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而“巫女祭”则是有钱人家听闻了鹿取神社的故事,为了为自己的孩子祈求福气,他们会花高价把女孩送入鹿取神社进行为期十天的“见习巫女”的培训,这一周里,女孩们会遵习真正巫女的生活起居、课业修习,在十天的最后一天,结课的“见习巫女”们就有资格手持灯笼绕镇行走一周后,回到神社里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和家人的安康祈福。
“巫女祭”也是鹿取神社最赚钱的活动,“巫女祭”的最后一天也本该是小镇最热闹的一天,但今天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围观见习巫女们提灯夜游,每一家都熄灭烛灯、紧锁门户,显然是被近期女孩连环失踪的事件给吓怕了。
但鹿取神社的宫司为了神社今年的盈利和维持,对送女孩们前来进修巫女课程的家庭隐瞒了近段时间发生在小镇里的这一系列怪事,警方也还没对周围城市的市民进行大范围的播报,而是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因为害怕不必要的恐慌,也害怕对那位连环杀人魔打草惊蛇,这样的话那些失踪的女孩们就危险了。
这些“见习巫女”的家人们都等在山脚下,他们都不知道近段时间里镇子发生的怪事,所以他们都很疑惑,今夜明明应该是小镇最热闹的日子,为什么整个小镇都一片死寂、看不到人……但他们又想到大概是因为今夜的暴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镇子里的居民不想出门也很正常。
源稚生注意到了镇子角落里穿着便服巡逻的警卫人员,他预感到今天的任务要比想象中更加棘手,首先是因为今天的天气的确很恶劣,这样极端的天气下为犯人的作恶提供了便利的天时,其次今天是“巫女祭”,外来的女孩们也都在犯人有可能袭击的范畴里,这样受害对象的范围也增大了,随后那些巡逻的警员一定不可能是高危混血种地对手,他们不仅无法为源稚生提供帮助,甚至可能让犯人加强警惕,增加源稚生暴露的风险。
源稚生在屋顶上缓缓地往鹿取神社的方向移动,在隐匿身影的同时也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好在暴雨为犯人提供了有利的作案环境,也能对他的行动有所掩护,如果说女孩们是蝉,那螳螂和黄雀是谁都还未成定数。
源稚生让身体里的龙血在血管里加速流淌,他的五感再霎时间里提升至正常人的几十倍,也许高危混血种在血统失控时也能提高视觉听觉以及灵敏度,但源稚生是继承了“皇血”的超级混血种,他的常态就已经超过了普通混血种数倍,甚至是远超,只要源稚生时刻保持警惕,以防偷袭,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能与他正面对抗的敌人。
源稚生已经来到了小镇的边缘,鹿取神社的山脚下,这时候女孩们已经提着灯笼踏上了上山的青石板阶梯,不得不说鹿取神社培训巫女的收费昂贵,但效果也十分显著,这些来自大都市的女孩们此刻提着灯笼走在暴雨中,没有人嬉戏也没有人哭闹,仅仅十天的时间,俨然已经从当初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变成了有模有样的见习巫女。
那些家长们也冒雨跟着女孩们一同登上,不仅是怕大雨的山路不好走,女孩们发生什么意外,也是为了看一看女孩们花费十天在这里的培训成果……见习巫女的修习是近乎封闭式的,这也意味着这些家长们已经十天没见自己的女儿,“巫女祭”就相当于这十天修习成果的一个展示会,为诸位家长们展示他们的钱花的是否值得、这十天里他们的女儿在鹿取神社学到了什么、有多大的变化。
今晚的受害者一定会在这些女孩中间产生,这是源稚生笃定的想法,他看过那份失踪女孩的名单,每个女孩都是他认识的人,这些女孩最大的共通特征之一就是她们都很年轻,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而且都很漂亮,有的女孩带着一种山间精灵般的空灵美感,有的女孩小家碧玉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每个女孩的美都不一样,这个混血种掳走这些各有特色的女孩简直就像是为了满足自己病态的收集癖似的。
源稚生刚才远远的打量了一下提着灯笼上山的“见习巫女”们,其中不乏漂亮美丽的,并且这些女孩们的年龄也都符合犯人的犯罪特征,最重要的是,源稚生把自己代入到犯人的视角,镇上的女孩无非就是那么几种类型,犯人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这些从大城市外来的女孩明天就要离开镇子,今天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对方怎么可能错过?
女孩们已经登上了半山腰的鹿取神社,源稚生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了山脚下的一座屋顶上,他所在的屋顶是视野最好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到从山脚的朱红色鸟居到半山腰的神社中间的一整条山路,从小镇到神社只有这么一条通道,犯人掳走女孩后一定会通过这条路下山,而东京警视厅增派的警员就住在神社里,如果犯人在神社里犯下了事,被警察发现逃下山的话,源稚生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完美蹲守对方。
神社距离源稚生有点远,大雨又阻碍了源稚生的听觉,整座小镇都被笼罩在雨打瓦片的声音中,源稚生耐心地等待,死死地盯着神社和山脚鸟居连接的道路,手掌紧贴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随时都有可能扑向猎物的黑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源稚生低头看了眼腕表,然后微微皱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时间既然是倒着走的,腕表是科研团队的人开发的,不容易发生故障,还没等源稚生细想自己是不是落入到对方的言灵领域中,忽然山腰的神社处传来一声尖叫。
然后就是嘈杂的议论声,女孩们的哭声和家长们的吼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整座小镇的寂静,神社亮起了所有的灯,山腰处灯火通明,一时间,镇上的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地动静给惊到了,但他们依旧不敢开灯,只敢拉开卧室的一角窗帘看一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源稚生的心里大呼不妙,他飞快地跳下屋顶,往神社的方向飞奔而去,此时源稚生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暴露了,看神社的动静犯人也许已经动手了,源稚生如果能够及时赶到,说不定还能挽救几个女孩免受迫害。
穿过朱红色的鸟居,源稚生踩着被暴雨打湿的青石板阶梯,一路往山腰的方向狂奔,身旁的景色在飞快地倒退……急于赶到神社的源稚生没有发现,身旁疾速倒退的景色中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裂痕,似乎这个世界的空间因为某些原因开裂了,裂痕的另一面隐约能看到雪白的山体、巨大的深井和残肢断骸的怪物。
源稚生来到了神社的前院,看到了围在前院中央的众人,女孩们依偎在父母的怀中瑟瑟发抖,那些家长们尽力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但脸上的神情也很不自然,还有几名家长怔在原地哭喊,拉扯着神社人员们的衣服,警员们把他们分开,负责的警员和鹿取神社的宫司站在一切,似乎正在询问某些事,宫司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源稚生凑近前去,听着警员们与神社宫司之间的问话。
“这一次参加‘巫女祭’活动的女孩有几人,您在确认一遍。”警员谨慎地对宫司问。
“十七人……”宫司有些结巴地说,“我很肯定我没记错……十天以前一共有十七个孩子被送到神社里学习,我们收取了十七份费用,也准备了十七套床铺……这些神社的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警员的目光望向一旁的一位年长的巫女,这位巫女是宫司的妻子,这段时间一直负责准备女孩们的生活用品以及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她对这些女孩应该很熟悉了。
年长的巫女呆滞地点了点头,女孩们出发之前,宫司没有撒谎,神社里准备的生活用品都是十七份,女孩们游行之前她也亲自清点过人数,一共十七个人,绝对不会出错。
“不对!”有一个女孩忽然插话,“一共有十八个人……我是站在最后面的一个,走过廊桥的时候我一个一个的数着人数,我的前面过去了十七个人!”
这个女孩话音刚落就被家长给拉了回去,家长捂住她的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似乎是害怕女孩的话会招来什么祸端。
警员的目光再度望向宫司和年长巫女,年长的巫女诚惶诚恐地说:“我没有撒谎,真的是十七个人,你们可以去看看神社的后院,那里只有十七张床铺……还有账本,这段时间神社一直在准备这一次的‘巫女祭’,这个月只有这十七笔钱款入账!”
“神社的人应该没有撒谎。”一名警员凑上前来,“我统计了一下,这里总共有十七个家庭的人,‘巫女祭’过后这些女孩们就该回家了,就算有的家长不来观看孩子的‘巫女祭’,但他们不可能不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负责询问的警员点点头,看来不是神社这边的问题,旋即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个说有十八个人的女孩身上,他走到女孩的身前,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询问:“你真的看到十八个人么?会不会是你数错了?”
“不可能数错。”女孩却肯定地说,“因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每过一次拐角和路口我都会默默地数着我是第几个,每一次数到我的时候都是十八。”
“松子,别说了。”女孩的父亲把她拉到身后,男人对警员说,“也许真的是孩子数错了,她的数学一直很差,今天又下这么大雨,她看错了人数很正常。”
“可我真的数了好多次。”名叫松子的女孩固执地说。
第646章 罪犯
“真的没数错么?”警员苦恼地摸索下巴,“这就奇怪了,神社给出的证据确实显示送来的孩子只有十七个人,但这个叫松子的女孩却坚持表示她在‘巫女祭’上看到了十八个女孩,究竟是谁在撒谎?如果没有人撒谎的话……那这多出的一个女孩到底是谁呢?”
一种莫名诡异的情绪在众人之间弥漫,神社的神官和老巫女不像是在骗人,女孩松子也不像是在撒谎,那这凭空多出的女孩是从哪来的?难道是幽灵么?
遥远的江户时代曾有过类似的传言,巫女的游行在为家人和镇上的居民带来平安和健康的同时,也携带着某种神奇的咒力,这种咒力会吸引在山中徘徊的鬼魂,这些鬼魂由怨念化成,因为生前过得极其不幸福,死后渴望得到救赎,所以巫女的祭典同时也是某种招魂的仪式。
但哪怕这些传说怪谈都是真的,这些女孩们也只是在神社修习了十天的见习巫女而已,见习巫女有那么强的法力能吸引来深山中的怨魂么?这个怨魂和近期女孩的频繁失踪又有什么联系呢?
警员摇了摇头,否认了鬼魂幽灵一类的说法,他是警视厅的执法人员,在办案过程中讲究证据和线索,深山里掳走女孩的幽灵什么的……实在太不科学了!
“现在这里还剩十三个女孩,那失踪的女孩到底是四个还是五个?”负责案件的警员问向另一名负责调查家长的警员,“家长们那边怎么说?”
“总计有四对家长声称他们的孩子失踪了。”负责调查家长的警员压低声音说,“他们在‘巫女祭’的队伍里没有找到他们的孩子,如果按照现有的十三个孩子再加上这四对家长失踪的孩子,女孩的人数应该是十七人。”
“你们警方怎么办案的?”一名丢了孩子的男人愤然走上前,“一直纠结十七个人还是十八个人有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去搜找孩子们么?”
“都怪你,都怪你!我就说不要送女孩来这种山里参加什么巫女的培训,你非要送她来,现在你满意了么,孩子都不见了!”一个女人一边啜泣着,一边捶打身旁男人的肩膀,“要是我的女儿找不到……要是我的女儿找不到,你今晚也别回家了!”
“你们神社也要负责!”一名家长对鹿取神社的宫司夫妇说,“我给你们交了钱,我给你们交了一大笔钱!你们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好我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弄丢了,如果找不回来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鹿取神社的宫司和年长的巫女对视一眼,表情就像是刚刚吃了两只死苍蝇那样难看。
作为一直在鹿取神社生活的夫妇,它们当然知道这些日子里小镇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每天向神明祈福镇子能够回归平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镇上的居民被女孩的连环失踪的事件搞得人心惶惶,整天放学下班后就回到家里,关门闭户的,镇上的旅游社也开始不接待外人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来鹿取神社祈福,神社的香火一落千丈,如果长久维持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情况,延续了上百年鹿取神社大概在不日后就要垮了。
而“巫女祭”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是一整年里神社最赚钱的几天,举办一次“巫女祭”的收入,可以维持神社好几个月的开销,宫司夫妇不是不担心这些城市里来的女孩们在神社发生什么意外,但是神社的窘境让他们不得不瞒着这些女孩的家长们冒险一试,好在巫女修习的十天都平安的渡过,只要今夜的“巫女祭”结束就圆满了,就在宫司夫妇这十天提心吊胆的情绪即将放下时,最后的时刻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就暂定一共有十七名女孩吧。”迫于家长们的压力,警员不得不妥协性放弃人数上的调查,“失踪的女孩是四名,以神社为中心,在周围展开搜索圈。”
“那个……”另一个女孩忽然插话了,“松子应该没有说谎……失踪的好像真的是五个女孩。”
“什么?”负责案件的警员微微皱眉,他望向插话的女孩,急迫地问,“你说失踪的是五个女孩?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好像看到了……游行开始的时候,队伍里混进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女孩的声音很小,看起来有些胆怯,“他就站在我的前面,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他一开始还找我说话。”
“不认识的人?你怎么不早说?”警员惊呆了,他连忙追问,“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聊了什么?描述一下长相特征!”
“不记得……我不记得了。”女孩的思维似乎有些混沌,“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个人……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了?”警员满脸疑惑地说,“这不是刚刚才发生的事么?怎么会不记得?长相和声音都不记得了?聊天的内容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女孩如实摇摇头。
“那性别呢?”这是极其重要的线索,警员犹不死心地问,“性别总能判断吧?那个混进来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女孩有些痛苦地摇摇头,然后忽然变得暴躁起来。
女孩像是发了疯似的尖叫,胡乱地捶打自己的头,撕扯自己的头发,就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把周围的人群都吓了一跳
“别再逼问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女孩的母亲站出来,冲着警员怒喝,她把女孩搂入怀里,轻声安抚道,“别害怕别害怕,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又淋了雨,吓着了是不是,不当巫女了,我们不当巫女了,等会儿就带你回家,爸爸妈妈这就带你回家,这破地方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警员的表情也很为难,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知情者,他还指望在这个女孩身上多挖出一点线索,但这个女孩把那个疑似嫌疑人的家伙最明显的特征全都忘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看这女孩的话精神状态和家长护犊子的模样,警员怕是很难再从她的身上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整个案件破朔迷离,负责案子的警员都快要绝望了,就在他准备组织一众警员们在神社里寻找线索时,一袭黑色风衣的身影快步走到神社前院的中央。
“在路过山脚下鸟居的时候,你们有在游行的队伍里看到你们的孩子么?”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一来就开门见山地朝那些孩子失踪的家长们问。
家长们都很茫然,谁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的、穿着一袭黑色风衣、看起来很有逼格的年轻人是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是谁?这个时候来神社做什么?”警员们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敏感时期,神社出现这样的不速之客不由得引人怀疑。
年轻人没有和警员们多废话,他从敞开风衣,露出绣有银色月轮的衬里,他从衬里掏出一张黑色的证件,展示给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员。
“执行局?”警员看着年轻人展示给他的证件,露出惊讶的表情,“您是执行局的副局长?”
蛇歧八家的执行局和东京警视厅经常有合作,虽然警员们不知道执行局是一个什么性质的组织,但警视厅的警长曾下达过指示,凡是有执行局执法人出动的案件,一切以执法人的态度为主,所有警员需要无条件配合。
这次的案件,执行局也和东京警视厅提前知会过,案件的负责警员知道执行局的人会来,但他不知道来的居然是执行局的副局长,并且副局长居然是这么年轻的男人。
说是男人都有些过分,用男孩形容更加适合,他看起来甚至中学还没毕业……不过这人虽然年轻,但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让负责的警员都感到暗暗心惊,执行局的证件是无法伪造的,这个年轻人的确是执行局的副局长做不得假。
“请诸位配合一下,回答一下这位刚才提出的问题。”警员郑重其事地对家长们说,“你们的孩子能不能找到,接下来很大程度上要仰仗这一位。”
家长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个黑色风衣年轻人的身份,但看到警员们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众人也意识到这个人来历非凡。
“我们没有看清。”家长对源稚生说,“‘巫女祭’地过程中我们不能离游行的队伍靠的太近,今天的雨有很大,孩子们都是统一的服饰画着统一的妆,是回到了神社,孩子们洗漱完毕之后,外卖才发现孩子丢了。”
源稚生默默沉吟了片刻,他望向第一个说话的女孩松子:“在你们的队伍穿过鸟居的时候,你有没有数过你的前面还剩多少人?”
“我记得……我记得好像我是第十三个。”松子不太确定地说。
“这么说,这些女孩是在回到神社之前就失踪的。”源稚生说,“他们在游行的过程中被人给带走了。”
“游行的过程中?”警员一头雾水,“这怎么可能,游行的时候要是有好几个女孩不见了,不是很容易被发现么?”
源稚生知道,这是有可能做到的事,因为女孩的连环失踪案,今夜镇上没有人观看“巫女祭”的游行,那么能够成为目击者的只有这些游行的女孩,只要用某种方法瞒过这些女孩,在游行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掳走女孩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数到队伍只剩十三个人,是在什么地方?”源稚生对松子问。
“不记得……我不记得了。”松子的记忆似乎也出现了混乱,“我只记得在小镇西面的路口,在那个路口的时候还有十八个人。”
源稚生愣了愣,小镇西面的路口,他就是从那条路进的镇子,他过去的人生里曾无数次经过那条岔路……因为路口右边是小镇,而路口左边就是他从小寄宿的家。
再询问这个叫松子的女孩也问不出什么了,关键的线索还是在第二个开口的女生身上,她亲眼见过嫌疑人,还有过交流,她是唯一的目击者,源稚生来到第二个女孩身边,缓缓蹲下身子,轻声问:“你还能想到什么吗?那个你不认识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女孩还没从刚才的情绪失控中缓过神来,她听到源稚生的声音,扭头看向源稚生……然后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是你……就是你!”女孩指着源稚生的脸,表情像是活见了鬼一样惊恐,“我想起来了!”
所有人都被女孩的反应给吓到了,源稚生也有些心惊,但他迅速镇定下来,按住女孩的肩膀问:“你说什么是我?那个混进队伍的人,和我很像么?”
似乎是感受到源稚生手掌的温度,女孩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下来,她仔细端详源稚生的脸,然后惊讶地说:“对,你们很像……但是他好像比你长的更像男孩子一些,声音也更低沉一点……其他的我都记不清了。”
“喂,别碰我们家孩子,没看到她刚刚都被你吓坏了么!”女孩的母亲愤怒地拍开了源稚生的手。
警员们还是一头雾水,谁也不知道女孩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有源稚生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凝重……他的心底渐渐升起某个怀疑。
“您有头绪了么?”警员上前询问源稚生,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源稚生近乎狂奔着下山,他穿梭在小镇熟悉的街道上,狂风和暴雨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罪犯是混血种,可哪只混血种会来这种深山的小镇呢?
源稚生心中某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真实,但他的嘴里却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一路奔跑到了小镇西面的路口,源稚生在路边看到了一只灯笼。
第647章 旧屋恶鬼
源稚生捡起了那只灯笼,灯笼一直淋着暴雨,底部进水,已经熄灭了,但源稚生认得出来,这正是参加“巫女祭”的女孩们手持的灯笼。
这只灯笼上还残存着某种源稚生无比熟悉的气息……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心里不祥的预感,让他那个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源稚生茫然地往左手边的岔路走去,这里就是松子所说的小镇西面的路口,右手边是进入镇子的方向,前行几百米就是源稚生以前就读的学校,而左手边是一条崎岖的山路,一公里外就是他童年时期寄宿的家。
和在小镇中的狂奔模样显然不同,源稚生的步伐越来越慢,似乎是想要逃避某种现实……源稚生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这个镇子上原本就是有混血种的,只是被他给下意识的忽略了,因为在他的观念里,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危险的家伙,只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在最贫穷最困苦的日子里,他们患难与共,他们相依为命。
源稚生从左手边的岔路口,一步一步地沿着回童年的家的方向走着,走出了几十步后他再一次停住了,呆滞地站在暴雨的路边。
因为他看到了,里边的草丛里,被暴雨打湿的、沾满泥泞的另一只灯笼。
和路口看到的那一只一模一样,这是参加“巫女祭”的女孩们提着的灯笼,回到鹿取神社的女孩们都把灯笼还给了神社,毫无疑问这些路边遗失的灯笼本该是属于那些失踪的女孩们的……那些失踪的女孩在脱离游行的队伍后,的确是朝着这个方向离开了。
源稚生加快了步子,刚才他是逃避现实,但现在他想要求证现实,如果他的动作能快点的话,也许还能在悲剧发生之前挽救那些女孩……最重要的是,源稚生更害怕回到童年的家里,看到的是正在酝酿的惨案,或是已经无法挽回的恶果。
路上源稚生又看到了一只灯笼,但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停下脚步去查看了,直到走到了那个记忆中的、破旧的小屋前,他看到了扔在门前的最后一只灯笼。
源稚生站在门前,从天而降的暴雨把整个世界都淋得晦暗,源稚生看着地上的灯笼,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哪怕体内的龙血在奔流沸腾,可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冷过……这种寒冷是由内而外的,从心底开始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源稚生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噩梦醒来源稚生就会在自己的枕边或是执行局的案前醒来,现实里没有失踪的女孩、没有连环杀人的高危混血种、也没有即将面对的残忍的现实……他可以是镇子里那个向往大城市的男孩,也可以是执行局最干练的新人,在努力出人头地后把他的兄弟接到大城市,他们一起过着优渥的生活。
越过灯笼,推开那扇记忆中的熟悉又破旧的木门板,源稚生看到了令他如坠地狱的一幕。
记忆中的养父和寄宿在家里的女孩都已经不在了,老旧的房屋破败不堪,其实从门口前院破损的石凳、久未修缮的屋瓦、沿着一切东西表面生长的霉菌,还有道路上荒芜丛生的杂草就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甚至没有人来过了……不,也许有什么东西居住在这里,但住在这里的一定不是人,而是黄泉的恶鬼。
鲜血,淋漓的鲜血,满屋子都是血……地板上,墙壁上,老旧的家居上,甚至是天花板上都被浓稠的鲜血染上的朱红的颜色。
因为久未修缮,破损的天花板正在漏雨,漏下的雨水也是猩红的颜色,屋子里的血腥味刺鼻到简直能把人熏晕,因为外面的暴雨太大了,所以这股刺人的腥臭味从没有扩散出去,不然在岔路口的源稚生就该嗅到这股弥漫的血腥气息。
源稚生没有开灯,他开了也没用,因为灯早已经坏了,他的夜视能力很强,再加上天边一闪而逝的雷光就像是一直明灭不定的烛火一样时不时的闪烁着照亮屋内的场景,这为屋子里的景象更增添了几份邪性诡异的气氛。
源稚生在屋子里看到了失踪的四个女孩……说是四个,其实准确来说只剩两人了,她们缩在客厅的角落里,穿着“巫女祭”游行时的红白巫女服,麻绳用粗暴的手法将她们绑缚着,她们的嘴里还塞着从她们衣服上撕下来的步团,以防她们发出声音。
而其他的两个女孩……她们也在客厅,可她们已经死了,准确来说是被肢解了,残肢断骸横在客厅的中央,明明是两个女孩的尸体,可拼起来似乎还凑不齐一个人的份量。
客厅的角落里还堆积着好几具不完整的尸体,但那些断肢都已经腐烂了,有的甚至露出了白色的骨骼,看骨架的形状和大小应该是女人的身体,还是年轻的女孩……她们的血肉裂口十分狰狞,就像是被某种猛兽用锋利的爪牙给撕扯啃咬了似的,惨状残忍、血腥又令人心生胆寒。
两个穿着巫女服的女孩窝在客厅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大概是刚刚同伴被分尸的场景把她们给吓坏了,脸上尽是恐惧和绝望的表情,但此刻又猛然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源稚生,她们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在这时候闯到这个片荒郊野岭的破败小屋。
两个女孩扭动身体往源稚生的方向腾挪,被堵住的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大概是求救的意思,她们看到了此时出现的源稚生就像是在绝境中看到了救星。
源稚生强压住心中的,快步来到两个女孩的面前,他蹲下用力扯断了捆绑女孩的麻绳,拿出了塞在女孩嘴里的布团。
由于被暴雨的声音遮掩,源稚生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靠近了女孩们源稚生这才听清,旁边的屋子里正发出某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奇怪的野兽磨牙吮血,正在贪婪地啃噬着猎捕到的血食。
源稚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间屋子……那间屋子正是他小时候生活的房间,房间很小很逼仄,却要挤他和他的兄弟两个人,但小时候的兄弟二人谁也没有不满,因为他们的感情很好,而且对于那时候的他们来说,有一个能住的地方、能够吃饱饭,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在屋前划过,雷声滚动,青色的闪电的光弧照亮了屋子里的场景,也照亮了源稚生的脸……在看清源稚生的脸的瞬间,他身前刚刚被取出口中布团的女生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另一名女孩也在尖叫,两个女孩看着源稚生的表情就像是活见了鬼似的,巨大的恐惧让她们朝远离源稚生的方向后退,她们再一次缩回了客厅的角落里,拥抱着瑟瑟发抖。
女孩的尖叫声惊动了隔壁的屋子,屋子里野兽进食般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和脚步声,脚步声停在了屋子里侧的门后,似乎那个东西就藏在门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猛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