音而更接近于依兰丝诺亚里某种魔法设备发出的，但要分辨祂沉默的含义依然是一件困难的事。

……会奇怪于我们为何在这里，看起来你并未去花太多时间寻求历史的真实……不，还是在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真相之时，就因为一些原因来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你们恶魔那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但对我来说，见到你和「绝望」只是不到半个月前发生的事。”

玛格莉塔诚实地回答。

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那么也可以理解了。”从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这样说道。

不过，这个话题倒是让玛格莉塔想起了之前「沉默」借艾蕾茜之口向她说过的话——去探究历史的真实。

“难道说，你希望我寻求历史的真相是为了……让我抵达这里吗?”

......是的。

立刻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可是，为什么……这和瑟莱忒小姐与依兰丝诺亚的关系有关吗?”

......某种程度上，就是这样。作为「轻蔑命运的三之钥」的持有者，只要你不断地探求历史的真相，那么或早或晚，你一定会来到这从你们生活的土地的任何一处向下挖掘便能抵达的场所。而你手中的钥匙，也会让我们得以进行对话，你来得这么快，我不确定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因为这即意味着那个时刻说不定近了，也意味着你还没有足够多的阅历来做出最后的选择。

“......选择?”

......不过，那也无妨，依兰翠那些家伙连这样的事也考虑到了。那次失败之后，他们发疯一样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在内并做了准备，这其中也包括持有贤者留下的物品的人，会一无所知地抵达这里。而你的钥匙应该能启动这个应对。

“答案是肯定的，依兰丝诺亚的住民们给我……给我的持有者们留下了一系列的情报，玛格莉塔小姐，需要我现在将它们投射出来吗?”

「沉默」没有回答玛格莉塔对于「选择」的问题，而瑟莱忒也立刻做出了回应。但玛格莉塔从“选择”这个词上感受到了一股令她窒息的感觉。“不、等一下。”她这样说着，看着面前的石柱，开口追问着：

“选择是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你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且，从那些留下来的影像之中了解，或许能够让你做出更加合适的选择。

依然没有回答。那好吧，玛格莉塔想道。

就让我好好了解一下吧。

“瑟莱忒小姐，请投射那些吧。”

“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