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117章

她的身体迅速膨胀，最后的理智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她已经等了太久，忍受着这样的痛苦，与外面的鸦人们一同压制身体里的污秽。

如今，终于等到了最后的解脱。

“灰烬大人...求您，燃起火焰吧...”

伴随着最后一丝理智的消失，污秽将绘世者覆盖，以她作为接口，彻底放开了对绘画世界的侵蚀！

那恶意正愉悦地涌入这曾经的桃园，它闻到了世界残骸的香味，它要将那世代以先的遗产占为己有！

可它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是普通的人，也会有行使奇迹的那一天。

无数绘画世界的居民，与绘世者本身的意志，将鲜血流尽，把他拒之门外。

正是这一份人所发出的抵抗，这份压制千百年深渊的意志，凝聚在一起，成为了奇迹。

穿过无垠风雪，无名的英雄走上圣山。

他要燃起火焰，将一切的污秽烧毁。

而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好。”

不死者蠕动嘴唇，将这最后一节音节吐出。

然后，烈火席卷了一切。

那本是一丛火星，可就在接触到那深渊的瞬间，就以这强行挤进画卷中的淤泥作为柴薪，燃起了冲天大火！

赤红与黄金的纹样在盔甲上蔓延！

灼热的火焰在巨剑上燃烧！

净化一切的火焰终将点燃黑暗。

火焰的掌权者抬起头，看向了那彻底化作黑色淤泥的庞大怪物。

他抬起了手中的巨剑。

就有灼热的火焰驱散了寒风，将整个暗室也照亮。

“吼！！呜呜呜...”

那怪物又是怒吼，又是嚎哭，要以嚎叫来影响周遭的一切，要用污耳的声音，扭曲人的意志！

可它面对的，不是别人。

无名的英雄抬起步伐，朝着那怪物走去。

“呜！！”

悲嚎着，这暴走人性所凝结成的幽邃体抬起了蠕动的漆黑利爪。

低落的污秽黏液就代表着它的威胁，一旦沾染，就将万劫不复。

那利爪从高空中落下，将整个暗室的天花板也给撞出深深的凹痕，伴随着石块朝着唯一的光芒重重砸去！

所以，他抬起了手中的巨剑。

火光一闪而过。

烈焰凝成的炽热流环席卷，将来到他面前的利爪在顷刻间焚烧殆尽！

世代之初的痛楚清晰地反映在自己身上，那隐藏在涌动漆黑背后的意志终于将目光汇聚于此。

而这气息接触的一瞬，那流窜于世界之外的恶意当即发出了贪婪的嚎叫。

“呜！！”

他们，本就是仇敌。

欲要吞噬火焰者，就要做好身为柴薪的准备。

如今，暴涨的火焰不再如同以往那般孱弱。

没人可以阻挡他的愤怒。

他要点燃漆黑的夜晚，为风雪中的亡魂们驱散迷雾！

他要烧尽涌动的污秽，为绘世的故人点燃长亮明灯！

熔铸的铁水向上聚拢，化作一顶钢铁烈焰的王冠，为火焰的掌权者戴冠！

深渊的为恶者抬起了手臂，要将一切席卷！

薪火的戴冠者抬起了巨剑，要将一切燃尽！

砰！

在剧烈的碰撞声中，圣山顶部燃起了熊熊烈火。

就恍若有巨人在摇撼群山，地动山摇，巨石飞溅。

他们不会停止，直到一方的倒下，化为另一方的食粮。

这是铭刻在意志的恩仇，就算丢失了记忆也不会遗忘！

最终，群山尽歇，仅剩光焰长明。

无言的胜者将巨剑背在身后，踏着火焰，走向了另一侧的地面。

在那里，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无力地躺在地上。

哒...哒...哒...

她抬起了眼睛，驱散迷雾的焰火，洗净了她眼中的污秽，也让她见到了燃起的火焰。

“啊...是火焰啊...”

半龙女被不死者抱起，蜷缩在他怀中。

“灰烬大人...”

从脚尖亮起的光芒将她的身体化作点点星火。

“你看到了...鸦人们吧？”

“嗯...”

“他们...还好吗？有听话...离开画卷吗？”

不死人张开了嘴巴，可半天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许久的缄默之后，才从干枯的喉咙中挤出一个字。

“有。”

“是吗...太好了...”

绘世者的眼前逐渐被光明覆盖。

可就是那光明之中，她恍惚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盖尔爷爷...”

点点星火烧尽了她的身躯，将她被污秽浸染的灵魂也洗净。

凝视着那美妙的幻境，半龙少女抬起一只手，伸向虚假的幻影，想要把那人抓住。

红色的头巾随风飘动，他伸出手，似乎在说着什么话语。

我等你，好久了。

“我画出来了...盖尔爷爷...”

光点四散，不死人手中的重量一空。

那仅剩的些许灵魂漂浮在空中，尚未彻底消散之时，伴随着初始火焰的吸引，逐渐飘向不死人。

那略有深邃的灵魂融进了不死人的胸口，与那世界之初的火焰，彻底融为一体。

灵魂与火焰都欢呼着，犹如亲人在千万年后的重逢。

不死人按住自己的胸口。

想必，在那明亮的火焰中，定然有一个温暖的家吧？

跳跃的火焰深处，似有两个人影，抱在一起。

“大小姐，盖尔回来了。”

“欢迎回来，盖尔爷爷！”

85.静谧的燃烧

或许从未有人想过，燃烧也可以是静谧的。

当火焰从圣山之上一路蔓延向下时，燃烧的噼啪声，竟然给人一种怪异的静谧感。

不死人站在圣山之上，默默看着火焰朝下蔓延。

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那些久违的悲伤，欣慰，一股脑地涌上自己的心头。

绘世者是不死人在火之时代的终末认识的人。

不，或许可以说是朋友。

这副被命名为《灰烬的绘画世界》，正是当年不死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单纯以当时的灰烬身份作为代号，命名的画卷。

是他杀死了寻找颜料的奴隶骑士盖尔，是他将满溢着黑暗灵魂的鲜血交给大小姐。

他也站在大小姐身侧，看着她用画笔一点一点地将这幅画卷完成。

在火之时代的终了，也就只剩这一副画卷承载着当初那些火之时代的移民，在初火熄灭之后依然能维持作为人的本性。

若是一定要打个比喻，就如同在神话传说中，最后的方舟。

它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们最后的庇护所，庇护人们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甚至熬过了无光无火的深海时代。

可如今，它还是被深渊的恶意侵蚀，这件来自火之时代的遗物，终究也成了空无一人的模样。

根据鸦人所说，在画卷与喀兰圣山融为一体的几百年时间里。有人进来过画卷，也有人走出过画卷。

那些在画卷中居住的各地人民，或许也有人将自己的传承带出绘画世界？

正如当年，那个名为沙力万的少年走出艾雷德尔的绘画世界一样。

会不会仍有古老的血脉在外留存？

不死人已经没有机会去问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件在火之时代诞生的画卷，终将在火焰中静谧地燃烧。

但它不会彻底死去，它会在火焰的燃烧中彻底成为喀兰圣山的一部分。

谢拉格的人们依然会在寒冬中匍匐前进，可他们不用担心天灾的侵扰。

被鸦人骑士们创立的蔓珠院也依然会存在，哪怕他们所侍奉的神已经死去。

圣女也会得到画卷的回应，继续使用着画卷的力量。即使她们再也没法听到那位大小姐的呢喃。

这些生长在古老世代残骸中的人们，或许有一天也会因战争流离失所。

但雪境永不消失。

“...”

不死人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圣山，在一路跪拜的鸦人尸体之中走出画卷。

火焰依然在燃烧着，即便是风雪也无法吹灭。

鸦人们的身体在火中静谧燃烧，与画卷一同沉入喀兰圣山之下。

这些在深渊之上挥洒鲜血的人们，会永远地停留在这里，与无止的风雪一同长眠。

即便无人知晓，在喀兰的圣山之上，会有那么一些人，用自己的生命铸成了坚固的城墙。他们在漫漫长夜中，以无尽的意志与决心抵御着深渊的侵蚀，直到英雄的到来。

光满闪烁，不死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现世的圣山山顶。

他是在山顶的神居中。

走进来才能发现，这里的布局竟奇异地和画卷中教堂的布局一致，只是外表的装饰没有那么华贵。

不死人回头看去，挂在墙壁上的画卷上，本应清晰的雪山与教堂，此刻也有赤红的大火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