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40章

在接入了这间监视站，获取权限的一瞬间，庞大的信息就涌了过来，而且理所当然的，几乎全是警报。这比进入依兰丝诺亚到现在时接到的加在一起还要更多，如果要选择一个自己的持有者也可以理解的描述……

“我没事，玛格莉塔小姐，只是一下子接收到太多的讯息，有些……头晕眼花。77

不过圣银并没有因为这庞大的信息流困扰太久。很快它便找到了关于「乱界雾」的警报，在这份出现时间非常近，直接出现了这个依兰翠语单词的警报中，提及了世界引擎中的世界壁障稳定魔法受到依兰丝诺亚不明原因的魔力过载发生故障，一万六千七百九十四个魔法符文阵列融毁导致整个魔法的效果大幅下降，有较大概率产生「乱界雾」——就像玛格莉塔猜测的那样，正是法斯拉克的吐息造成了「乱界雾」的产生。

而警报的末尾还附上了解决办法：请立刻更换融毁魔法符文阵列，然后局部停止壁障稳定魔法并立刻重新激发。

等瑟莱忒说完，兰凯斯和安卢却看了彼此一眼。不必说，两位贤者的表情甚至比他们讲诉依兰翠的灭亡时还要凝重。

“......这可糟糕了。”

“看起来，依兰丝诺亚撑不到下一个选择者的到来了呢。”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如果出问题的是世界引擎本身，说不定还有些办法，可既然是支撑世界引擎的依兰丝诺亚导致的世界引擎的问题，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对芙蕾雅的追问，兰凯斯这样回答着：

“虽然世界引擎是依兰丝诺亚内最高规格的项目，但它也不能脱离依兰丝诺亚而存在。因为我们掌握象征性力量实在是太晚，我们运用这种力量的方式……有些大动干戈，简单来说就是整个依兰丝诺亚就是世界引擎的根基，但不幸的是，这个根基并不如世界引擎本身那么坚固。”

“......你们不是准备了所有情况的应对措施吗?”

“我们能想到的所有情况，而且遗憾的是，这些手段也是会过期和失效的。”

而现在摆在玛格莉塔她们面前的就是后者——或者说，是因为前者引发的后者。

“当然，你们依然可以试试看，比如……嗯，试着暂时停止世界壁障稳定魔法，然后重启，这种事以瑟莱忒小姐的权限是可以做到的。”

“我试试看。”

瑟莱忒简短地回答着，在圣银的铳刃说倒映的魔法符文随之变换，监视室之中有警报声响起，在用庄重清晰的话语提醒所有人，世界壁障稳定魔法正在关闭。就连灯光也变了颜色。

“现在我大概理解这个魔法是什么程度的重要性了……”

芙蕾雅说着。话音刚落，圣银的声音重新响起，然而在这警报之中，瑟莱忒说出也并不是好消息：

“无法关闭。虽然指令可以正确地发出，但世界壁障稳定术式没有应有的反应。无法确定是没能顺利接收到，还是接收到了却无法反应——呜!”

“又怎么了?”

玛格莉塔的这个疑问在数秒后得到了解释，从巨大的观测窗的极远出，一股幽蓝的光芒骤然闪现，紧接着便是震动和爆音。

“世界壁障稳定术式接收到了指令，尝试关闭但是——严重错误，本监视站监控魔法失去第三至第六术式符文阵列的联系。”

圣银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焦躁。

“依兰丝诺亚内的魔法以及承载魔法的阵列甚至连关闭都可能出现大问题了。”

“......果然，这座依兰丝诺亚，真的是到极限了。”

安卢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敌得过时间，尤其是那些巨大而繁复的事物。而不论是依兰丝诺亚还是世界引擎，灌注了依兰翠最后的人们无数心血的这两个大家伙都足够复杂，复杂到当它们在时间的洪流中变得需要修补才能勉强维持运作时，只剩下少量幸存者的依兰翠人和无法达到依兰翠那极高的魔法成就的后来者都绝不可能将之修复。“修复已经是不可能了，而随着故障区域和世界壁障碰撞、摩擦加剧，「乱界雾」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不想让法兰索丝被吞没，看来就只有唯一的办法了。”对自己同伴的话语，兰凯斯也表达了赞同。

“以你们透露出来的文明程度来看，是不可能对「乱界雾」有什么办法的。就算是星界的伟大存在……嗯…除非是那些能毁灭一个世界的伟大存在，可是这种存在大概不会理会你们。那么，就只能把恶魔们解放了。”

“但那样也只是换了一种灭亡的方式而已!重蹈你们的覆辙，我们甚至不可能像你们这样苟活那么长的时间!”

命定的终结——露娜用力地敲着自己的额头，就像是想要把这个词从脑海里拍走，让好办法从自己的脑海里被敲出来一样。

但是不行，这个问题超越了她的能力极限。芙蕾雅也闭着眼睛，薄薄的嘴唇呢喃自语。终结真的要来了，以她从没想过的方式，而面对这样的终结，她也什么办法也没有，除非——

“......玛格莉塔小姐，这场毁灭，会在什么时候真正到来?”

“......诶?”

“我是在问，玛格莉塔小姐有看到吗?「乱界雾」吞噬了整个法兰索丝，用了多少时间?”

“不、我没有注意……但我想不会很久吧。”

“那解放恶魔后呢?你觉得哪边会让法兰索丝上的人们存续的时间更长?”

“......”

摇头、摇头。

这个问题玛格莉塔就更不清楚了。她明白芙蕾雅询问的用意，但悲哀的是，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就连哪个能让人们活得久一点，甚至——连哪个能让她们度过自己的人生都是不确定的。

“到头来，还是无用功……”

能够打破这个绝望的局面的情报哪里也不存在，那些许的希望黯淡下去后，绝望更加深重。

——真的吗?

“就算要解放恶魔，那个开关还要确认两次，光是这样确认者就肯定会死，就算是我也撑不住的……”

——已经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嗯，如果是要解放恶魔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大概能规避这个问题，那就是直接通过作为最终预案的空间通道直接去厄恩法，从那边执行两个世界的分离

“但是兰凯斯，那是我们按照约定给恶魔君王们准备的，可以说唯一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就是法兰索丝上没有依兰翠人，恶魔君王们让自己重获自由的时候。那个空间通道也是亚斯塔露最后去囚王地时留下的——倒是可能因为这样还能用是没错啦……”

“所以说，就算还有办法可以解放恶魔，我们也会面对魔力不足的问题，这不还是末日吗?”

到最后，露娜也烦躁了起来。

“你们说是准备了无数的预案，但是这不是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吗?这也损毁那也出问题，只有能够实施的预备措施才能被称之为预案!派不上用场的话再多的预案也根本没有意义嘛!”

漆黑的绝望中，闪过了一粒些微的火光。

“......不，露娜大人，说不定，我们还能避免末日……”

玛格莉塔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了她的身上，本来也不是很有底气的少女又连忙垂下头，看着还在古老石台上的圣银，声音变得更加不自信了。

“但是，这也要真的是这样才行。瑟莱忒小姐……”

事实上，就连玛格莉塔自己也不是那么坚信，她说出了瑟莱忒自己想要让它去调查的事。当露娜她们立刻就意识到了玛格莉塔的用意，就连圣银也在短暂的迟疑后立刻回答说“我立即去找。”再度埋首入那悠久时光之中所累积的警报记录。

——菲利安反干扰层失效，距今15620年，不对。

—恩希特尔隔离力场崩溃，距今9866年，不对。

无尽的时光在圣银的眼前铺开，这是只有它才能看到的视野，漆黑的夜空中中遍布红色的繁星，那些都是经年累月的错误，而在这些之中，自己的持有者想要找寻的那个警报，应该是有的。

不、不如说，为什么她们都没有想到呢?是因为这和现实的情况不符吗?但假如依兰丝诺亚的其他大部分设施都因经年累月而损毁，那么“那个”也毁坏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不如说，是有很大的可能的，因为哪怕是永久化的空间类型设施，也是需要长久维护的。

一Ⅲ区的循环回路堵塞，距今7002年、不是。

——XII区的缓冲层失去功能， 距今6358年， 也不是。

而如果那些已经损毁的话，法兰索丝的情况，或许……不，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的持有者，也一定可以打破这糟糕的局面。

一个又一个警报在圣银的眼前掠过，感受着身体之中涌动的，从握紧自己的手中传来的魔力，瑟莱忒沉静地、从这超过一万五千年的历史之中，寻找那唯一的，可以将一切改变的警报—

又一颗红色的星辰将它所代表的含义呈现在圣银的面前。在这一瞬间，即使是瑟莱忒也无法再冷静。把那个将已知的现实从根本处推翻的警告的内容大声地喊出。

“二十七扇次元门已确认全部关闭，最紧急事态，厄恩法魔力已经无法向法兰索丝传输——距今4876年!”

这难以压抑激动的声音就像一声惊雷，让早已经在这间监视站中因为无所事事的等待而沉寂的少女们猛地抬起了头来。

“这是真的吗?!”

但最先做出反应的并不是「现在」的三位少女，而是安卢。她的质问声压过了圣银的话语，而在瑟莱忒再度向她肯定了这件事后，这位贤者脸上首先浮现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怎么可能?!”露娜几乎以为她就要这样说了。

然而她没有，错愕的神色很快变成一种疑虑、紧接着则是沉默的深思。数分钟后，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从那似乎有无数想说的表情下，这位贤者最后说出的话语，仅仅是：

“......至少我们做的事，的确有意义。”

仅仅是这样而已。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纠结那么多了，玛格莉塔小姐，太好了!”

“啊，嗯……没错，现在我们就不用纠结了…”

可是，理应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能够最为高兴的玛格莉塔，却是满脸复杂的神色。

在安卢释然地长出一口气后，玛格莉塔也呼出了长长的叹息，而就在片刻前，在听到圣银的话语时，瑟莱忒还记得她倒映着自己身上的惊喜的脸。

“玛格莉塔小姐，莫非您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不，瑟莱忒小姐，我很高兴，这样，我们就不用在两个末日之中选一个了，可以去做正确的事，可以避免终结的到来。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傻而已，明明并没有了解事情的全貌，明明没有掌握全部的情报和信息，却喊着什么命定的终结，坚信着这就是命运……”

摇着头，玛格莉塔自嘲地笑着：

“像个白痴那样。

“我想那并不是玛格莉塔小姐您的错。”

“不，这完全就是我的愚蠢和懦弱的问题，是的，命运决定一切，但即使如此，人依然能够选择。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明明瑟莱忒小姐早早地就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但是我到现在才真正的……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没错，已经没关系了。

无论命运如何，如今她们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自嘲的意味渐渐褪去，就如同与巫师的谈判时一样，少女的声音愈发清澈。就如同那段已然不曾发生的历史之中说出“那么我也一定会做出选择，就像我现在做出选择一样。”时相仿，瑟莱忒感觉得到，它感觉得到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在这短短时间里接连经历过摇摆不定、屈服盲从、而后又自己亲手打破了自己造就的假象之后，终于摆脱掉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受其束缚。

“瑟莱忒小姐，露娜大人，芙蕾雅殿下，还有两位贤者阁下，接下去，就让我们将这件事画上句号吧。”

往常的表情回到了玛格莉塔的脸上，在露娜总算放松下来的表情和芙蕾雅的颔首之中，瑟莱忒微微振动，一如既往地，给予了答复：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

第1241章EP.168终焉

只要设置好让魔力能够穿过世界壁障的空间门——就是用依兰丝诺亚拆下来的空间传送体系建造的，再设置一个过滤层，用象征性力量统合厄恩法的魔力与法兰索丝的魔力，让两者在象征上相同，于是，厄恩法的魔力就能通过这层过滤，变成在法兰索丝上运用也没有任何问题的魔力，只要源源不断地榨取，法兰索丝就能重新获得魔力，

这是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安卢向少女们说明的世界引擎·艾莫纳的用途。

……果然，这座依兰丝诺亚，真的是到极限了。

这同样是从安卢口中说出的，对这座依兰丝诺亚状况的描述。

到这里为止，玛格莉塔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特别的，然而芙蕾雅和露娜的话语让她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有没有可能，其实存在着另外的重要情报玛格莉塔小姐不知道，而那个情报又能够打破这个绝望的局面呢?

那闪现的灵感，将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假如芙蕾雅殿下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有，真的存在能够打破这绝望局面的重要情报，那么会是什么样的情报呢?

仔细想想的话是有的吧，而且，只有唯一的一个。

既然依兰丝诺亚在长久的时光中不可避免地损毁，那么，要是毁损的是世界引擎本身呢?要是损毁的是那些让魔力从恶魔的故乡流向法兰索丝的空间门，如果那些早已经损毁的话

以玛格莉塔对依兰丝诺亚和世界引擎的认知，这是唯一所能想到的，能够打破现在局面的可能。

只有这种情况才可以让摆在她们面前的选择不是从两个末日之中做出选择。

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让她们去做「正确」的事，而不是为了自己和重要的人选择「错误」。

可是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目前所有的情报都并不支持，还是预设了答案再去寻找证据，就连玛格莉塔自己也并未对此抱以太多期望。

她之所以说出来，让瑟莱忒去寻找，只是因为她觉得事情已经不会变得更加糟糕了。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吧。

…多少，是因为还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就只能这样迎接终结，就算不抱期望，在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心里果然还是有着期望。

期望有奇迹能够发生。

于是，奇迹真的发生了。

在这一瞬间，玛格莉塔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不，这也许并不能说是奇迹，因为按照两位贤者和瑟莱忒事后的说法，无论做的多么坚固，空间设施始终是最需要进行维护的。

如果依兰丝诺亚已经岌岌可危，那么负责传递魔力的空间门扉早已经损毁的可能性当然也很大——但是为什么谁也没有想到呢?是因为先入为主吗?无论是两位贤者还是玛格莉塔她们所能知道的都是「法兰索丝上的魔力来自世界引擎从厄恩法的汲取」，「如果失去了魔力，法兰索丝上应当不存在生命」，而既然自己带着露娜大人和芙蕾雅殿下来到这里，就证明法兰索丝上还有足够让人生存的魔力，那么在知晓的所有情况下都只能推出世界引擎依旧完好的结论。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如果那些传递魔力的门扉已然损毁，那么现在法兰索丝上的魔力，又到底是……”

“虽然不知道现在法兰索丝上魔力的来源，但是解放恶魔和厄恩法已经不会导致魔力消退的末日了，对吗?”

这个问题也十分重要，不过，玛格莉塔现在并不关心。

就在不久前，也因为同样的没有想到，而差点犯下大错。因为不知道关键的情报而做出在当事人看来最好的选择，事后来看则愚不可及的事，历史上更是不胜枚举。

也许吧。不过，玛格莉塔已经不在乎了。

神奇的是，她不再觉得这是命运的恶劣玩笑，以前感受到命运的影响时的焦虑，激动，不安和暴躁全都消失了。命运依旧在耳边轻语，可她不再感觉到那时对自己的讥讽。

“没错，至少有99%的可能性吧。”

兰凯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