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云霄
243.精神链接
火焰燃尽，不死者将剑刃从死者的身上取下，他再伸手接住了已然被燃成空壳的身体。
爱国者身体内，与源石相关的身体组织被不死人烧了个干净。
而剩下的身体，加上他外部尚未卸下的破损盔甲，重量却比预想中要轻了一半。
不死人轻轻把爱国者的残躯放下，随后将大剑挂在身后。
周围的战斗，在不死人杀死爱国者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盾卫们停手，罗德岛的各位干员们也停下了攻击动作。
不死人没有说话，他转身，回到了罗德岛身边。
凯尔希盯着已经成为过往的爱国者，她轻轻叹气。
“可惜，一位英雄就这样死在了塔露拉的阴谋之下。”
“但他死前，得偿所愿。”
博士与阿米娅的想法并没有彻底统一。
阿米娅依旧是孩子，尽管她确实正在成长。但她还是把很多事情想的太过美好了。
对于她来说，能够没有牺牲，才是最好的结局。
是的，确实是这样，如果没有任何人牺牲，就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就能让感染者与普通人和谐相处，那么谁都会追求这样的理想。
但问题就是，这不可能。
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本就有着巨大的鸿沟，有志之士，例如霜星与爱国者，以及部分整合运动的成员，确实是希望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们的想法基底，就与罗德岛有着巨大的差异。
更不要说事情本身就十分复杂，而感染者本身在常年累月的社会动荡之中，早就被贴上了各种恶性标签。
想要改变人一直以来的固有观念，又谈何容易？
更别说他们是在与一国机器对抗，阿米娅并不明白，罗德岛的体量，并不足以用一己之力去改变绝大多数的人。
他们还需要时间。
而这次行动中，爱国者以自己的性命，为罗德岛铺路，他用自己仅剩的一切赌上了那个最虚无缥缈的未来。
阿米娅还沉浸在爱国者的死亡，与爱国者死前传递给她的那么多情绪之中。
她的大脑与精神有些无法承受这两百年的痛楚与挣扎，现在正处于恍惚状态。
其实，爱国者的精神本可以直接抗拒阿米娅的精神链接。
他本就是一位强大且坚韧的战士，拥有当世罕见的躯体，也有着能够压制邪魔碎片的精神力量。如果爱国者有心抗拒，无论如何阿米娅都不会影响到爱国者。
但爱国者还是放开了心神，让阿米娅进入到他的精神世界中。
巴别塔...不，罗德岛的领袖，不该是这样天真的小孩。
在无法找到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道路时，就不得不知晓牺牲的意义。
做出的选择十分重要，而当这个选择是你不得不面临的重大分叉时，就更不可被旁人所影响，更是要坚守本心。
因为这样的选择，不论成或败，其结果都要由自己来承受。
很明显，阿米娅并没有做出选择的能力。
她仍然有着孩童的天真，分不清梦想与理想的差距。
爱国者正是要让阿米娅，这个被殿下指定的继承者，明白他的痛楚，明白他是为何而战。
爱国者要让这个孩子，亲眼看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他要用最简单而纯粹的方式，让这个孩子明白，世界从来都不是理想主义者的拥护者。
而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正是要背负着一切所经历的痛楚，在看似不可能解决的困难面前，找到一种最优的解法。
“还好么？”
凯尔希来到阿米娅身边，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阿米娅的脑袋。
她大致猜到了爱国者做了什么。否则阿米娅不会变得这么颓丧而沉默。
那瞬间，两百年的悔恨与执念将阿米娅的心神冲击地摇摇欲坠。
“凯尔希医生...我...”
泪水不知为何从阿米娅的眼角滑出，顺着脸颊落下。
她有些说不出话，当她慢慢消化完爱国者所想要传递给她的一切之后，她才开始明白，自己刚刚在战斗中，想要让爱国者在幻境中安然死去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爱国者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对他来说，虚假的未来。即便那是他最渴望看到的事物，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就是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燃烧殆尽。即便那样的结局令人唏嘘，但对他来说，那就是最好的慰藉。
因为在闭上眼之前，他仍能看到属于他最珍视的事物。
代表希望的亮光，仍在他眼前闪耀。
此时阿米娅才明白，为何凯尔希一声不吭，直接正面接受了爱国者的宣战。
为何不死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爱国者正面来上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斗。
因为这正是爱国者想要的。
他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而在两百年的挣扎之后，死亡就是对他来说最完美的解脱。
凯尔希代表罗德岛正面接受宣战，给了爱国者一丝黑暗之中的亮光，在他之后仍有人接过他的理想继续前行。
而不死人则是为爱国者举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送别仪式，那是战士们最渴望的葬礼。尽管他的生命之火消逝，但灵魂却在属于他的战场上永生。
阿米娅咬着牙，她慢慢消化着属于爱国者给予她的这一份大礼，而攒起的拳头，则是将那无尽的怒火向下压制。
塔露拉，她到底为何要把整合运动当做一种消耗品。而让那些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死在错误的道路上？
不知不觉间，阿米娅右手大拇指的一枚戒指，发出了一声脆响。
凯尔希抓起阿米娅的右手手掌，她的眉头紧皱。
那枚戒指已经摇摇欲坠，几乎要四分五裂，散作粉尘。
“阿米娅，冷静一些，现在还不是愤怒的时候。”
凯尔希伸手，在阿米娅的额头上敲了两下。
“无谓的愤怒只会让你的情绪浪费，而忘记自我。”
阿米娅闻言，她眼睛微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思平稳下去。
但她的脸颊依然因为气血上涌而有些发红。
“凯尔希医生，我...我知道了。”
在平静下来之后，阿米娅继续深呼吸着，她从地上站起。尽管自己精神受到了大量冲击，还有些不太稳定。
不死人来到缓和下来的阿米娅和凯尔希身边，将爱国者交给他的钥匙拿出来。
“这是，钥匙。”
不死人把钥匙交给凯尔希。
“他给我的。”
凯尔希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那只剩一具空壳的爱国者身躯，她点点头，接过了不死人手中的钥匙。
凯尔希拿好了钥匙，她看向不死人。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要拜托你了。我和博士去找动力炉，你和阿米娅，带着Ace和迷迭香去抓住塔露拉。”
她又补上一句。
“还是按照之前的合同算，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再加上一份礼物的。”
不死人却摇摇头。
凯尔希有些意外地看着不死人，等待不死人给她回应。
“我不会，抓住她。”
不死人低头看向右手，在他的右手上，一团火焰静静燃烧着。
“她会死，就在这里。”
凯尔希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是有些惊愕。
按道理来说，不死人与塔露拉并没有什么仇恨才对。
博士听到了不死人的话语，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上次在切尔诺伯格外城亲眼见到了不死人扔出的雷枪。
“塔露拉已经不是她了，不用想着要保留下整合运动这块招牌。”
博士拉住了凯尔希，他知道的更多。
“更何况，还有霜星在。”
凯尔希只得点点头。
本来在她的预想中，塔露拉活着比死了更有用，但如果是不死人开口的话...
事情应该已经到了不可缓解的地步。
“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吧。”
凯尔希只得放弃了挟持塔露拉的想法，她把选择权交给了不死人。
“不过，我希望你能让阿米娅...”
凯尔希低头看了一眼还有些恍惚。但已经恢复许多的阿米娅，她继续说道。
“让她有些参与感，爱国者的事情，总得要有一个结果。承受了爱国者这么多情绪的她。如果不能亲手参与，会影响到她的精神状态。”
说着，凯尔希从身上摸出来一枚戒指，交给了不死人。
“如果阿米娅手上的戒指崩裂，在她陷入昏迷之后的第一时间戴到她手上。一定要戴到她手上！”
不死人接过戒指，他能明显感受到有能量在这戒指中流转，他却不能说出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只能说源石技艺千奇百怪，确实是没有办法全部弄懂。
“我知道了。”
不死人点点头，收起了戒指。
当罗德岛队伍重整旗鼓的时候，爱国者率领的盾卫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盾卫中，两位有着话事权的人，单独来到了罗德岛这边，与罗德岛的部队交谈。
“大尉他，在战前就已经叮嘱过我们了。如果他死了，就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去做。”
其中一位盾卫是这样对凯尔希说的
“大尉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倒不如说你们能击败他，他真的很高兴。”
这些盾卫都跟着爱国者在雪原上南征北战许多年，多少都了解爱国者的性子。
而这就是爱国者为自己准备好的，最好的结局。
“刚刚我听你们的对话里，霜星首领还活着，对吗？”
另一位盾卫问向凯尔希。
“请问她现在在哪里？”
“霜星，现在正在罗德岛修养，她之前在龙门的战斗让她昏迷至今，根据我们医生的判断，她至少会昏迷一个星期，用来调整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凯尔希从Ace等人的口中知晓，这些盾卫参与了切尔诺伯格的人道救援，因此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敌意。
“你们是想？”
两个盾卫对视一眼，他们说道。
“爱国者大人不在了，但整合运动不能就此消失。如果你们真能杀死塔露拉的话...我们想跟随霜星首领。”
“如果你们不能杀死塔露拉，那我们依然属于整合运动。整合运动依然属于塔露拉，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盾卫们并不会加入罗德岛，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依然站在对立面。
“现在的我们不会对你们发起进攻，但同样，我们也不会站在你们这边。”
凯尔希理解盾卫的立场。
这些与爱国者日夜相处的战士们，终究是继承了部分爱国者的意志。
对他们来说，只有真正帮到感染者的人，才是值得追随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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