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公子有闲
这是许多人的共识。
不论是白面包也好，还是黑乎乎麦麸做的黑面包也好，欧洲人需要大量的面包。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有羊，却没有羊肉吃，人人都能种地，却没有面包吃。天命教廷搜刮着人们最后的一点财富，而其代价只是可笑可怜的信仰。
夏尘默不作声看着不断有人在这场黑死病中死去。
他曾听一个修女对另一个神职人员问：“我们这么做，人都死了怎么办？”
那个神职人员诧异：“怎么会都死了呢，人的生命就像是虫子，一直脆弱，一直难以灭绝。”
这就是这个时代教廷对人的态度。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但却一直很顽强。所以他们尽情压榨。
这个时代的天命有一个宏伟的目标，那就是让整个世界都拜服在他们的脚下。为此，他们不惜在黑死病席卷的时代，厉兵秣马般准备东征。
而夏尘的职责同样也很简单，那就是‘推销’赎罪券。
对于不想购买赎罪券的异教徒，施加残酷的神罚。
他自然不会这么做。
在教堂给了他赎罪券之后，他就将其丢到一边，至于上交给教会的钱，夏尘的回答也简单：“我推销过的区域都被人之前推销了，他们说用老鼠肉换券，我嫌恶心，没有收。”
这片土地的人几乎穷到榨不出油水了，因此无功而返也能理解。
事实上，不止是他这么说，同样也有几个人在抱怨着穷人的油水都干净了，应该要把赎罪券卖给富人。
但没有人会这么做。
天命之所以如此稳固，是因为那些富人的子弟就在教廷中担任神职啊。
一个人得了癌症，哪怕癌细胞长得再快，人死了那么癌细胞也要凉。然而此时的天命并不懂得这个道理，硬是要竭泽而渔。
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是伴随着无数哀怨和嚎哭而入睡的。
这个城市的夜晚，如同百鬼夜行。
——
黑死病还在肆虐。
这个时代还不存在所谓的隔离，但富人们已经有意识的规避在外面活动。
小商贩已经破产，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找教廷人员借贷。而他们能付出的抵押物，毫无疑问就是房产。
若是房产抵押还不够，那么就是妻儿了。
这个时代，人同样也是抵押物，并且在教廷明码标价。
“真是令人作呕的世界啊。”
夏尘越是了解这个时代，越是感觉到生理性反胃。
中世纪的人无法想象原始人的野蛮，而现代的人同样也不能理解中世纪人的冷血。这种如同地狱般的绘卷，竟是让他有一种‘赶紧让崩坏结束一切’的期盼。
今天的他又被安排去售卖赎罪券。
并且因为昨天没有售卖出去的缘故，其身上任务又加重了。
所谓的赎罪券，不过是用劣质的竹纸罢了。夏尘自然懒得卖这些，但教会太吵，他就只能出来转转。
这一次，他又闻到了肉包香。
卡莲早有准备，后面的小车上堆着满满的白面肉包，而在她身边有更多的人帮助她给这些穷人分发食物。
那些人就像是老鼠或者蟑螂，看到食物呼朋引伴。
夏尘驻足在原地，看着满满的一大车包子，很快就被消耗一空。
然而人们似乎更饿了。
“求求你......求求你......”
“我还没有吃上呢！”
“再给一个吧......”
人们哭泣着哀嚎着，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么多瘦弱的人，却是让卡斯兰娜家族强大的卡莲忍不住后退。
她并不畏惧他们。
但她畏惧着自己，难以改变现状。
不远处，另一个神职人员走到夏尘边上，嗤笑着评价着卡莲：“有什么用呢，从这些穷鬼中搜刮的钱，卡斯兰娜家族同样也会分到一部分，现在如此惺惺作态，有本事一分钱都不收啊。”
卑鄙者总是想要将高洁的人拖下水，若是难以拖下水，也还会惺惺作态，阴阳怪气。
这个世界已经浑浊，凭什么就你这么高贵？
夏尘对此闷不啃声。
这个时代的好人做些事太难，坏人做些事太简单。但错愕的事，好人反而是异类，大家都应该同流合污才对。
眼看围着卡莲的人越来越多，卡斯兰娜家族的卫兵们同样也拿着刀枪，对准这些人。
卡莲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在承诺着什么，但却无处退走。
夏尘微微叹息，再次如同昨天一样，操纵着流体，用飓风驱散人群。
愚昧的人见到飓风自然是逃开，即便是卡斯兰娜家族的人，也呼吁着卡莲离开。
当飓风停歇之时，街道上也就没什么人了。
夏尘不由摇头，然后离开。
当天，他从别人口中听说卡莲与天命主教有所争执，然后被卡斯兰娜家族的老家主关回到家中。
相应地，第二日就没有面包了。
人们在这里等了好久，只有卡斯兰娜家族的人送来麦麸做的黑面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唾骂，在埋怨，在哀嚎。
他们在寻求拯救。
夏尘忽然意识到这一次‘崩坏’的可怕之处。
虽然没有律者，也没有崩坏兽，一场瘟疫就完全将人类内心的黑暗释放。很难想象在中世纪后的几百年，人类文明辉煌犹如明珠。
这个时代，是一个看不见曙光的时代。
这些压抑疯狂的绝望，足以催生一个全新且恐怖的律者。
这次事件会用怎样的方式结束呢？是黑死病被消灭？还是人们得到拯救？
夏尘不知道。
他站在教会内，听着牧师的祷告，那些并不被信仰的神明，成为非常好用的工具。这里的人越是虔诚，越是让人作呕。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人。
天命的主教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同样也来到教廷之中。那印象中掌握一切的奥托，此刻也不过只是孱弱，甚至带着畏缩的少年。
教廷的神父对着天命主教点头哈腰，恐怕神明都未必让他如此虔诚。
夏尘则是观察着奥托，奥托似乎心有所感，看向了他这边。
好在鸟喙面具让人看不出脸，尽管就算被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第九章 模拟，黑暗中的黎明
天命的主教来到这里，说了什么，夏尘并不知道，在其离开之后没多久，他一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只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被教廷的神父叫住。
“今天的赎罪券，你还是一张都没有卖出去。”
“这块地皮都被教廷搜刮了几百回了，油水都没啦，下次换个地皮吧。”夏尘无所谓直接说着，也不在意自己是否顶撞他：“要钱，还不如换另一个地方慢慢搜刮。”
“好啊。”
这个大腹便便的神父对着他说：“有一个地方给你搜刮。”
“明天你将赎罪券卖到卡斯兰娜家族去。”
夏尘：“？？？”
“神父，你认真的？”
这两天的时间，他同样也明白卡斯兰娜家族在民间的威望有多高，在天命同样也是举轻若重的地位。找卡斯兰娜家族要钱，是教堂的人不想......
等等，不对。
这个神父他还是知道性格的，说贪生怕死并不为过，并不至于为了一些钱而冒风险。
很显然，是今天来的天命主教尼可拉斯对这个神父许诺了什么。
或许是卡斯兰娜家族的行为让贵族们不满了，亦或者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总之，不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一场权谋争夺就要展开。
神父眯着眼盯着夏尘：“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有啊，在祷告的时候。”
夏尘指了指被供奉的十字架。
他随口说着：“我不保证能成功。”
“那你等着离开教廷吧。这个时候除了教廷外，有哪里能庇佑你。”
神父的话语充斥威胁，然而却并不严厉。显然他也知晓让夏尘去做这件事本身有多难。
得罪尼可拉斯等于得罪天命，可得罪卡斯兰娜就不是得罪天命了？尼可拉斯大可以在见势不妙的时候抛出教廷，那他怎么办？
夏尘随口说着：“随便咯。”
“算了，我不要求你要多少钱，但你明天必须去卡斯兰娜家族，哪怕只卖出一分钱的赎罪券也行。”
神父放宽了条件。
夏尘随口说着：“让我送死的事我可不做，你找别人吧。”
他直接走了。
神父暴跳如雷：“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
离开了教廷后，夏尘脱下了鸟喙面具，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在这个时代，他既没有凭空变出粮食的法术，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智慧，就算是有着卓绝的对抗崩坏的能力，其实也没什么大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去做什么，要怎么去做。
夏尘不由思考，如果崩坏存在的方式不止是一种，那么之后温度无限攀升、或者无限降低......人类又该怎样在极端的条件下保留文明的火种？
开采地脉，寻找地热么？
他摇了摇头。
不存在的问题为什么要想呢？
不知道为什么，夏尘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昏昏沉沉，而此刻外面的天色，变成了一片漆黑。
“这种力量......”
“崩坏？”
熟悉的力量让他强制思考，夏尘轻咬了一下舌尖，然后朝着崩坏源赶去。
那是一个律者，是三天前还在抓老鼠的那个小女孩。
此时的她手中还在抓着一个老鼠，而边上是横七竖八倒下的人。
夏尘稍稍叹一口气。
“这该死的世道。”
——
崩坏源很快就被清理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们只是发现又多了几个尸体，在这个城市实在是太常见了。教廷的神父说这片土地是神的护佑之地，然而失去希望的人却觉得，这更像是神的遗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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