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的眼镜
“找到了,但是这个颜色……”
那是让人不安的浑浊黑流,那是绝望的颜色。
“……醒醒。”
我试着唤醒他的意识,但没有回应。
“月棘小姐,快醒醒。”
这次总算有反应了,还问:“你是谁?”
“我是沙福林。”
“……”
这个冷笑话有点尴尬,我改口道:“咳咳,我只是一个快要迷失的灵魂,至于你……你已经死了,我为了填补自身的空缺,吸收了你的亡魂,因此感受了你临死前两年的记忆。”
“我知道,我是被那个混蛋给……”
“先不谈你爹的事儿,我说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愿意吗?”
小小的碎片传来局促不安的波动,她反问:“你,不觉得我是变态吗?”
“我认识和你同样情况的人,不过和你不同,她最后得到了拯救。”
“……拯救?要怎么才能获得拯救?”
迫切的询问,他一辈子都在追寻这个答案。
“她遇到了一位神明,神明把她变成了真正的女孩子,所以她现在很幸福……我知道对你来说很残酷,但即使是神也不可能帮到每一个人。”
毕竟我试炼开始的时候,他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哈莉露娅师傅也被天道关进了地窖,那时候确实没有任何“神”能帮助她。
“原来,这世上还有神吗?”
“拜托,你都变成亡魂了,有神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跟我去‘放映厅’吧,如果你是真心希望自己是女孩子,那你的意识也会是相应的形状,这多少能弥补一下你生前的遗憾。”
“意识的形状?”
他有太多问题了,但电影幕间时间很短暂,我叹了口气,抓着他的碎片极速上浮。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我们回到了‘放映厅’。
这里什么都没有,但从碎片升格成意识的刑月棘有了自己的形体……偏中性的外貌,**的小兄弟确实不见了,作为女性没有突出的特征,但也不再是男人。
简单来说,男女的性征在他身上都没有显现出来。
我招呼道:“早安,月棘小姐。”
“我、我变成女生了?”
“我说过了,你的思想会决定你意识的形状。”
“看起来也不能算女性……我不清楚真正女性的感觉,又怎么可能在潜意识里反应出来。”
她说着又蹲了下去,抱着膝盖失落地坐在一旁。
“那也不用担心,运气好的话,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雷萝酱的声音让刑月棘抬头张望。
我主动解释:“虽然看不见,但这里还有其他人陪着我,她们都是好人,你不用担心。”
龙葵学姐这才开口:“我们也都看了你的记忆,或许你不了解我们,但我们已经认识你两年多了……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亲刑氶阳在你死后的几年也上吊自杀了,表面上是因为破产压力大,但我认为有其他原因。”
“……我死之前的事情,你们不是全都知道了吗?”
“我们不可能注意到所有细节。”
雷萝酱也补充道:“是啊,有时还会上一睡觉,毕竟你小子的记忆太压抑了。”
“我不知道,我应该没有变成厉鬼去找那个混蛋复仇。”
我接口道:“我们并不是怀疑你,人死后就会重新投入轮回,这世上早就没有鬼了,我们只是想问……你是不是认识什么能量很大的人物,能够把你爹这样的人逼上绝路?”
刑月棘只是苦笑。
“我真认识那种人,又怎么会被那个混蛋监禁?”
她的嗓音很中性,倒是和我原本的声线有些相似。
“也许是不方便直接露面,毕竟真正的大人物,肯定不会直接趟这趟浑水。”
“抱歉,我真没有什么头绪,至少他死了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能知道这一点,复活一趟也算值了。”
“并不算复活,只是在和你的亡魂对话,等这一轮记忆体验结束,你还是会回到沉睡中去。”
“记忆体验?”
“就像刚才说的,我为了让自己的灵魂保持完整,吸收了很多像你这样的碎片,而作为代价,我必须体验你们临终回忆,这种体验时全方位的,不仅仅是看着而已,你死前那种窒息的痛苦我也同样领会到了。”
他似乎明白了。
“也就是说,如果下一位亡魂是女性的话……”
“嗯,也包括你想知道的‘女性的感受’。”
二百三十五页 托付
刑月棘是幸运的。
或许天道也在怜悯这个可怜的灵魂,下一个记忆就来自一位不幸的女高中生……确实挺不幸的,注定短命不说,死后还要被人像看电影一样围观。
刑月棘却道:“不行,代入不进去,她和我完全是相反的性格。”
“体验记忆就应当放空自己,去接受对方的言行举止,这女生在我看来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有偏离太多常识的怪癖,你看,脸蛋也还算可爱吧?”
很普通的女高中生,普通的家庭背景,普通的身材长相,普通的兴趣爱好,不过性格很外向,同学之间的人缘也很好,属于一次蜕变就能脱颖而出的类型。
作为人类来说是相当典型的标本,年龄又与我们相仿,是最适合刑月棘的女子入门教科书。
“哈啊——”
雷萝酱打了个呵欠,说道:“这丫头的日子过得也太平淡了,看她上课也有点无聊……反正你有新客人了,那我也去睡一觉咯?”
龙葵学姐的意识已经睡着了,现在雷萝酱也要冬眠,这段时间就只有我、菲姐和刑月棘了。
不过菲姐惜字如金,不到必要时刻根本不会开口。
我问道:“菲姐?还醒着吗?”
“嗯。”
“您要是耐不住,也可以睡一觉,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所以能坚持得住。”
经历这么多轮的记忆体验,我对时间的感知也逐渐钝化,虽然不及樱酱那样,但区区两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漫长了。
所以我更担心菲姐她们,除了意识上的交流,完全没有任何活动空间,回到自己的身体甚至有可能忘记呼吸。
“我没事,不过……小姑娘这题做错了。”
震惊,原来她真的有在好好听课哦!
没想到在记忆体验中,菲姐也在备战高考,未免也太用功了吧?
“灵梦小姐。”
刑月棘又开口了,她问道:“如果我代入这个女生的身份,是不是也会影响我的意识,使我潜意识里的外貌变得更女性化吗?”
“有这个可能性,但这事儿没有先例,所以谁也没办法做保证。”
“至少值得去尝试。”
——————
半年后一个深秋的雨天。
这位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戴着耳机撑着伞走在路边,听到身旁的呼喊声猛一抬头,却看到一辆失控的厢式货车迎面撞来……
伴随着一阵剧痛,回忆到这里就中断了,我们也退回到了放映厅。
没想到才半年就去世了,真是个短命JK。
“吓死我了!好突然!”
刑月棘在地上鸭子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呵呵,死亡总是很突然的,我们之前还以为你是死于过量服用药物,哪知道你爹——咳咳,抱歉,我不该提这个。”
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该在当事人面前讨论死法,刑月棘却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毕竟那个时候……我原本就打算自杀的。”
“月棘,自杀是对生命的亵渎。”
“那种道理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抬起胳膊打量自己的双手,又在胸前比划了两下,最后望向我问:“灵梦小姐,那个、我有……变得女性化一些吗?”
她有些娇羞。
对比“半年前”,她的胸部微微起伏,眼睛也大了几分,但整体变化不是很大,还是一副雌雄莫辨的中性模样。
我如实答道:“作用是有的,但不是特别有效。”
听我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泄气。
“唉,十几年形成的人格,哪能因为半年就发生变化。”
“别急嘛,后面还有的是机会,在这一轮记忆体验结束前,我要把你塑造成真正的美少女!觉悟吧!”
“那个……可以把小歆……”
小歆是被车撞死的女高中生的小名。
刑月棘希望我把她也唤醒带到放映厅来,但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不行,她死的太过突然了,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毕竟她原本有着光明的人生嘛。”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亡魂都不算的碎片,这种落差和不甘光是想象一下都难受,就这样作为碎片沉睡下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排。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对,是灵梦小姐太温柔了,如果在生前遇到像您这样的人,我或许还能多一些活下去的意志。”
“你遇害的时候我才七、八岁,能帮上你什么忙?”
突然被称赞让我老脸一红,菲姐还附和:“永远都在考虑别人的事,明明自己也还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记得是说,灵魂可能会消散?”
刑月棘露出担忧的表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是真的,如果我的意识退化成碎片,就拜托你接管这个放映厅了,只要不断吸收其他碎片,总有一天可以完成使命。”
“托、托付给我?”她看起来很紧张。
“嗯,不是谁都行的……需要忍受漫长的记忆,如果你也坚持不下去了,请物色一个值得信赖的碎片。”
刑月棘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又问:“解放了天道,我还有机会活过来吗?”
我笑道:“怎么,又想活下去啦?”
“如果能作为女性重生,我自然是想活的啦。”
“你是天道的碎片,就算天道拥有了感情,怎么处置你们也是它说了算……不过性别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忙,你能复活,我就能把你十七岁美少女。”
刑月棘眨了眨眼,愕然道:“莫非那位神明……”
“是的,没错,正是在下!”
享受了一下崇拜的目光,我又不好意思的解释:“不过我现在只是徒有其名的学徒,如你所见,和普通人根本没区别。”
“要我接替神明的使命,会不会太困难了,我可是一度想要自杀的人,我没有那么坚强的意志。”
刑月棘性格软弱,但我又何尝不是?
我劝道:“试着去适应,人的适应力非常强大,曾几何时我也无法忍受漫长的记忆体验,因为那时候我身边有比我更坚强的人,直到她们相继离开,我才意识到自己必须站起来。”
“灵梦,我……”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再告诉你一件好事,你成为主导意识的话,离开识海之后还能找到我的身体。”
我勾搭上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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