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312章

作者:诡船

  原本在驾驶舱中的芬格尔的身影也露了出来,如果不是知道这台机甲原本是由芬格尔驾驶的,倒还真看不出这人是芬格尔……此时从驾驶舱中显露的人影漆黑又褴褛,他浑身的衣服几乎都被烧毁了,焦黑的皮肤上遍布着斑驳的裂口,红色的血从裂口中渗出。

  芬格尔艰难的张开嘴,发出好几声嘶哑的咳嗽,他的声带几乎都被烧毁了,声音听起来像是乌鸦被扼住喉咙发出的凄厉惨叫。

  准确来说他差点死了,要不是“犀牛”本身的防御力足够强悍,eva在最后关头还调动了“犀牛”的全部能源作用在防御上方的雷电上,再加上芬格尔本身皮糙肉厚,不然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奈何桥连干三碗孟婆汤了。

  “犀牛”崩毁了,“乌鸦”失去了动力,身在四千多米高空的芬格尔和零已经没有任何与赫尔佐格纠缠的资本了,狂风暴雨天空中,他们无力地向地面坠落。

  下坠中,零从“乌鸦”中钻了出来,她接住了芬格尔的身体,芬格尔委实伤的很严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

第677章 两位龙王

  氧气稀薄又寒冷的高空中,零搂着芬格尔的身体,似乎正往死亡的深渊坠去。

  如果这时候芬格尔能说话的话,他一定又会对零说出类似于“师妹你可记着欠师兄一条命啊,还不起就以身相许吧”、或是“狗仔也有英勇的时刻,危急关头健壮的男人才最靠谱,师妹你要是能活下来可记得要把师兄的英勇事迹传遍学院啊”,又或者是“师妹你的身体很柔软啊,我给你打九十九分,美中不足就是胸肌练得还不够大”……诸如此类的烂话。

  但芬格尔伤的实在太重了,他张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对零拉出了一个勉强又男人的笑容……即便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在芬格尔和零的上空,黑色的涡旋在落下一道粗壮的黑色闪电后自动溃散了,这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现象,而是赫尔佐格言灵的力量,一旦赫尔佐格解除了言灵之力,这种非自然形成的景观也会一同消失。

  赫尔佐格悬浮于高天之上,俯首望着下方两道坠落的身影,这两个缠人又该死的家伙终于被它给击溃了,这是注定的……毕竟人类怎么可能战胜龙类中的王者呢?

  哪怕这些机甲再先进,对龙类再具有针对性,机甲的设计者和驾驶者对龙类再了解,但是对于拥有绝对力量和冷静头脑的赫尔佐格来说也仅仅是麻烦一点……普通的人类在龙类的面前只是蝼蚁,而拥有机甲的芬格尔和零的确称得上是“犀牛”与“乌鸦”,但赫尔佐格是真龙。

  任凭“犀牛”再野蛮,“乌鸦”在狡黠,又怎么可能与真正的巨龙相搏斗呢?

  赫尔佐格冷眼看着高速下坠的芬格尔和零,虽然耗了一点时间和功夫,但它已经取得了这场战争绝对的胜利,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就会狠狠地摔在地上,砸成两摊肉泥……他们是从五千米的高空坠落的,两个人都不具备飞行的能力,哪怕他们血统再高,在混血种中属于佼佼者,从这个高度坠落也绝不可能还有生还的可能。

  猛然的,赫尔佐格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它低头看着坠落中的零,此时芬格尔和零已经下坠了接近一千米的高度,隔着一千米的距离,赫尔佐格看着零那双冰冷的、淡金色的眼瞳,它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

  这个女孩的言灵是“镜瞳”,她刚刚复制了自己使用过的“风王之瞳”的能力,却一直没有使用这个言灵。

  “风王之瞳”本身并不能给予释放者飞行的能力,但这个言灵却能控制领域内的气流,换句话说,只要释放者的理论知识丰富,并且对言灵的掌控度足够,她就可以通过“风王之瞳”来操控身体周围的气流形成一种上升的风暴托住自己,换句话说,“风王之瞳”的使用者拥有间接飞行的能力。

  “百密一疏,真是鸡贼的孩子啊,差点把这一点给忘了。”赫尔佐格感慨道。

  赫尔佐格不知道这个拥有“镜瞳”的女孩对于“风王之瞳”这个言灵的掌握度能达到哪一步,但它不想赌这个概率问题,也没必要,如今它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败者食尘,胜利者才有决定一切的权力,它并不打算给予芬格尔和零那么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性。

  并且这两家伙都是挑衅过自己、甚至让自己吃过亏的忤逆者,作为新生的皇帝,赫尔佐格并不打算做一位仁慈的君主,对于忤逆者来说,坠亡算不上多么残忍的死法,赫尔佐格要用极致暴力、极致残忍的方法让对方死去,这样才能以儆效尤,彰显自己绝对的威慑力与压迫力。

  赫尔佐格面朝下方的芬格尔和零,面骨之下那张人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且瘆人的笑容……零用“镜瞳”读取赫尔佐格释放的言灵时,察觉到赫尔佐格同时释放了四个言灵,但“风王之瞳”、“无尘之地”再加上“雷池”,直到现在赫尔佐格只动用了三个言灵的能力。

  赫尔佐格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情况,它并不是真的被“乌鸦”给激怒了,掉入芬格尔和零的陷阱,它一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用那台更加灵活的机甲来拖延时间,于是赫尔佐格将计就计,佯装被零的挑衅所激怒的模样,它像一个被惹怒后气急败坏的猴子一样跟在零的身后穷追不舍,但其实它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当两台机甲都接近到它身边的时候,“风王之瞳”就能将它们给牢牢地控制住。

  赫尔佐格从一开始就释放了四个言灵,控制敌人的“风王之瞳”,阻挡攻击的“无尘之地”,让机甲失去行动能力的“雷池”,现在还剩最后一个言灵……这个言灵从一开始就是为这一刻所准备的!

  赫尔佐格的黄金瞳再一度亮了起来,如果说释放“风王之瞳”和“无尘之地”时,它的眼瞳像是一万枚蜡烛同时燃烧起来,那此刻赫尔佐格的眼睛就像是太阳一样璀璨,剧烈的火元素在它的身体周围涌动,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落下的雨水被迅速蒸发,气流变得异常而扭曲。

  一个黑色的领域在赫尔佐格的周围张开了,令人惊诧的是,这些黑色的东西并不是静止的,它们在跳动……居然是火焰!

  黑色的火焰!

  卡塞尔学院记录在册的言灵中从没有这样的言灵,火焰是极具破坏力的元素之一,高阶的火属性言灵绝对称得上稀有,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楚子航的“君焰”和青铜与火之王的“烛龙”……但不论是“君焰”还是“烛龙”都不是黑色的火焰。

  楚子航“暴血”后,“君焰”在释放前会产生黑色的气旋,火焰的温度能短时间内攀升至好几千摄氏度,但火焰仍然是正常的焰色……可赫尔佐格此时释放的火焰真的是黑色的,并且这些黑色火焰的温度已经极度逼近楚子航“暴血”后的“君焰”温度了,那些漆黑的焰斑不安的跳动着,看上去就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怖的毁灭力。

  “黑炎牢狱”,这是这个新生言灵的名字,在得到白王的血统之前,赫尔佐格也从没听说过“黑炎牢狱”这个名字,但刚刚赫尔佐格在脑海中检索的过程中,它发现自己已经具备了这些未知的力量,基因是物种间最神秘又最有效的钥匙与枢纽,赫尔佐格穷极一生也没办法研究透彻……但它现在已经不需要理解这一切了,因为得到了白王的血统后,它已经得到了隐藏在物种基因中最终极的力量。

  这些黑色火焰并不仅仅只有温度高的特点,它们还富有极强的粘着性、难以熄灭以及不怕水等特点,因为目标一旦接触到这些黑色的火焰,在被燃烧成灰烬之前火焰几乎不会熄灭,就像是火焰凝聚成的囚牢与炼狱,所以言灵的名字是“黑炎牢狱”。

  当赫尔佐格在脑海中检索到这个言灵的时候它都惊喜了,因为这个言灵实在太合适了,赫尔佐格仍然还记得它被安全气囊包裹得无法动弹的时候,被火焰附着在鳞片上一直承受炙烤和爆炸的痛苦,而赫尔佐格能以相同的方式报复他们,并且被它使用的言灵造成的伤害比安全气囊燃烧带来的痛苦更甚,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赫尔佐格睚眦必报的心理。

  黑色的火焰像是巨大的牢笼一样从天而降,往芬格尔和零的头顶覆盖而去,这些诡异的火焰普通人哪怕触碰到一点都会不死不休,直到被烧得一干二净,而芬格尔和零在高空向地面坠落的过程中,以他们的处境根本避无可避。

  当芬格尔和零下落到一千多米的高度时,黑色的火焰牢笼已经将他们笼罩在其中,只差一点就会沾上他们的衣角,接着将他们给焚烧殆尽。

  “师妹……这一次咱们可真就惨了……”芬格尔嘶哑着嗓子,憋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零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她感受着高空凛冽刺骨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大雨倾盆而落,来自头顶的高温像是置身于火炉之中,在这种极寒又极热的环境下,她的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在西伯利亚的雪山脚下,无情的大火烧毁了一切,灼人的高温让人感觉仿佛身处地狱,火焰染红了极北之地的天空,孩子们在那场燃烧一切的大火中无助的奔跑、尖叫。

  那时候有个男孩向零伸出了一只手,男孩对当时还名为蕾娜塔的零说:“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

  零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手,那个男孩带她离开了燃烧的西伯利亚海港,逃离了那座监狱似的牢笼。

  在他们即将分别的离开之际,那个男孩用漂亮的、淡金色的瞳孔看着蕾娜塔,他用最温柔的语气下达世界上最霸道的命令:“从今往后我将始终带着你在我身边,不放弃,不远离,而你要好好地活着,始终对我有用。”

  名字是蕾娜塔的女孩从此以那个男孩的序号为名——ZREO——即为零……这是契约,男孩说他是恶魔,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魔,恶魔是本该狡猾的家伙,信义和承诺这种东西对于恶魔来说一文不值,可零就是无条件的信任他。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不论遇到多么艰苦、多么困难的任务和折磨,她都从来不会绝望,因为她和恶魔定下过契约,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打破恶魔的契约,她只需要努力变成对他有用的人,只要她还有存在的意义,定下契约的人就绝对不会放弃她。

  在今天之前男孩曾经找到过零,她告诉了零这次的任务就是拖延赫尔佐格,不惜一切代价,所以零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做到,那个男孩也承诺他绝对不会抛弃零,他虽然无法亲自赶来救她,但他一定有方法让零活下去。

  从五千米的高空坠落,苍穹之上是新生的白王,高危的言灵笼罩在头顶之上,怎么看这都是必死的局面,如果芬格尔和零能活下去,那绝对是奇迹。

  然而下一刻,奇迹真的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雄浑的龙文从芬格尔和零的下方升起,携带着暴怒般的威严,龙文似乎化为了某种具象化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笼罩着芬格尔和零的“黑炎牢狱”上,漆黑的火焰凝聚而成的监牢在一瞬间就崩溃瓦解。

  一阵狂暴的飓风从红井的附近拔地而起,飓风上升到一千米的高空,演化成一股上升气流,稳稳的托住了芬格尔和零高速下坠的身体。

  “风王之瞳”,这是“风王之瞳”的能力,但零根本就没有使用“风王之瞳”,有人用强烈的上升气流把芬格尔和零救了下来!

  高空之上的赫尔佐格愣住了,它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那两个缠人的蝼蚁就要死在自己的火焰之下,但自己的言灵却忽然被瓦解了……谁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是“风王之瞳”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旋即赫尔佐格的心中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巨大的危机感笼罩着它,谈不上恐惧,但它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两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从红井的方向升起。

  簌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赫尔佐格身上的鳞片自动收合,它赤金色的瞳孔骤缩成一条竖线,这是龙类感受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赫尔佐格的心中警惕而骇然,这两股气息……居然让它感受到了威胁!

  它如今可是新生的白王,龙族之王!和预感到“乌鸦”和“犀牛”偷袭的危险不同,能让赫尔佐格真正感受到威胁的生物必定是有资格动摇它的地位的存在!可这个世界上这样的存在寥寥无几,龙族中的亲王都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能够引起赫尔佐格这样剧烈的本能反应的……至少得是四大君王这样级别的生物!

  可是怎么可能……四大君王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

第678章 零号与蕾娜塔

  极北之地,西伯利亚的黑天鹅港。

  路明非从寒风冻雪中缓缓醒来,他睁开眼打量着周围,这里是漆黑一片,他的面前是一整面铁铸的大门,门上有一扇小窗,是关闭的状态,铁门严丝合缝的嵌入坚硬的石壁中,像是以防这座房间里的人要出去,也像是阻挡外面的人误入这间封闭的房间。

  与其说是房间,这里更像是一座监狱、一个牢笼,只不过这座笼子里关的不是鹦鹉、八哥、仓鼠这些可爱的动物,也不是飞禽猛兽,这里是专属于路明非的房间,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一只蚂蚁都找不到。

  这里也不会有蚂蚁这种物种存在,这个季节的西伯利亚海港,哪怕在地表温度最高的下午两点,这里的温度也低达零下十好几摄氏度,士兵们要是不裹着加绒的厚军装,夜晚在雪地里巡视不过五分钟就会被冻的浑身没有知觉,这座海港无限接近于地球的某个极点,一年四季都没有温暖的时光。

  路明非的房间没有任何加热的工具,煤炭和篝火只有海港里的士兵和医护人员们有资格享用,这里的孩子们最多会得到厚厚的毛绒毯来度过每个寒冷的夜晚……路明非是唯一的例外,他什么都没有,不过好在他本身就不是很怕冷,即便手脚都被冻在严寒的空气里,他依然能熟睡过去。

  路明非刚刚就从一场熟睡中苏醒,他的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因为他经常做梦,有时候他会梦到自己根本不在西伯利亚的黑天鹅港,而是在中国,他的父母是一对历史学家,常年累月的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跑,而他寄住在自己的叔叔婶婶家,高中时期他在本地一所名叫仕兰中学的贵族高中就读,大学他被美国宜家名叫卡塞尔学院的大学录取了。

  在梦里,路明非是个废柴,他隐隐约约的记得,他前前后后喜欢过几个女孩,但这些女孩们都不喜欢他,她们都有男朋友,她们的男朋友也都比路明非优秀太多太多,在梦里路明非好像也遇到过某个喜欢他的女孩,但他忘了,他不记得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那只是梦罢了,路明非每天晚上都会做梦,重复的梦,他记不清梦里的细节,每当醒来都会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路明非甚至会感觉大脑里有另一个自己经常和自己对话,但具体的内容他也不记得了,他的记忆一直这么混乱,因为他做过脑桥分裂手术。

  这种手术原本是为癫痫病人准备的,脑桥分裂,顾名思义就是把连接左右两个半脑的神经切断,手术后两个半脑独立工作……不再联通,一般来说人的左右脑分管不同的工作,左脑提供欲望,而右脑负责约束,有可能在看到一个性感的女人时,左脑会撺掇你冲上去,对那个女人做出某种原始的冲动,但你的右脑又在时刻制止你警醒你,左右脑互相制约,达到某种平衡,于是最终你没有对那个性感的女人做出某些无法挽回的事,只是在脑海里自我的幻想了一下那些场景。

  但做过脑桥分裂手术的人并不具备这种自我约束的能力,他们的左右脑各自独立工作,也许会分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如果想要相互制约达到某种平衡,必须通过大脑里的两个人格互相沟通或是争吵来解决……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左脑的人格还是右脑的人格,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见过太阳,也没有见过花朵,生命对他来说是种麻木又单调的东西。

  路明非的脑袋微微偏转,他看到了紧贴着墙壁的柜子,柜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有的药罐里盛放着五彩斑斓的药,有的药罐里已经空空如也,路明非叫不出那些药的名字,他只知道那些没打完的药都是要作用在他身上的,而那些已经空了的药罐则是已经被注射进他的身体里,在这里没有人会称呼他“路明非”这个名字,不论是那些为他注射镇定剂的凶巴巴的女护工,还是在他身上做实验的博士,都称呼他为“零号”。

  顺着柜子朝前望去,路明非看到了墙壁上用色彩鲜红的油漆写着的大大的“Zero”,这再一次坚实了路明非脑海中的想法,现在的他才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里的,他的名字就是“零号”,什么仕兰中学、什么卡塞尔学院,这些都仅仅是梦,他对这一切的记忆已经很变得模糊了,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忘掉梦里的一切。

  房间的另一侧也是墙壁,那一侧的墙壁上也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被木条黑封了起来,前面还有白色的窗帘遮挡,外面探照灯的光透过木条的缝隙打在飘荡悠晃的窗帘上,就好像是白色的鬼影。

  窗帘上有黑色的污痕,那应该是血迹,路明非不记得那是不是自己的鲜血了,他对以前发生的很多事都没有什么印象,其实路明非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大块,一想到这里脑袋就像是被人拿着铁锤在敲,头痛欲裂,所以他时常感觉到头疼和混乱,分不清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哪个世界又是虚假的。

  路明非知道这座巨大的牢笼里生活着很多孩子,加上他就是39个,但路明非从没有见过其他的孩子,他没有走出过这扇门,他浑身上下都缠绕着拘束衣,这种衣服是用坚韧的白麻布缝制的,套在身上然后被十几条宽皮带给死死地绑缚在坚硬的铁床上,皮带扣紧之后他就只能僵硬地平躺,这个人就像是一只被茧给困住的虫子,能够稍稍活动的只有脖子了。

  在这座笼子里,只有那些极其不听话、或是犯下了巨大过错的孩子会被凶狠的护工绑上拘束衣来惩罚,刚刚穿上拘束衣的时候孩子们会奋力的哭闹,但往往几个小时就老实了,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比死了还难受……可路明非每天都穿着拘束衣,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的情绪很空洞,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人偶。

  外面的走廊寂静一片,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白天的时候路明非偶尔能听到其他孩子们的动静,什么雅可夫又在草坪上站着睡着了,什么霍尔金娜的腿又长长了,胸口也变大了好多之类的话……但这里一到夜晚就安安静静的,每个孩子都睡得很熟,叫也叫不醒。

  只有遥远的值班室里,护工们喝酒打牌和吵架的声音,这些来自苏联的女人每一个都很凶悍,如果不是因为航空煤油的打火机在这里是极度稀缺的物资,她们抽起烟来会比男人更凶。

  走廊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是有老鼠从路面上爬过,路明非心里一动,他知道这动静代表着什么……那是一个叫蕾娜塔的女孩,她是这里唯一没有做过手术的女孩,护工们晚上也偶尔不会锁她的房门,在很多个百无聊赖的夜晚,这个女孩会像是精灵一样穿越长长的走廊,制造出一些不会被护工们发现的微小动静。

  路明非留意蕾娜塔并不是因为他和蕾娜塔关系多好,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只是他实在太无聊了,每个夜晚对他来说都好像是一滩平静的死水,这个女孩的出现能让水面溅起那么一点点的涟漪,路明非盯着那些涟漪度过一整晚总比他无所事事的发呆一整晚要好。

  路明非没和蕾娜塔接触过,但仅仅从他晚上听这个女孩的动静,他也能判断出这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蕾娜塔会用墙皮或是泥团砸向其他熟睡的孩子,反正那些孩子也不会醒,蕾娜塔还会趁着夜色探索整条走廊的每一个角落,但她从来没靠近过零号病房,路明非知道为什么。

  所有的孩子都不知道零号病房里关着的是什么,护工们总会吓唬孩子们,说零号病房里养了一头吃人的恶魔,要是谁不听话的次数多了,就会扔进零号病房里,给恶魔当晚餐,孩子们对护工的话信以为真,所以零号病房一直都是这片建筑最神秘的禁地。

  路明非忽然愣了愣,因为他听见了蕾娜塔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的往零号病房这里靠近,动作轻轻缓缓的,似乎是怕惊动了护工们,就像一只背着主人偷吃食物的小老鼠。

  坚硬的铁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拍打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洗,门缝里传来一个女孩好听的声音。

  “你睡了么?还是醒着?我可以进去么?”蕾娜塔小声地向门里询问。

  路明非依然在发愣中,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孩,他和蕾娜塔、包括这座建筑里的其他孩子都没有接触,他不知道蕾娜塔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来找他……听起来语气甚至是来拜访他,就像已经见过几次的老熟人一样,可路明非根本不记得他认识蕾娜塔,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深更半夜来拜访他。

  “我知道你没睡,那我进来了。”蕾娜塔很有礼貌地说。

  路明非没有回答她,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女孩会突然来找他,还表现的一副和他很熟络的模样,一方面路明非知道这扇铁门是打不开的,只有两个人有这扇踢门的钥匙,一个是凶巴巴的女护士长,一个是这个建筑的负责人……可他们都不会把钥匙借给蕾娜塔。

  但是下一刻,“嘎吱”一声,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了,路明非还来不及惊讶,他看到铁门前那盏昏黄的汽油灯正无风自动的摇晃,一个女孩的身影被拉长了十几倍,映在走廊的墙壁上,左摇右晃,娇小的黑影猫着身子从门缝中钻了进来,然后把铁门在自己身后轻轻得掩上。

  路明非看着那个溜进屋子的身影,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与其说娇小,不如说瘦小,像是营养不良或者还没发育,女孩的皮肤像西伯利亚地冰雪一样白净,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孩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很好看,如果在阳光下也许会闪耀金子般的光泽。

  但西伯利亚是没有阳光的,路明非只是下意识的这么觉得,他没有见过女孩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也许他们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阳光,但他的脑海里忍不住出现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出金子般的光泽。

  淡金色长发的女孩靠近了路明非所在的铁床,路明非抿着嘴唇,用警惕又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女孩。

  “你还醒着啊?”淡金色长发的女孩说,“那你为什么没有理我?”

  路明非微微皱眉,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孩的问题,只是试探性的问了句:“蕾娜塔?”

  “是啊,我是蕾娜塔。”蕾娜塔迟疑了一下,“你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路明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应该认识你么?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蕾娜塔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她不可置信地靠近铁床,盯着路明非:“你不是认识我?你说真的么?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嘿,这一点也不好笑!”

  看得出来蕾娜塔有点生气了,她觉得路明非在逗她玩,可她不喜欢这么被逗,她都遵守了约定。

  等到蕾娜塔完全靠近,这时候路明非才完全看清这个女孩的模样,说不上多么好看,但也绝不是不好看,准确来说这个女孩还没张开,还没发育,身上也没有显眼的女性特征,只不过那张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样的脸委实是个美人胚子,如果这个女孩能正常发育的话一定会惊艳到每一个看过她的男性。

  路明非并不是觉得这么精致的脸有多么难得,可是他居然从这个蕾娜塔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总觉得蕾娜塔很像是他认识的某个人,又记不清了,可他的确是第一次和蕾娜塔面对面接触。

  那他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孩?

第679章 丢失之物

  难道是在梦里么?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蕾娜塔?路明非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梦到她的样子,还觉得她的样子很熟悉?

  “我知道你叫蕾娜塔,是第三十八个编号的孩子,但是我真的没见过你。”路明非如实的摇摇头,“我也从来没有从这个房间出去过,我基本上没有白天的记忆了。”

  虽然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大块,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不认识蕾娜塔的,因为他从没有走出过这个走廊尽头最深处的零号房间,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自由活动,他和其他的孩子们不一样,这里的某些医护人员真的把他当做恶魔一样的存在看待,他们严禁所有孩子进入、甚至是靠近这间零号病房。

  “不是……你没有从这间病房里出去,是我自己进来的。”蕾娜塔的小脸皱在一起,看上去都快要急哭了,“你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还交换了秘密,你都不记得了么?”

  “交朋友?我们么?我还和你交换了秘密?”路明非愣了愣,“什么秘密?”

  “你说……你说你原本是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原本的你不会被这些东西束缚住,但是你受伤了,并且伤的很严重,所以你现在逃不走了,你被困在了这里。”蕾娜塔绷着小脸,一脸认真地说。

  “是么?我有这么说过?这么奇怪的话……”路明非回忆了一下,结果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他只能暂时不去细想,继续对蕾娜塔问,“那你呢,你交换给我的秘密是什么?”

  “我……我……我……”蕾娜塔的脸微微涨红,她声音像是蚊子嗡,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告诉你我最近开始尿床了,而且还尿了很多血。”

  蕾娜塔说完后低下了头,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她的脸涨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其实她很少遇到这么难以启齿的情况,因为她和别人交流也不多,其实尿床也不是那么丢人的事,但蕾娜塔说出这些话时就是觉得很难以启齿,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荒芜海港,她没有生理老师也不懂生理知识,蕾娜塔不知道这是每个女孩很私人的话题,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路明非愣了愣,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开始发育的女孩,路明非委实没想到蕾娜塔会告诉他这么私密的事,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女孩很大的秘密了。

  “不是尿床,但我也不确定……”路明非对蕾娜塔问,“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蕾娜塔说,“我和你说过。”

  “你是最近才开始……尿床的么?”路明非追问。

  蕾娜塔害羞的点头,脸上红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那我知道了,这不是尿床,这是一种叫做月经的东西。”路明非给蕾娜塔解释,“女孩第一次来月经叫做初潮,之后每个月都是固定的日子,会持续三到七天,下面会一直流血,但这并不是坏事,来月经说明女孩就要开始发育了,会慢慢往女人的方向变化,你的身材会变得更加性感,思想也会变得更加成熟,还会喜欢上某个男孩。”

  “对对对。”蕾娜塔狂点脑袋,“你第一次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这不是都记得么!”

  “我真的不记得了。”路明非缓缓摇头,他如实说,“这些都是最普通的生理常识,你问谁他们都会这样回答你的。”

  蕾娜塔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小脸迅速黯淡了下去,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她仔仔细细地看路明非的表情,发现路明非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了,蕾娜塔没来由的觉得失落。

  看着蕾娜塔低落的情绪,路明非的心里微微一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说要和他交朋友,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他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孩子,而且蕾娜塔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她委屈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丢了心爱玩具失魂落魄的小女孩。

  “我确实没有印象了,但这不是你的问题,蕾娜塔。”路明非微微摇头,“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我睡醒就忘了很多事。”

  蕾娜塔抬起头,看着路明非,她似乎一时间没理解路明非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