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破开生死路 第16章

拼尽全力完成这最后的动作后，白骨上的所有光泽瞬间黯淡，上面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缝，遍体都是；仿佛这遗骨不再神异，只要有一阵风轻轻吹过，这具白骨就会彻底化成灰，甚至连灰都剩不下。

雪天真人张开了嘴巴，一时间完全明晓发生了什么，他不禁老泪长流，像个孩子般哭出声来。

对于落月，他最早只是当做天资极佳的弟子来看待；但是渐渐的，这个贴心的小女孩，让一世人未成家的真人，有了照料女儿的感觉。

就在落月最好的年华里，她却黯然凋零，甚至连尸体都看不到，可想而知雪天真人心中的悲痛。

此时此刻，当然不是落月还活着，她早就死了，死了上千年。

现在之所以一具白骨还能活动，只是落月死前一缕强烈的执念不散，她终究还是想回来，终究还是想见到自己最亲的师尊。因此在拥有了这个机会后，执念驱动着白骨做出这最后的姿态。

在做完这个动作后，执念的力量散尽、白骨内剩余的精华也流失，一切终于能得到一个较完整的结局......

飞月一时间也红了眼睛，这是多么强大的执念，萦绕在尸骨上千年不散。

苏澈在心里默默叹气，他不发一语，抚摸着背上的剑匣，而后还是把它解下来，放在雪天真人面前。这是落月生前最后的遗物，必须让真人看看。

雪天真人边流着泪，边望着空中，似乎想找寻那消散的执念，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一直到好久好久后，雪天真人才擦干净泪水，恢复到一开始古井无波的状态。

随即他看向苏澈，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再说一遍吧，你详细说给我听，之前飞月只是略略说了些。”

苏澈点头，关于落月的部分，他事无巨细地再次说了一遍。

雪天真人听完颔首，“辛苦你了。”他拿起地上的剑匣，细细抚摸着，“这剑匣是我亲手给她打造的，用历经九次雷击而不朽的梧桐古木制成。”

“当初我问她要剑鞘还是要剑匣，她说剑匣吧，背剑匣的人少些，看起来也更引人注目些。当时她师兄就说，这妮子是个爱出风头的人，这惹来了妮子一阵捶打。”

想起过往的日子，雪天真人微微笑了笑，“剑匣制成后，她一直很爱惜，如同爱匣子里的这把剑。”

“最后时刻，只有倾颜剑从宗门外飞回，不见剑匣，我还以为早就在被追杀的过程中遗失了，没想到还留着......”

飞月、苏澈两人都沉默，静静听着。

回忆了一阵，雪天让剑匣飘浮向苏澈身前，“拿着吧，不管这剑还是这剑匣，现在都是你的，我想这也是落月的选择。”

苏澈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然后才接下、重新绑回背上。

“你们二人在此稍待我一会儿，我先去葬了落月的遗骨。衣冠冢早在千年前就立好了，而今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雪天真人风轻云淡地说着，看不出多少哀伤，也没有逃避，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下一秒钟，不管是面前将碎的白骨，还是雪天真人都消失不见。

苏澈转头看向飞月，飞月似乎是读懂了他的目光，轻声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

苏澈微微点头，没出声。

雪天真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依然是平静地盘坐在前方。还没等他说要怎么奖赏苏澈，飞月就提前说道：“师尊，苏澈到现在还未曾拜师，不知您是否愿意收下他？我观此子不管是天资还是心性都过关，当可继承师姐的遗志，壮大我宗门。”

雪天捋了捋胡须，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作答。而后他才说道：“我早已不收徒了，你应该知道。”

飞月颔首，“但我想苏澈这个小家伙是值得的。”说完她顿了一下，“当然，师尊不愿就算了，我看掌教的意思，估计会去游说一下虚音前辈、玄冥子前辈等几人。”

雪天真人失笑，“你这丫头，以为这样就能激我吗？”

飞月双手交叠，微微低头，“不敢。”

雪天想了想，“再过几日吧，你知道的。”

第四十章 悬崖铁索

飞月立即点头，其实这差不多就是答应了，之所以还没定下来，只是因为李不如和行一下山去调查苏澈的背景还未归来。

如果一切没问题的话，雪天真人应该会收苏澈为徒。

苏澈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但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估计太浩宗这边要做个最后确认什么的，大宗门就是这样。

就在此时，雪天真人抬头看向门外，“风焱、修心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了。”

其实他们人还未到，只是即将抵达而已。

这让飞月摇摇头，“一定是风焱这家伙撺掇他们过来的，我都说苏澈没事了，他还要带着人过来凑热闹。”

说完她转头看向苏澈，“那个姓许的弟子也知道你没事了，后面几天你先待在这天府峰上吧，免得又出什么事，真要逛以后再去逛。”

不知为何，飞月有种预感，如果真的由着这小家伙到处乱跑的话，他恐怕各大禁地都要进去闯一闯；哪怕只是无心之失，甚至是被动卷入，并不是要刺探什么秘密。

苏澈自然答应，反正以后大把机会。

“这样吧，”雪天真人考虑一下忽然说道：“我给苏澈一个考验，如果他能过，三日后我收他为徒；如果过不了，此事就算了。”

苏澈愣了一下，怎么忽然变卦了？

飞月也有些不解，迎着她的目光，雪天真人大大方方地解释，并没有因为苏澈在这里有什么顾忌，“楚沫她爹娘来求见过我，希望我收下那小丫头为徒，说是任我怎么责罚、打骂弟子，他/她们都不会过问一句，但我终究还是拒绝了。”

飞月一下子了然，前头她师尊还是一副不再收徒的样子，后头立马就收了苏澈为徒，这给人的观感未免不好。

也不是说顾忌谁，只是大家都是同门，平日里关系不错，不想对方心里有什么芥蒂。

在说话间，风焱等人已经抵达大殿外的广场上了。不过他们没有贸然求见，只是在外面等待，风焱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出去吧。”雪天真人起身，在他的带领下，几人走出殿外。

见长辈带着人一出来，风焱等人立刻行礼。

雪天真人摆摆手，“你们是过来看望苏澈的？”

风焱点头，“正是，如今见到他没受到损伤，总算放下心。”说话的时候，他一个劲地往苏澈背后的剑匣瞄。

长得像个可爱小正太的修心很稳重，他上前来和雪天真人低叙了几声，而后才后退。

“你们来得正好，我给苏澈设了个考验，有兴趣可以一起来看看。”说完雪天真人迈步往后山走去，不紧不慢。

“考验？”不仅风焱，修心以及他身后的五六个孩子也听不懂。

飞月一边带着苏澈跟上，一边解释，“我劝师尊收徒，师尊说要看看苏澈表现如何再说。”

风焱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那当然是要好好看看。”他边说边向后面的人招手，示意他们快点跟上。

这让苏澈在心底默默吐槽，论吃瓜这位可真是不落于人后。

几个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这位老爷爷是个很厉害，辈分很高的人物，只有道童打扮的李守一，以及大小姐楚沫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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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峰后山，这里依旧是云烟雾绕，但是隔着不时被山风吹得幻灭的雾气，众人可以看到天府峰对面很远的地方，隐隐有一片黑色的山崖。

就在这两座山峰之间，仅有一道成人手臂粗的黑色铁索连接着，它的长度至少有上百丈。苏澈在心里默默折算了一下惯用单位，发现也有近两百五十米了，这还只是目测。

不过他很快发现不对，天府峰附近哪来这么一座高山？？他之前从外面飞过来不可能看不见啊，这可是大山！

和苏澈一样，四五个小辈们也是摸不着头脑，就连楚沫也迷迷糊糊，只有李守一面色平静。

李守一常年行走于诸峰，这个地方他也来过，甚至连对面都去过，因此不是太惊讶。

伫立在崖边，看着对方的缥缈仙山，雪天真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拂尘，他举起右手轻轻一掷。

“咻！”

那拂尘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穿破雾气，飞向了对面的山巅。

“考验很简单，苏澈你去将我那拂尘取回来，不得借助倾颜剑，亦不得借助九劫梧桐木剑匣。”

这番平淡的话让不少人惊讶，尤其是苏澈的同龄人们。

唐昇皱起眉头，他自问无法在顶着山风的情况下，平安无恙地走过这上百丈长的铁索，一个失误就是坠落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陈天寅和张雪儿两人小声商量，然后纷纷摇头，觉得没可能达成。

楚沫想起了一些什么，庆幸当初和爹娘来天府峰时、没见到这位真人，不然怕是也要在悬崖铁索上走一遭。

云妖妖满脸担忧之色；李守一遥望对面，神色不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焱听完这个考验也摸起了下巴，“有点难度。”

雪天真人说完就盘坐在悬崖边，一动不动，甚至闭上眼帘，显然是给苏澈一些考虑时间。

苏澈见此也不急着答应，他走向几位小伙伴们，和他们一一打起了招呼。

“听说你被大蛇抓走了，妖妖好担心你呢~”云妖妖当先说道。

李守一也跟着点头。

“没事，大蛇不吃我这种好孩子。”苏澈一本正经地说着。

......

一番言语，稍稍安抚了一下几位小伙伴的心情之后，苏澈才看向雪天真人，“只要不借助外力，用什么方式过去都可以吗？”

“走过去，不许学毛毛虫。”雪天真人依旧没有睁眼。

苏澈挠了挠头发，“被您猜到了。”

楚沫嘴巴微张，“毛毛虫？什么意思。”

“就是双手双脚抱着铁索，一点一点挪过去。”李守一一本正经地解释，“不过就算这样难度也挺大；因为距离太长了，如果半途手一松、腿一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允许失败几次？”这个才是苏澈真正的意图。

第四十一章 深渊之上

很显然，苏澈就算失败了，也不可能真的从铁索上坠到万丈深渊底下、摔成粉身碎骨，这是太浩宗，不是太魔宗，没有这种通不过考验就要弟子去死的做法。

在不会死的前提下，那么最大的问题当然是能重来几次，如果没有次数限制，苏澈拼上十次、二十次、一百次总能完成。

雪天真人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没有次数限制，且定个时间吧，就在这一天一夜之内。”

“好！”苏澈一下子信心满满，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凌驾于生死之上的勇气了。

虽然知道摔下来不会死，但是站在晃晃荡荡的铁索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是个人都得心惊胆战。

有些人站在高空的玻璃栈桥上都走不动路，那处境可比苏澈即将要面对的舒服太多了。

见苏澈答应得果断，风焱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飞月似乎有些忧虑，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就连修心小师叔祖也是一语不发。

这让苏澈的心中笼罩了一层阴霾，难道接下来的考验不仅仅需要勇气？

话虽如此，苏澈还是把剑匣解下来，让风焱师叔祖先帮自己拿着；然后他把鞋脱掉，走到悬崖边的铁索上，活动身体准备了起来。

风焱拿到剑匣就开始研究，他很喜欢和剑有关的一切东西，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珍贵古物。

见苏澈真的要去尝试，几个小辈面面相觑，不过没有人阻止；只有云妖妖上前和苏澈低语了几声，然后被打发了回来。

唐昇认真看着苏澈，似乎是想看看，这个比自己小上四五岁的孩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深呼吸了一口气，苏澈双手平放于空中，右脚先踏上那根成人手臂粗的铁索。

说实话，起码这个粗度合格了，如果苏澈连脚底板都不能完全踩上去，只能踩一半、空一半，那他还不如直接跳下去比较痛快。

第一步踏上去，低头看着崖边的苏澈，就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

他当然不可能恐高，毕竟前世天天在天上飞，被人从空中打落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真恐高那就是笑话了。

只是御剑飞行和现在的状况显然不一样，因为苏澈能感受到脚下的铁索在以一个细微的幅度晃动着，它是不稳的！

这还是山风不大的情况下，刚才说话的时候，一阵大风甚至将铁索吹得荡起，肉眼可见在大幅度摆动那种，如果被苏澈遇上，十有八九会失去平衡掉下来。

稍稍平定了心神，苏澈左脚立刻跟上，让自己全身心平衡在铁索之上。

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先在崖边、铁索之间上上下下，体验那种站立于铁索上的平衡感，想先熟练一下，抓住那个点再说。

这种尝试让雪天真人都微微颔首，当然，苏澈看不到。

大概耐心地尝试了十多分钟，苏澈才尝试第一次横跨铁索。

双脚一前一后，双手平展，苏澈尽全力保持着身体平衡，不求快、只求稳，一点点往前进发。

他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有任何摔倒的迹象。

这让围观者都放松了些，尤其是几个紧张看着的孩子们。

行进中的苏澈不断微调着自己的重心，不多时后，居然一口气走出去十六七丈！

这铁索看上去也只有百多丈长，可以说苏澈的前期尝试给他带来了良好开局，一下子就走出了近五分之一的距离。

几个孩子们远远地看着几乎要欢呼出声了，但是他/她们屏着呼吸，不敢乱叫，怕打扰到万丈高空上的苏澈。

苏澈额头上微微有汗水，他左脚再踏出去一步。不料这时忽有一阵山风吹过，虽然不大，只能算得上微风扑面，但是苏澈的平衡点一下子被打乱了~

在原地上摇摇摆摆，苏澈左右手想抓什么却抓不住，最后不等自己跌落下去，他竟主动后跳，整个人直直往下掉！

不等围观的孩童惊呼出声，他/她们就看到苏澈在下落的过程中、伸出双手合抱住那粗长森冷的铁索。

由于是自己主动跳下，期间身体的姿势和角度都做好了准备，苏澈一举成功，没有真个摔下去，只是双手合抱着铁索，吊在了万丈深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