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第370章 将上杉越拉入阵营
“越师傅,我能够理解你的忐忑和失意,但现在并不是丧气和衰颓的时候。”路明非低声说,“不论怎么样,你都是他们的亲生父亲,源稚生、源稚女和绘梨衣的身体里都流淌着你上杉越的血,这是血脉的传承,无法否认的事实,伱仍然有办法弥补你的孩子们……只有你,能让他们不要再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上杉越一愣,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我说的‘贼’……指的就是被源稚生敬若父亲的橘政宗。”路明非沉声说。
“哪个叫橘政宗的家伙有什么问题?”上杉越不解,“他对我的儿子不好?还是说他本身的人品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是一句人品有问题就能概括的话那就好了……想到这里,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关于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博士所犯下的累累罪行,那才是真正的罄竹难书,相比之下,上杉越年轻时所做过的那些错事,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孩子被欺骗之后任性撒气的行为”。
而且真的要一笔账一笔账计算的话,上杉越,眼前的这个老人,才应该是被赫尔佐格害的最惨的人啊。
按照梦境故事里的发展,不久以后,上杉越本人就会死在被赫尔佐格唤醒的尸守之潮中,而他的一对儿子源稚生源稚女,则是被赫尔佐格挑拨操控到自相残杀双双死去,唯一的女儿更是被赫尔佐格欺骗亵渎,作为过滤白王之血的容器,最后干枯的尸体死在了孤独的红井里。
这一切连路明非都无法接受,更不用说身为这三个孩子们亲生父亲的上杉越了,路明非不敢现在就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上杉越,这太残酷了,他害怕这个身负皇血的老人在盛怒之下,扛着古刀,爆发言灵就要冲进现在的源氏重工大厦去找赫尔佐格那个混蛋算账,如果这样的话,一切都会超脱路明非的计划范畴,绝不是现在应该发生的。
所以路明非必须选择性、针对性地告诉老人一部分真相,既要激起上杉越对橘政宗的恨意,让他做好提防橘政宗的准备,又不能给上杉越的刺激过大,以免将这个老人化身为被愤怒操控的猛兽。
“橘政宗的人品的确很有问题,但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句‘人品’就能概括的事。”路明非缓缓地叹了口气,“这一切说起来实在太过冗长了,我们的时间不够用,而且如果我告知了你一部分内容,你绝对会一直追问我‘为什么’,我也有我的顾虑,如果我把全部的事都告诉越师傅你了,我很难保证我的计划不会出现偏差,我们的对手是极致的阴谋家,和阴谋家互相算计本就是劳心劳力的事,如果我的计划某一个环节崩坏了将会很难补救,最坏的结果是大家一起完蛋。”
路明非的话很坦然,比起橘政宗,上杉越绝不是个坏蛋,这个老人现在只是一个为自己孩子操心担忧的父亲,想要获得一位父亲的信任,路明非就必须要坦诚相待,既要晓之以理,又要动之以情。
“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孩子的部分,我不会耽误你的计划……我可以发誓!”上杉越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你都讲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戛然而止的话我是不罢休的……至少把你能说的部分都告诉我!”
上杉越的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着,比出基督教相当标准的誓言手势,他的语气一半是迫切一半是恳求……看上去这个老人是被路明非的那句“认贼作父”刺激到了,心里像是被无数红热的蚂蚁爬过,神色是难掩的焦躁遑急。
路明非认真地盯着上杉越的双眼,短暂的沉默后,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妥协似的开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最重要的部分,你也有权利知道这些,我既然来找你合作,就必须要支付给你足够的筹码,这些筹码必须让你心动……或者是让你忌惮。”
“但是你要保证,在我告知你某些事后,你不要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最好是继续摆摊卖拉面。”路明非语重心长,“千万不要靠近源氏重工……和那个叫做橘政宗的男人,不然哪怕劳烦昂热校长,我也会对越师傅您采取强硬的措施。”
对曾经的黑道至尊,混血种的皇帝用这种命令……或者说近乎威胁的语气,路明非也算是全日本独一份了。
这是路明非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其实直到刚才吃拉面的时候,路明非还在纠结,到底是把上杉越儿女们的消息告诉老人后就此打住,让这个老人怀揣着忐忑和复杂的心境本本分分地卖他的拉面,直到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还是把尽可能多的真相告诉上杉越,把这个逃避了纷争与宿命六十多年的老人再一次牵扯到命运的洪流中来。
最终让路明非下定决心的不是上杉越的起誓,也不是上杉越本身拥有多么强横无匹的战斗力……而是老人刚才那番自嘲卑贱的独白。
那是一位父亲对于儿女最纯粹、最炙热的爱,上杉越的自责、上杉越的忐忑、上杉越的心痛……那些话语是有温度的,是上杉越剖开自己的心肺,露出他六十多年来隐藏最深、最真情实感的一面,就像火热滚烫的岩浆一样,再冷酷的冰山听到一位父亲如此卑微的独白都该被融化开,路明非也一样,他委实无法拒绝一位父亲如此微小的恳求。
“橘政宗虽然把你的孩子们都教育成了不错的人,但他的心里其实并不是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看待。”路明非缓缓揭开橘政宗的真面目,“相反的,他对你的孩子们这么好,是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把他们安排在他计划最重要的位置上,唤醒他们内心沉睡的野心,然后把他们变成容易受自己掌控的傀儡,你的孩子们最终都会变成他的棋子,在橘政宗的阴谋将要实现的时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的孩子们全部当成弃子抛弃掉。”
上杉越瞪大了眼睛,却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愤怒,他的双眼就好似圆睁的虎目,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着,随着路明非的叙述越推后,上杉越身体颤抖的幅度也越大,似乎是为那个叫做橘政宗的男人对他孩子们的利用而感到愤怒。
是了,听到有人利用自己的孩子,大概天底下没有父亲是不会感到愤怒的吧,更何况上杉越已经觉得自己辜负了孩子这么多年,他现在的怒意就像是狂长的藤蔓,呈倍数飙升。
“如果按照事情原本的发展,你的三个孩子最后都会死,源稚生和源稚女一直被橘政宗利用,各自为他领导着日本的两大黑道组织,蛇歧八家和猛鬼众。”路明非低声说,“而那个狡狐般的男人则藏在幕后,在时机成熟的那天,让他们上演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
上杉越沉默着,怒意在无言中升腾,他深吸一口气以平复自己的燃烧的怒火,上杉越开口问:“绘梨衣呢?绘梨衣最后会怎么样?被他杀死么?”
“吃掉。”路明非也压抑着怒腔说,“绘梨衣最后会被那个阴险而狠毒的男人吃掉……我只能这么形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形容词。”
咔嚓!
上杉越手中的瓷骨酒杯裂得粉碎,不是一片片瓷片碎块,而是如灰尘般的粉末状,上杉越缓缓摊开手掌,屋台车外的风一吹过,碎成粉尘的瓷石被轻易地吹散。
“橘政宗……橘政宗……”
上杉越几乎是用自己的牙缝咬出这个名字,他的身上爆发出凌厉无比的气势,宛若一条古奥的真龙聪深渊中探出头来。
这个蛰伏了六十多年的混血种皇帝在得知自己的儿女被奸人欺骗利用后,终于忍耐不住,露出了他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狰狞。
“越师傅,我能体会你对橘政宗的恨意,因为对于那个该死的男人,我也怀揣着相同的恨意。”路明非掷地有声,“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我就不会让这一切悲剧发生,我向你保证,命运已经更改了,你的三个孩子不会再成为任他摆弄的傀儡。”
“源稚女从一开始就一直尝试着反抗那个男人,只是苦于那个男人对他意识的操控,而源稚生听从那个男人的命令则是源于对他的信仰与崇拜,至于绘梨衣……”说到这儿,路明非忽然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会保护好绘梨衣,用我的生命……一定!我保证!”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看得出你对绘梨衣的心意很真。”上杉越缓缓摇头,“但是有人告诉我,我的孩子正在被人欺骗,有人拖拽着他们,将他们一步步扯向深渊,可他们却毫不知情,而我也只能目睹着这一切,无动于衷,躲在这里做拉面……这让我怎么能安心做的下去?我会觉得今后我抻出的每一份面条里都掺着那些孩子的血肉!”
“所以我之前告诉越师傅你的是,源稚生把橘政宗当作父亲看待、听从他的挥指这种事也就到今天为止了。”路明非对上杉越说,“如果事情如我所料发展的话,今天过后,源稚生应该就能彻底认清橘政宗的本性,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认贼作父。”
“你一直说‘今天以前’、‘今天为止’……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上杉越忍不住问。
“今天的源氏重工里发生了一场剧变,橘政宗在源氏重工的地底豢养了大量的蛇形死侍,而那些死侍全都被潜入源氏重工的、你的小儿子源稚女给释放了出来。”路明非说,“简单来说,今天对整个蛇歧八家来说都是一场浩劫般的灾难。”
上杉越脸色大变,他显然也没想到就在几条街开外的家族里居然爆发了这样一场无妄之灾,他一方面痛恨那个名叫橘政宗的男人的同时,一方面也忍不住在为身处浩劫中的儿子们揪心担忧。
“那他们俩小子呢?”上杉越忍不住朝路明非问,“我是说稚生和稚女他们都没事吧?”
“放心,他们应该都很安全,源稚女很聪明,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他敢将这些死侍释放出来,就代表他有能力在死侍的狂潮中安全脱身。”路明非说,“作为蛇歧八家大家长的源稚生倒是首当其冲要面对这一切,但我的两位师兄也留在大厦里,他们都是很可靠的家伙,以源稚生再加上我的两位师兄的能力,这次的事情绝对能够顺利渡过……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源氏重工大厦里的危机应该已经成功解决了。”
路明非当然也很担心恺撒和楚子航的安全,但同时他也都很信任两人的能力,在进入源氏重工之前,他对两人千叮万嘱,遇到危险一定要以自己的生命为重,遇到不能解决的事一定要及时撤退……恺撒和楚子航虽然平常都是不着调的神经病,但总不该是在敌人袭来的时候不自量力把脑袋伸上去给别人砍的二愣子吧?
“那绘梨衣呢?”上杉越又问,语气充满担忧,“那俩小子没事,绘梨衣会不会出事?”
“绘梨衣要是有事的话……我刚才带来的难不成是鬼啊?”路明非用看二愣子眼神看着上杉越,“越师傅你该不会真老年痴呆了吧?”
上杉越缩了缩脑袋,表情前所未有的窘迫……确实啊,绘梨衣如果真发生了意外,刚才还怎么来他的拉面摊大快朵颐地吃面啊,自己这真的是关心则乱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师兄已经把橘政宗的真实身份告诉源稚生了,源稚生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源氏重工里发生的意外都是橘政宗造成的,如果事情的发展不够顺利的话,他们这对‘父子’之间至少也该出现无形的裂痕。”
路明非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而如果事情发展得足够顺利的话,源稚生大概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把橘政宗的脑袋狠狠剁碎!”
第371章 借血
“把橘政宗的脑袋剁碎?”上杉越一愣,“你不是说源稚生那孩子一直把橘政宗看作父亲般敬仰信任么?你究竟让你的师兄对他说了什么,能让一个人甚至与父亲般的人物反目成仇?”
“我说的话其实都只是推波助澜,最重要的还是今天源氏重工遭遇的灾难,将那些死侍豢养在源氏重工大厦里的人就是橘政宗,这一点根本就不用我提醒,毋庸置疑,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路明非说,“如果源稚生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的话,那他就太蠢了,或者说如果他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不愿意接受事实,那么他就没有知道接下来那些内容的必要了,因为我不可能让一个这么愚蠢且冥顽不灵家伙参与到我的计划之中,不然他只会拖我的后腿。”
“而如果源稚生真正想通了橘政宗豢养死侍的真相,他的内心多多少少会对橘政宗这么个人产生那么一瞬间的不信任,两人亲若父子的关系也会出现裂痕。”路明非说,“想要击溃一段固若金汤的关系,最有力的办法就是让彼此信任的两人产生信任危机,而一段关系只要开始产生裂痕,距离崩溃也就不远了……就和被虫蛀的巨楼一样,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其实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上杉越微微点头,表示他赞同路明非的话,示意路明非继续往下讲。
“豢养死侍这件事是橘政宗无法否认的事实,因为死侍的暴乱,蛇歧八家一夜之间死了很多无辜的人,这件事已经在身为大家长的源稚生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不满的种子。”路明非说,“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后窜成参天大树,仅仅只是怀疑还不够,我要让橘政宗在源稚生心里高大伟岸的形象轰然崩塌,让他奸诈的小人面目无处可藏,以往源稚生觉得橘政宗这个人有多么完美无缺,今天他就会觉得这个男人有多么深痛恶绝。”
“具体呢?”上杉越忍不住问,“伱是怎么做到的。”
“三句话。”路明非说。
“三句话?”上杉越微微皱眉。
“是的,三句话。”路明非比出三根手指,“我所做的只是让我的师兄转告给源稚生三句话,有了死侍事件的铺垫,知道这三句话的源稚生必定会找来橘政宗当面对质……而橘政宗越是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越是诚恳地想要告诉源稚生尽可能多的事实,他就越会将自己在源稚生心目中的位置一步步推向深渊。”
“我的第一句话是告诉源稚生,绘梨衣并不是橘政宗的女儿……这是对我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能让橘政宗人品败露的最有力的一点。”路明非一边说着,一边掰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因为绘梨衣在我和源稚生的心里都很重要,我提到了这一点,源稚生势必会向橘政宗提出这个疑惑,但橘政宗没有可能对源稚生坦白绘梨衣的真实身份,他只能谎称绘梨衣是他的女儿,不然他的谎言就会出现无法圆回的漏洞,可绘梨衣和橘政宗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随时都可以得到证实。”
“如果源稚生足够理智的话,他根本就不用怀疑我的这句话,他该怀疑的应该是谎话连篇漏洞百出的橘政宗。”路明非紧跟着说,“而如果源稚生仍然对我抱有质疑,潜意识里觉得橘政宗才是他应该信任的对象,没关系,他大可以带着橘政宗和绘梨衣的血液去做基因鉴定,弄到两人的血样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而如果源稚生真的这么做了,当真相揭露的一刻,想必他会更加难以接受。”
“是的,你的逻辑很清晰。”上杉越意外的看了眼路明非。
“我托师兄转告给源稚生的第二句话则是向他揭露橘政宗的真实身份。”路明非缓缓地说,“这也是最会让源稚生无法接受的一点,源稚生以前有多么敬爱和仰慕橘政宗,在得知了这个男人藏在暗处的真实身份后,就会变得有多么忌惮和憎恶这个男人。”
“所以那个叫橘政宗的男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上杉越忍不住朝路明非询问。
“橘政宗啊,他实在是个难以捉摸透的男人,伪装的、真实的,明里、暗里,他拥有着很多重身份。”路明非低声说,“譬如说当今蛇歧八家大家长是他,猛鬼众的领袖也是他,他称自己是前苏联克格勃组织的情报员,实际上却是前**基因学首席科学家……我告诉了源稚生唯一的真相,橘政宗其他身份的真伪都需要靠他自己来分辨,不过对于现在的源稚生,这些身份都不是首要的,他只需要认清一点就够了……他要认清橘政宗的立场。”
说到这里,路明非忽然扭头,盯着上杉越的双眼,仿佛接下来的这番话是告诉源稚生的,也是说给上杉越听的……上杉越看着路明非无比认真的表情,也很的配合的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蛇歧八家、猛鬼众、卡塞尔学院,源稚生、昂热校长、甚至是你越师傅……现在聚集在日本的几乎全部的混血种都在找那个想要复活‘神’的人,有的人是为了杀死‘神’,有的人是为了得到‘神’的遗产、有的人则是想成为‘神’本身……我不能告诉越师傅你‘神’本身藏在哪里,但我可以告诉你想要复活‘神’的人是谁。”路明非用静如止水的声音,一字一句,“橘政宗……就是那个要复活‘神’的人。”
路明非的这句话说出口,就好像揭开了什么尘封的辛秘,拉面摊陷入一阵漫长的寂静,屋台车雨棚外的暴雨声、呼啸的风声和树影的婆娑声似乎都被隐匿得听不见了,最后只剩这句话滞留在空气中,像个幽灵般,久久不肯离去。
“原来就是他啊……把日本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上杉越幽幽地说,“所以这就是他伪造橘家家主的身份潜入蛇歧八家的真实目的么?他掌握了家族的终极秘密,还把稚生和稚女都分别安排在日本黑道最重要的领袖位置上,挑拨他们,离间他们,把日本搞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而他就趁着这场巨大的乱局,瞒过所有人的视线来实施他的计划。”
“原来他所图的根本就不只是日本黑道至尊的地位或者是日本混血种领袖的权利,这个男人的野心比我想象得更加庞大。”上杉越沉声说,“他想要复活‘神’那样究极的生物……图谋的应该是世界这么巨大的东西才对。”
路明非朝上杉越投去敬佩的眼神。
这个老人明明在这里摆摊卖了六十多年的拉面,不谙世事了六十多年,可以说如今日本的局势他应该一概不知才对,但经过昂热校长和上杉越的探讨,还有路明非仅有几句的提醒,上杉越第一时间就能把橘政宗的最终目的一语道破……这足以说明上杉越绝不只是一个色欲熏心的种马老头,也绝不像他待在蛇歧八家那十几年里表现得那么昏庸无能,这些都只是他的表象,真实的上杉越是藏在这个庸碌皮囊下的混血种皇帝,他一定也拥有着一颗皇帝般精明的心。
然而就在路明非敬佩着上杉越的同时,上杉越也用隐晦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眼路明非。
如果说那个名为橘政宗的男人是个阴谋家,上杉越眼前这个名为路明非的年轻人则更像是位磊落的策士,橘政宗的狡意和诡计在他的面前统统无所遁形,他基于源氏重工今日的灾妄,仅仅只用了三句话就瓦解了源稚生对橘政宗长达十年的信任。
上杉越从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明明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人那样沉稳,类似的感觉上杉越只在壮年时的昂热身上体会过,昂热是为了向龙族复仇,而这个年轻人似乎拥有着某种比橘政宗那种阴谋家更偏执的野心,虽然平常看起来嬉皮笑脸烂话连篇的,但一旦剖开他和婉蔼善的皮囊,藏在他身体里那颗狮子般的内心就会猛然扑出。
“第三句话呢?”上杉越问,“你给源稚生留下的第三句话是什么?”
“我知道当一个人的信仰崩坏、身处绝望时会有多么崩溃,我不能把源稚生变成一个满目颓丧、堕落沉沦的废物,至少为了橘政宗那种人并不值得。”路明非说,“如果他的信仰崩塌了,我就重新给他树立起一个信仰。”
“所以我拜托师兄告诉源稚生,如果他对这个世界感到质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至少有一个人还值得他信赖。”路明非目光灼灼地看着上杉越。
“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上杉越微微愣神,脑海中划过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嗯嗯,我告诉他可以试着在东京找一个拉面师傅,那个拉面师傅的名字是上杉越。”路明非看着上杉越,面露微笑,“就是你啊,越师傅。”
“什么?”上杉越大惊,“你把我的身份告诉我儿子了?”
“不,我没有明说,但橘政宗应该会告诉他的吧,就算橘政宗不说,源稚生大概也能猜到。”路明非笑笑,“所以越师傅你不用再担心你的儿子会认贼作父了,当他真的遇到无法解决的困惑的时候,他应该会来找你的……也许就在近期。”
“会来找我……来找我……我的儿子会来找我……”
上杉越失神喃喃,他的表情变得肉眼可见的错愕,知道自己有儿子就已经够让他惊诧了,他根本就还没做好和儿子见面的心理建设,现在路明非告诉他他的儿子源稚生也许很快就会来找他,这让他怎么能不惶恐?
自己该用怎样一副状态去面对他呢?一个忽然知道自己有儿子而悲喜交加的父亲?一个曾经的黑道至尊、能够给他人生建议的长者?还是仅仅一个能为他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的拉面师傅?
自己又要和他说些什么呢?
“初次见面,稚生,我是你的父亲”……不行不行,这太愚蠢了;还是“稚生,我知道你如今正在经历人生的低谷,大家长的位置不好坐,但只要在人生的磨砺中坚挺下来,你最终就将成为连命运也无法打败的男人”……见鬼,这股浓浓的中二风是怎么回事?自己也没看过这么中二的电视剧啊,而且自己最终也没能成为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凭什么要求自己的儿子成为那样的男人?
还是说只是静静地为他捧上一碗拉面,和他探讨一下拉面的口吻,询问一下他最近的生活,就像一位拉面师傅和所有光顾拉面摊的食客那样正常的寒暄……这样呢?这样就够了么?
“好了,越师傅,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我只是告诉你源稚生可能来找你,那也不是今天嘛。”路明非轻轻拍了拍上杉越的肩膀,“而且你是老子,他是儿子诶,应该是源稚生紧张踌躇见到你之后要说些什么,哪有老子怕自己儿子的,你说是吧?”
“总之这些我离开了之后越师傅你可以慢慢想,你有的是时间。”路明非看了眼天色,“但我的时间不多了,和绘梨衣约定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最重要的事我还没有和越师傅你商量。”
上杉越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因为得知儿子有可能要来找自己而惴惴不安的心情,他朝路明非问:“你要和我商量什么?”
“不久后,我会独自来找您,我想向越师傅您借一样东西。”路明非望着上杉越,压低声音说,“借走了这东西可能会导致越师傅您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但应该不会影响到您本身的健康,也不会影响到您每天的正常生活。”
上杉越愣了愣,略显不解地问:“你想找我借什么?”
“血。”路明非语出惊人,“我想借用越师傅您全身的皇血。”
第372章 来自绘梨衣父亲的认可
“我的血?”上杉越愣住了,“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身为继承了白王血统的超级混血种、混血种的末代皇帝,上杉越当然知道自己的血液有多么珍贵,在二战时期,仅仅是上杉越的基因样本,就足以与德国**换来当时最顶尖的基因技术与德意志对蛇歧八家的庇护,而在混血种皇帝已经销声匿迹的如今,假如是上杉越哪怕那么一小份血样外流,就足以遭到整个混血种界的哄抢,就像是《西游记》里吃一口就长生不老的唐僧肉,其价值绝对弥足珍贵。
可路明非开口就是向上杉越讨要他的血液,甚至还是全身的皇血,哪怕上杉越知道路明非迄今为止和他掏心掏肺讲了这么多应该也不是贪图他的血液,但自己血样外流可能引发的危机和骚乱实在太大了,所以尽管上杉越信任路明非,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越师傅,我知道你的忧虑,你放心,伱的血液……哪怕是你的任何一个细胞都不会落到别人手里。”路明非看着上杉越,无比郑重地说,“我要你的血液是为了……换血。”
“换血?”上杉越更加迷茫了,“给谁换血?你想要把我的血液换到谁的身上?源稚生?还是绘梨衣?”
作为身负皇血的皇帝,上杉越当然看出了绘梨衣血统的缺陷,而身为用他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孩子,绘梨衣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的强大,却并没有继承他血统的稳定性,所以那个小姑娘一直用写字代替开口讲话,因为如果血统太过于纯粹,而精神层面的抑制力又不够的话,也许张口说出的语言就会是繁涩的龙文,龙文是具有庞大力量的语言,绘梨衣一旦开口讲话,附近的街道和行人也许就要遭殃。
如果说是把自己体内的血液以换血手术的方式传输给绘梨衣,上杉越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只是换血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一般人体的生血系统会在两个月之内就将全身的换新一遍,作为自愈能力强大的混血种,这个时间只会更短……除非上杉越每个月都为绘梨衣提供一场换血手术,否则从长远来看,绘梨衣的血统问题始终是个无法解决的隐患。
而如果把自己体内的血液以换血的方式暂时’“借”给源稚生,上杉越也不介意,完美的皇血大概率能在短时间内补足源稚生血统的完整性,提高源稚生的血统强度和战斗力,但这种方法也存在某种弊端,那就是在完整的皇血血统带给身体的强盛期结束后,源稚生的身体多半会留下后遗症,迎来一段漫长的虚弱期。
这是上杉越暂时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他是当世仅存的皇,只有继承了他的血统的孩子才能承受他那蛮横的血统,他的血统哪怕外流到其他任何人的手中,都无法进行直接的换血,多半都是用来进行基因方面的研究。
可路明非接下来的话委实把上杉越给惊住了。
“不,我开口向您讨要您的血液,不是换给源稚生,不是换给绘梨衣,也不是换给源稚女。”路明非说,“是换给我,是我本人需要您的血液……我要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把我全身的血液全部换成皇血。”
路明非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平淡,给人一种没来由的错觉——好像他正和上杉越讨论的并不是换用皇血这种天大的事,而是去医院抽血的时候护士嫌他的血管太细了老是扎不准他的静脉这种芝麻大的小事。
“疯了!你多半是疯了!不然你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上杉越拍着桌子起身,他的反应比路明非想象得更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皇血是什么样的东西?你当换血是街边的无偿献血么?你知不知道,哪怕是我四分之一公升的血液进入到普通混血种的身体里,蕴含在我血统里的力量就足以把混血种全身上下的血管壁都给撑得爆裂?”
以前不是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血统的问题是混血种自古以来都持续关注的重要研究,不论是蛇歧八家还是**德国,曾经都有人尝试过利用上杉越珍贵的血统批量制造超级混血种出来,有人试着将上杉越的血样直接注射,也有人尝试将血液稀释加工制作成药剂再注入人体……但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而且那些实验体的下场都尤为惨烈。
所以上杉越从未将自己的血统看作什么了不起的珍宝,相反的,他认为自己体内的血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是诱发霍乱和争端的根源。
这是“神”留下的诅咒之一,就和“神”的骸骨一样,是某种极端不详的东西,哪里有皇血哪里就有战争和流血,身怀皇血的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因为他是皇,怀璧其罪,所以他才拥有这么糟糕的一生,和自己亲近的人全都落得十分糟糕的下场,不得善终。
所以当路明非提出需要上杉越的血液时,上杉越沉睡了六十多年的记忆与噩梦再度苏醒了,他并不厌恶路明非这个年轻人,他厌恶的是那份痛苦和不堪的回忆,这噩梦般的回忆让他本能对路明非索求皇血的举动产生下意识的抗拒。
“我知道,我知道普通的混血种无法承受越师傅您的血统里蕴含的力量。”路明非看着上杉越,用无比认真的眼神与焦躁的老人对视,“但请您放心,您是超级混血种,我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混血种,您的血液无法杀死我……我对自己这具身体还是有些自信的。”
哪怕连续注射三管古龙血清,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没有彻底崩溃,这说明自己这具经过锤炼后的身体还是挺抗造的。
而且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但梦境故事里的经验告诉路明非,只要自己卖给路鸣泽四分之一的性命,小魔鬼的意识就会与自己的这具身体产生融合,伴随着增益状态而龙化。
换句话说,连魔鬼都没能摧毁自己这具身体,区区承袭自白王的皇血就像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血管壁撑得爆裂,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只不过这些路明非都没办法和上杉越解释罢了。
“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也不是我吝啬自己的血液不愿意借给你……你大概还没理解换血这个行为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上杉越对路明非苦口婆心地劝说,“我见过注射我的血液当场暴毙的人,也见过和我换血后龙化成死侍的实验体,皇血对那些心怀不轨的科学家们来说也许是一种很好的实验原料,但对身负皇血以外的混血种而言就是一种致命的剧毒!”
“更何况你根本不是白王的血裔,你的身体很有可能会对我的血液产生了某种抗拒反应,血统的排斥力可是很难以控制的,后果也许会比我刚才描述得要更可怕!”上杉越一拍大腿,“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绘梨衣有意思,绘梨衣也对你有意思,我可不能让我的女儿守活寡!就冲这一点,这血说什么我也不能和你换,你小子给我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陪着绘梨衣就好!”
“可我换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绘梨衣啊。”路明非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我不是说橘政宗最后打算将绘梨衣吃掉么?就是因为那家伙看上了绘梨衣的血统,想用绘梨衣的身体……进行某项邪恶的实验……嗯,邪恶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