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当我的巫女吧 第66章

“今天的晚餐吃咖喱怎么样？方便又好吃……”

超市中，情绪依然有些低落的百地希留耶向鹭月征求意见。

“嗯。”

鹭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反应平淡到让少女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今天怎么了吗？”百地希留耶问道。

“没什么。”鹭月继续用一成不变的声音和语调回答道。

“真的吗？”少女的表情愈加怀疑了。

她觉得从刚才开始，鹭月的表现就有些怪怪的。

要说是生气感觉也不像，一定要形容的话，更接近于一直在走神，对什么都没太大反应的状态。

突然，鹭月的身体突然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本来板着没啥表情的脸松弛了下来，原本没有高光的眼睛也一下子变得有神了许多，同时还露出了索然无味的神情。

这家伙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啊！

百地希留耶忍不住在心里大声腹诽，并嫌弃地和他拉开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你拿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神明大人我啊感觉超受伤耶……”鹭月立马向她抗议道：“这份内心的伤痛，如果不把今天补充小希留耶能量的方式改成亲密地抱在一起，完全无缝隙贴合的话，是无法治愈的！”

这让少女忍不住点了点头——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变态的话语，看来这家伙已经恢复成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的状态了。

于是她无视了鹭月的○骚扰，继续推着购物车采购晚餐的食材。

鹭月见没办法浑水摸鱼，只能悻悻地跟在少女身后。

因为还在特卖时段，超市里人不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但鹭月却觉得自己眼前少女的背影，完全没有融入到喧嚣的人群之中，那娇小的身影，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孤独与脆弱。

他没有上前安慰对方，因为鹭月知道现在这种时候，需要女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他也相信自己的巫女小姐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半卖半送地交给了明显心怀恶意的家伙，不管是谁都肯定高兴不起来的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正在挑选土豆的少女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其实我在今天之前，一直都还对他们抱有着期望，觉得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他们都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噩梦。”

鹭月愣了一下，旋即立马意识到少女所说的是自己的父母。

“在那之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和普通家庭那样一起出门购物，我可以向温柔的母亲撒娇，可以对粗心大意的父亲抱怨，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一路上吵吵闹闹，每年还能在假期一起出去旅行，上学的时候和同学开心地讨论假期生活……”

少女的目光越过手里的土豆，无神地看着不远处。

鹭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那边是带着十一二岁女儿，看起来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结果现在才发现，我所想的那一切才是梦，而这个梦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声音听上去似乎并没什么异样，但鹭月却能够从中听出少女的逞强。

“如果你想的话……那时候的约定还有效。”鹭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巫女，所以会不额外收费哦。”

鹭月所说的，自然就是当初他劝诱少女成为自己巫女时许下的承诺：他可以通过近乎洗脑的手段，彻底改变少女父母的思想，让他们变成顾家的模范父母。

可不出鹭月意料的，少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伸出的援手：“约定就是约定，不可以毁约！而且我说的也是想和父母过上普通的生活，而不是和顶着我父母皮囊的陌生人。”

“是吗……”

鹭月注视着逞强的少女。

“哦哦，这里的土豆好便宜，这么大的三个只要两百円！”少女转过身，背对着鹭月，努力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小希留耶……”看着强颜欢笑的少女，鹭月忍不住叫到。

“不要烦我，让我安静一会儿！”

百地希留耶大声喊道。

但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她就立刻后悔了。

少女匆忙回过头，只看到神情似乎有些寂寞的鹭月垂下了脑袋。

“抱歉呐。”

他脸上没了往日里那副无忧无虑的愉快表情，就那样道了个歉后，慢慢地离开了蔬菜区。

百地希留耶向他的背影伸出手，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挽留的话语。

啊啊，又搞砸了。

女孩在心里如此说道。

苦闷和悲伤的感觉塞满了百地希留耶的胸口，让她觉得无比酸楚，整个人扶着购物车慢慢蹲在了购物柜旁边，心里盘踞地满是懊恼与悔恨，眼泪都快要忍不住掉下来了。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讨人厌的性格呢？

明明鹭月什么错都没有，还救了自己，自己却因为心情难以释怀，反而迁怒于他。

没有半点可以辩解的余地，纯粹就是自己的错。

就连百地希留耶自己也觉得，这种只会向温柔对待自己的人撒气的个性实在是太烂了，所谓的恃宠生骄大概就是这样吧。

必须得道歉才行。

她拼尽全力，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只有小孩子和受到宠爱的人，才会觉得哭泣有用并将其作为武器，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遭受到了严苛对待的少女很清楚，哭泣是没有用的。

眼泪这种东西，只能在厕所和被窝里流。

少女抬起头来，但却没能找到鹭月的身影。

没来由的，一种巨大的恐慌感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鹭月已经讨厌自己了吗？鹭月已经放弃自己了吗？鹭月已经不需要自己了吗？

被自己这么对待之后，肯定会感到失望的吧。

少女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脑袋微微垂下，眼睛里的光彩也消失不见。

我又要失去归所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以后又该去往哪里呢？

“哟~”

这个时候，熟悉的轻浮的声音响起。

少女下意识抬起头来，结果就看到了鹭月那一如既往的表情。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就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向别人献宝的小孩子那样，得意洋洋地向百地希留耶展示着。

“这个超市里居然有卖扩音器耶！没让我白找！”

这种东西又什么用啦！——如果是平时的话，百地希留耶肯定会这样吐槽他。

但现在的少女却没有这份余裕，她只想着要快点道歉，可越是着急，道歉的话就越是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我这个笨蛋！她在心里狠狠地埋怨自己。

突然，刺耳的电流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她发现鹭月打开了手里的扩音器，但奇怪的是，扩音器里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刚才那声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是从超市的喇叭里传出来的。

【百地希留耶小姐。】

鹭月对着扩音器说道，超市的喇叭里也传来了相同的，被放大过后的声音。

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鹭月，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飞机。

【老实说我对你的家庭问题完全没有兴趣，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而已！你的倔强、你的努力、你的可爱、你的迷糊、你的坚强、你的认真、你的爱心……我全部都最————————喜欢了！】

从超市的喇叭里传来的，是鹭月如同告白般铿锵有力的话语。

事实证明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之一，超市里的客人顿时变得吵闹起来，鹭月他们周围的人更是直接围观起了俩人，有的人对其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也有人对鹭月指指点点觉得太过轻浮。

但鹭月却恍若未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百地希留耶身上。

而百地希留耶则跟个小笨蛋一样眨巴着眼睛，还没能搞清楚状况。

【我是注定长寿的家伙，在我身边的话肯定会见证难以计数的快乐，会遭逢不计其数的悲伤，会有着多如牛毛的无奈，参与数不胜数的壮举，不论多么惊世骇俗的感情在时间的冲刷面前，最终都会黯然失色，只有最为普通的那份喜爱会沉积下来，变得如同空气般不可或缺。】

鹭月继续凝视着少女，用罕见认真的语气说道。

【或许是因为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原本的人性已经被磨损殆尽，我不太会说话，所以只能将想到的东西说给你听。你不需要为我而改变，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思考、你的纠结、你的真心与你的烦恼，这一切都是让你成为你所必须的养分，我所需要的、我所渴求的、我所喜爱的，并不是完美的‘人’那种无聊的东西，正是这样真实的你啊！】

不顾别人的目光，他向她伸出手来。

【如果是这样笨拙的我也没关系的话，那就请把你的下半生交给我吧，成为我的巫女，在我的身边永远的辅佐我吧，我会在这里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哪怕天变地异世界倒转，我也不会抛弃你。你的存在，便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价值所在。】

“真是的……”

少女眼中噙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她抽噎着握住了鹭月伸出的手，虽然哭得一塌糊涂，但嘴角却也翘起了美好的弧度：“这样一来，我不就只能答应了吗！”

鹭月回了她一个无比阳光的笑容。

“那个……”

但是没等两人进一步加深感情，超市的领班却皮笑肉不笑地来到了他们身边，看着鹭月：“虽然不知道客人你是怎么做到劫持我们的广播信号的，不过能请你不要做这种事了吗？否则我们就要报警了！”

“你们这路就走窄了，”鹭月老气横秋地和对方理论起来：“这种事难道不算美谈吗？我跟你们讲，你们这个扩音器，我以神明的名义保证以后销量滚滚……”

领班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然后她就把鹭月和百地希留耶提溜出了超市，就差说一句‘滚，打车滚！’了。

☆

鹭月宅。

“今天鹭月神大人和凯露大人回来的有点晚啊。”

当鹭月他们进门的时候，早早到家的枣可萝跪坐在玄关说道。

“嗯，因为发生了一点事。”鹭月愉快地说道。

而刚刚才哭过，眼睛有点肿的百地希留耶则不太好意思地躲在鹭月身后。

“姆，在下明白了，那么……”小女孩想了想，然后用她那糯糯的声线说道：“您是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

“等等等一下！可萝仔你在说什么呢！”百地希留耶立刻跳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抓着枣可萝的肩膀问道。

“还是先听电话留言……”被百地希留耶摇来摇去的小女孩先是惯性地说完了台词，接着才回答道：“啊，这是在下在鹭月神大人前几天带回家的奇怪杂志上看到的，说是这么说能够让男性感到开心。”

“很好，总之吃完饭后你记得把那本书给我！”百地希留耶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而鹭月则好奇地问：“谁的电话留言？”

“不死川书店自称编辑的人打来的，说是请您去参加这周日曜日的作家酒会。”枣可萝回答道。

“这样啊……”

鹭月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他联系别人都是用‘手’机，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手机，难怪町田苑子要么亲自跑来要么只能电话留言，确实不大好联系。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买一台手机备用了。

“饭在下已经煮好了，不过家里没有食材所以没有料理……”枣可萝接着说道。

“今天吃咖喱哦！”百地希留耶拿出一小袋咖喱配料。

这是他们在被赶出超市之后，专门跑去商店街买的。

“哦哦！”小女孩眼中露出了开心的神色，看来她应该是挺喜欢咖喱的。

“那个，可萝仔你能先去处理一下食材吗？”百地希留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枣可萝拜托道：“我要回房间换件衣服。”

“好的，交给在下吧。”小女孩领着食材开开心心地跑去厨房了。

百地希留耶也回了自己的房间，顿时原本还热热闹闹的起居室里就只剩下了鹭月一个人，让他微妙的有种自己是空巢老神的错觉。

“算了，我就研究一下怎么加固神社吧……”

虽然鹭月本人对于世界意志没啥感觉，毕竟自己连动手都不需要，光是本体显现就能撑死对方，但世界意志这玩意本身还是比较死脑筋的，现在自己的存在已经暴露了，以防万一还是加固一下自己的神社比较好。

神社的加固自然不是修缮房屋，而是加强神国与现实分界线的意象。

这么考虑的话，或许在门口多挂几个马……鸟居，以类似千本鸟居那样的形式张开世界的分割线会好一点。

没等鹭月整理出一个头绪来，走廊那边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