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96章

这就是作为深海猎人的悲哀，是命运中无法避免的孤独。

但不死人已然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过去注意力。

“来了。”

不死人背着巨剑，他沉重的身体骤然动了起来，彻底撞破面前的窗户，跳进那黑暗的雪夜中。

斯卡蒂正想追上去问什么来了，就在深幽的黑夜中，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那是怪物的身体被斩开，所喊出的无形苦痛。

斯卡蒂心中一惊，她也跟着跳了出去，尝试在黑夜中找到不死人的身影。

而在那雪夜中，有一个浑身燃起火焰的身影正扼住了怪物的肢体，他带着那怪物朝镇外跑去。

“停下！”

斯卡蒂无奈地喊了一声，她提起自己的大剑跟着奔跑过去。

雪花与细小的冰渣混杂在大风中，拍打在斯卡蒂的脸上。但斯卡蒂依然睁大了她的双眼，无惧风雪。

令人惊讶的是，远处的那个浑身燃起火光的身影，在这犹如风暴席卷的冰雪中，依然坚定着燃烧着，而那股灼热与火焰腾盛的势头更是不断上升。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跑出了碧隼镇，在距离碧隼镇有接近两公里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放开你手里的那玩意儿！小心受伤！”

斯卡蒂再发出了警示，倘若不死人被那怪物的任何部位伤到，都会导致最后的致命结果。

但不死人却不闻不问，他头盔缝隙中的视线看在怪物身上，那认真的模样，就好像不是在看怪物本身，而是要隔着怪物去看到藏在它身后的阴影。

但他再仔细的观察，都没法通过一具空洞的躯壳捕捉到背后的阴影。

只因那原本降临的意志，在察觉到某个无法言说的存在时，就已经缩回了自己的触手，在本能的恐惧中，四散而逃。

于是，有火焰在不死者手中燃起。

和盔甲上不断闪动的火焰纹路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火焰。

明亮而透着赤红光芒的火焰，在这阴暗的深夜，像是一轮太阳，烧灼着斯卡蒂的眼瞳。

她看见，有火焰从怪物的口器中冒出。

她看见，仅仅只是灼烧本身，就让那怪物原本堪称坚固的外皮变得干瘪枯萎。

不过是几秒的灼烧而已，这浑身由触手组成的身体，就已经彻底干枯。就连那堪称浓毒的体液也被彻底蒸发。

雪花与冰晶打在火焰身上，暴风也要将它吹灭。

可火焰纹丝不动，那些外力根本无法摇撼这原始之火。

“这？！”

斯卡蒂这才明白不死人对抗怪物的底气，同时也从背后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就好像是见到同族被焚烧后产生的惧怕感，但这股情感来的是那么怪异。

不死者转过头来，看向斯卡蒂，他开口。

“还有。”

于是，不死者取下了身后巨剑。

而斯卡蒂，终于在被风雪阻碍的感知中，察觉到了围上来的猎物们。

从雪层中钻出来的怪物，摇动着已经转化成巨大口器的脑袋，他们背后的鳍状物也不断浮动，肢体化作了原始的触手，支撑着他们在地上移动。

而这些怪物纷纷对斯卡蒂发出了嘶鸣与嚎叫，要将它们的「家人」带回母亲的怀抱。

“现在，需要，帮助吗？”

不死人沉声问道，他来到斯卡蒂身边，与她站在一起。

这一次，斯卡蒂没有再对不死人发出警告。

赤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了片刻的犹豫，在回想起那犹如净化一切的火焰时，她抿了抿嘴唇。

斯卡蒂握紧了手中的大剑，她轻声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

血脉所激发的力量在身体中涌动，犹如回到了洁净的海洋中，斯卡蒂放肆地激活着身体，她要酣畅淋漓地痛快战斗一场。

与这位刚认识的朋友，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故土的呼唤。

不是斯卡蒂一人无法应付，在她的旅途中，几乎都是一人踏过。

如今，这位在孤独中行走了半生的猎人再一次拾起名为友谊的情绪。

这情绪来的突兀，但却并不突然。

唯一的战友沾染上了严重的矿石病。从遥远的彼方开始，就无人能与她一同战斗。

而那燃起的火焰，就是进攻的号角，也是能让她体会到后背有人守护的安心源泉。

所以，斯卡蒂迈出了脚步，踏入雪层中，向不断追猎她的故土发起进攻。

如今，若是有人能与她一同承担。

哪怕就一次，她也想与朋友并肩作战。

大剑切开流动的空气，也将尝试进攻的触手斩断，她朝着敌人发起了冲锋进攻。

在雪夜中起舞的身影，不是要向神明献上礼祭，而是要将终结赐予自深海中钻出的幽邃。

每一次挥舞，都是对那不知名生物的重创，而跃动的身影伴随着漂浮的银色发丝，更是如同在水中游动的鱼儿一般轻盈。

可那大剑一旦在挥舞中砸向地面，就有巨量的雪花飘起。

像是海中游动的巨鲸，在水中起舞的间隙穿破了海水表层的桎梏，又将鱼尾拍打在大海上所溅起的水花。

那是巨力流淌到地面所带来的强烈震动。

这种剑术的本质与它看起来的模样截然不同。

倘若被其舞动的身影所迷惑，定然会忘记了剑身上裹挟的巨力与几近完美的战斗技巧。

这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而就在斯卡蒂的身后。

不死者抬起了头颅，他看向这些已经失去了指引的怪物。

他们身上的气味里，少了许多的深幽与疯狂，仅剩属于怪物的本能驱动着他们的身体。

但刚刚燃烧的怪物身体中，逸散出来的些微灵魂，已然昭示了一个事实。

它们的力量，被人赋予，正如那逸散而分出的灵魂，又被不死人夺取。

而这些怪物们驱动力量的源泉，更是令不死人在知晓答案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是扭曲且暴躁的人性。

倘若他们真是深渊的造物，那就不足为奇了。

接触深渊者，无法用自己的意识思考，会被深渊夺取自己的意识。

倘若身体的承受能力不足，甚至会引发更加剧烈的畸变。

这不就正是从人类姿态逐渐变成无法理解的怪物转变么？

在不死人的记忆中，被深渊影响而失去一切的人，数不胜数。

那不是人所能接触到的领域。就算是神明也会被深渊侵扰，被啃食地一干二净。

无名的猎王者踏步前行，靠近了雪夜中舞动的身影。

正如斯卡蒂所认识到的，这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的铁人有着对抗这些怪物的能力。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不仅仅是只对抗怪物的能力。

在遥远的过去，葛温王猎杀古龙，而四位骑士得到了他的赞许与嘉奖。

其中一位王骑，在乌薪王葛温以身续火之后，觉察到了涌动的黑暗源泉。

他与深渊的魔物签订契约，拥有了能在深渊中自由漫步的能力，可他不是为了力量，而是要击败深渊之主，让古老的黄金之国重焕生机。

于是，毅然决然地带着自己的伙伴一同出发，要去将那深渊讨伐。

而那位与狼为伴的骑士从深渊生还之后。即便浑身遭受重创，甚至自己的精神与思维被黑暗侵蚀。

即便身下的深渊阴影如骨附蛆，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可他依旧没有倒下，依然追杀着那被深渊侵染的造物。

于此，王下四骑士之一，「深渊漫步者」狼骑士亚尔特留斯，凭借着无双剑术与那时的深渊一同终结。

但无人知晓，即便是身为王之骑士的亚尔特留斯，也没有成功在深渊的侵蚀中幸免。

在历史的角落，有被忽视的脚步走向了这位对抗深渊的英雄。

他与狼骑士对视，以战士的身份行礼，向他发出战斗的邀请。

剑刃刺穿了被深渊侵蚀的身体，让他以正常的身躯与姿态离去，解放了他被深渊纠缠的灵魂。

狼骑士在弥留之际恢复了短暂的清醒，也将最后的遗愿托付给了到来的无名英雄。

他接过曾与他战斗的狼骑士灵魂，以亚尔特留斯熟悉的方式，与他化为一体。

那是古老神族的战斗习惯，若是战友即将倒下，就用自己的剑刃刺穿他的身体。

不是要将他消灭，而是要让他留在灵魂中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重获新生，继续与自己并肩作战。

最终，深渊之主败于无名的英雄，而他的身体破碎成无数的碎片，散去世界各地。

那是在世代以先的故事，被遗忘的传说。

可如今，不死者再次将剑刃举起。

那生铁所锻造的剑身上燃起了源自伊扎里斯传承咒术的火焰。

灼热与生命本身交织缠绕，将整个剑刃覆盖。

他是无名的英雄，是猎王者。

亦是那漫步深渊之人。

他曾与那位独自讨伐深渊的狼骑士立下誓言。

尽管无人知晓，但无名的不死者从未摒弃。

如今，正是践行之刻！

嗤。

有火焰从他抬起的手掌中升起，沾染了原初之火的气息，受到那可做柴薪之物的吸引，以狂暴的姿态席卷而去！

巨大的剑刃扬起飞舞的雪花，火焰闪动，与那在夜空下跃动的舞者一同抬起剑刃！

在席卷的风暴之中，火焰焚烧着怪物的身躯，剑刃撕开它们的皮肤。

黄金般闪耀的原初之火在燃烧中升腾，沾染黑暗的灵魂被火焰吞噬那是它的敌人，亦是它的食粮！

飞溅的体液铺满了雪层，断裂的肢体不断颤抖。

远离故土的猎人于夜空之下起舞，手中的大剑将循声而来的畸变怪物撕裂。

践行誓言的无名英雄加入了这场舞蹈，燃起的火焰在风雪中欢呼雀跃。

两位战士在无言中对视，又迅速移开目光，继续挥动武器。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同战斗，可默契地如同经历了千百次战斗的老友一般。

这哪里是在应付怪物的袭击？

这分明就是猎杀。

一场犹如舞台剧的猎杀。

72.深海猎人

当巨剑的火焰散去，不死人将巨剑埋在雪层中。

那灼热滚烫的剑身将雪层激地冒出了白气，只要靠近剑身就会化成液体，最后又在雪层本身的温度下冷凝成冰块。

等到巨剑彻底降温之后，不死人把巨剑背在后背，看向了那边学着不死人一样，用雪花清理剑身的斯卡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