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314章

作者:诡船

  护士们找来了粗壮而坚硬的铁质锁链,把男孩的手脚和脖子都牢牢地固定在铁床上面,又用钳子把铁链开口的位置给拧死,确保男孩所有的关节都无法动弹,蕾娜塔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她的心里又不禁开始可怜起这个男孩,似乎刚才差点被侵犯的经历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了。

  “还看!有什么好看的!”护士长发现了蕾娜塔的目光,她凶狠的冲蕾娜塔说,“忘了自己刚才差点被这个疯子侵犯么?是不是被我说准了,是你这个贱货主动对这个疯子犯骚,还不舍得离开这个房间是么?”

  蕾娜塔被一众护士簇拥着离开零号病房,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蕾娜塔的心里似乎生起某种预感,就像彼此相熟的情人在送别时被另一方从后面注视着背影,蕾娜塔遵从本能地扭头,恰好对上了男孩的视线。

  完全不同于被注射镇静剂和致幻剂时的木然和空洞,男孩被粗壮而坚硬的铁链捆死在床上,但他却费劲力气微微偏过头来,看着蕾娜塔,冲他眨了眨眼,眼神灵动又,就像一只狡黠又善于欺骗的小狐狸。

  男孩的嘴唇微微张合,他在对蕾娜塔用唇语无声的吐出一个单词,蕾娜塔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懂,那个单词好像是……零?

  ……

  路明非缓缓睁开双眼,他的大脑疼得像是已经裂成了两半,刚睁开眼的视线模糊一片,但路明非依稀能辨认,他是在一个封闭式的建筑里,像是一个被完全封死的房间。

  路明非刚刚从一场睡梦中醒来,记忆就像是涨潮又退潮的海水一样袭来,带着零零碎碎的片段,他梦见他去了日本,还做了牛郎,但是做牛郎的细节、有谁和他一起做了牛郎、以及工作的牛郎店名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每一次的沉睡都是这样,路明非总会做一些意义不明的梦,刚醒来时只记得一切支离破碎的片段,等过了一会儿他连这些片段也都不记得了,只是昏昏沉沉的躺着,永远处于半梦与半醒的状态中。

  路明非已经记不清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多久,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记忆也很模糊,某些重要的片段似乎被乌云给缠绕着,他的人生似乎只有醒着与沉睡两种状态,醒着的时候就在一个漆黑、安静又冰冷的房间里,他被某人死死地固定在一架铁床上。

  睡着的时间似乎占据了他人生的大部分,因为每一次路明非醒来除了头疼以外,还有一股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他每次醒后都要花一半的时间来熟悉这股陌生感,最近他好像沉睡的越来越久,也许不知道哪一次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

  “你终于醒了么?”稚嫩的女声响起,白色的影子来到路明非的眼前。

  路明非的视线有些恍惚,他觉得这个声音和这个影子都很熟悉,似乎和他梦里的某个人很像,可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名字。

  “你不会又失忆了吧?”一只素白的小手在路明非的眼前晃了晃,“又不记得我了么?”

  “雷……娜塔?”路明非的视线渐渐恢复,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叫出了女孩的名字。

  “诶,你还记得我?”蕾娜塔对于路明非能叫出她的名字显得很兴奋,“那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什么哥哥弟弟?”路明非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么?”

  “昨天?”蕾娜塔摸了摸路明非的额头,她看着路明非,认真地说,“昨天我整晚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天以前了。”

  “三天?”路明非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张大,“你的意思是……我睡了三天?”

  “看你这傻样子,你应该是哥哥吧,因为弟弟看起来要更加机灵一点。”蕾娜塔对路明非说,“也许你真的睡了三天,但是你在睡着的时候,你弟弟是醒着的,不过我也没办法确定,因为这三天我一直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被关了三天禁闭。”

  “你从刚才一直说的哥哥弟弟到底是什么意思?”路明非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蕾娜塔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她把三天前她和路明非碰面后,发生在零号病房的事都告诉了路明非,包括男孩对她说的话、交代她帮忙找的两个东西、以及男孩试图强暴她却被护士们给阻止下来的事。

  路明非听着蕾娜塔的叙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在蕾娜塔对他讲完一切后,他依然满脸呆滞的表情,没能回过神来。

  “什么哥哥……什么弟弟……你说我要强暴你……这怎么可能?”路明非不可置信地喃喃。

  “你身上的绑带都换了,你低头看看嘛,是那天我亲眼看着护士长叫人换的。”零指着路明非的手脚。

  路明非低头,瞳孔颤了颤,确实,他依然还记得,在这一次醒来之前他身上绑着的是牛皮的绑带,可现在却变成了冰冷的铁链……是在他睡着了之后被护士们换上的么?可如果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无端换上更坚硬的铁链?

  “还有这里。”蕾娜塔站起身来,在路明非的眼前撩起裤腿和衣摆。

  蕾娜塔白洁如雪的肌肤上,遍布着红色和乌青的痕迹,那是被人暴力掐出来的,蕾娜塔还给路明非看了她的嘴唇,有一个裂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裂口的伤痕像是牙印。

  “这些都是我做的么?我真的试图……侵犯你么?”看着蕾娜塔展示的“铁证”,路明非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都说不是你啦,是你的弟弟,当时我是很害怕,大脑一片混乱。”蕾娜塔对路明非说,“但是被关禁闭这三天我冷静下来后就想通了,当时你是为了帮我,整个楼层的警报声都响起来了,我逃不出去,如果被护士长发现我偷偷潜进零号病房,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就不是关三天禁闭这么简单,她肯定会让博士为我做手术!”

  “这么说是我……我的弟弟,他帮了你?”路明非看着蕾娜塔。

  “是啊,一开始我就是和他交的朋友,他和你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蕾娜塔点点头。

第682章 记忆的错点

  路明非还是没办法相信,自己居然有一个弟弟,而且就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可不论是路明非身上的铁链,还是蕾娜塔皮肤上的淤痕,这些都是无法否认的客观事实,并且日期上是骗不了人的,距离路明非和蕾娜塔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怪不得路明非一醒来会觉得这个世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陌生感,因为他沉睡了太久,做了太久的梦,整整三天路明非都沉浸在虚构的梦境世界里,导致他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根本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如果蕾娜塔的描述属实,那么前两次和她见面的都是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和蕾娜塔交朋友的也是他,让蕾娜塔每天都来找自己的也是他,告诉蕾娜塔丢了两个东西必须要找回来的也是他……可他为什么要告诉蕾娜塔这些,那个自称是自己弟弟的男孩,做出这些事又说了这些话,一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对吧?

  那个所谓的自己的弟弟究竟想要做什么呢?自己丢掉的两个东西又是什么?如果找不到那两个东西的话又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路明非陷入沉默的思考。

  蕾娜塔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路明非,她还以为路明非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或者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体里寄宿了另一个人而感到惧怕或是无法接受,患有精神分裂或是双重人格的人常常会觉得自己是异类而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你不用担心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这里的大家都是这样,我晚上经常会看到雅可夫会和自己对话,就像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那样,霍尔金娜有时候很喜欢和男孩玩,有时候有男孩靠近她又会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哭泣,爱丽丝也是,她常常会忘记前一天自己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吃饭……”蕾娜塔对路明非宽慰道,“如果你的身体里真的住了两个人,那你和大家的情况都一样,可能我才是最奇怪的那一个,和霍尔金娜、雅可夫还有爱丽丝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和大家不一样……”

  “也许只有你才是正常人,蕾娜塔。”路明非抬头,看着蕾娜塔,他又摇了摇头,“谢谢你,蕾娜塔,我没有很受打击,我只是在想,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自称是我弟弟的家伙应该不会害我,但他又告诉你说我丢了两个东西。”

  “对,他说如果你们找不到那那两个不见的东西,就会发生很严重的、无法挽回的事!”蕾娜塔点点头,“在月圆之夜以前。”

  “月圆之夜……今天是几号来着?”警棍蕾娜塔一提醒,路明非的脸色忽然变了,“上一次我们见面是八号,今天已经十一号了,是么?”

  路明非还记得,上一次蕾娜塔见他的时候是八号的午夜,按照蕾娜塔说的他昏睡了三天,那么今天已经是十一号了,距离月圆之夜十五号只剩下四天!

  如果四天后还找不到丢掉的两个东西,就会发生某些无法挽回的事……路明非不知道被弄丢的是什么东西,他一点头绪也没有,可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弟弟在欺骗自己,因为每次他听到这句话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与心慌,就像真的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却不记得了。

  “你的弟弟让我帮你找到那两个东西。”蕾娜塔对路明非说,“但是这三天我的房门每晚都被护士长锁上,我打不开那些锁,没有办法出来。”

  “没有办法,这不是你的问题。”路明非缓缓摇头,“我这三天也一直在沉睡中,但哪怕我醒了也没用,因为我被绑在椅子上,我没有行动能力,而且我也想不到被我弄丢的两个东西是什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晚上没有办法出门,所以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是我白天一直都在帮你找。”蕾娜塔冲路明非露出狡黠的笑,“其实第二天我就打听到了一些东西,还记得么?你上次告诉我的一条关于你弄丢的东西的线索……一个德国人。”

  原本蕾娜塔从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她的脸上不论是开心和悲伤都很干净,从不会露出这样含义丰富的笑……蕾娜塔这是上次见面时从那个没有名字、编号为“零号”的男孩那里学来的,人总会下意识去学习或是模仿自己有好感的对象。

  其实蕾娜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和那个男孩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仅仅几个小时,但那个男孩的模样和行为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是出于某种对异性的好感,也许是源于上次男孩说的那个奇怪的契约,蕾娜塔露出了和上次那个男孩最后望向她一眼时一模一样狡黠的笑。

  “一个德国人?”路明非愣了愣,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算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线索,印象里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德国人。

  “在前两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弟弟还告诉了我其他两条线索。”蕾娜塔对路明非说,“一条线索是说被你弄丢的东西也许并不是某个具象化的实物,但是想要找回它们必须要从这栋建筑里寻找,还有一条线索是说你们都忘记了很多事,其中有某些很重要的事,他能不能想起来不重要,但是你必须要回忆起来。”

  路明非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的脑子里越来越乱,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些线索表达的涵义,也许是因为他丢掉了重要的记忆,所以他不理解他身体里那个男孩说的这些话,也就没办法找回被他丢掉的东西。

  可那个男孩又说他必须回忆起来,如果找不回丢掉的东西就会发生某些无法挽回的事……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循环,因果都是因为路明非了重要的记忆,他找不回记忆就无法参透这些线索找到他丢失的东西,但他找不到丢失的东西想不起来那些重要的事,结局又会导向无法挽回的地步。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你认识的某个人是德国人,他也许就是我们这三十八个孩子里其中的一个!”蕾娜塔兴致勃勃地对路明非说出她的分析,“这三天我被关了禁闭,出不去自己的房间,但是安东来探视我的时候,我拜托他帮我打听了。”

  “那个叫安东的男孩这么听你的话么?”路明非问。

  “因为我们关系还行,打听国籍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是,有时候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可能会聊到。”蕾娜塔语气疾速的搪塞了过去,她的眼神微微闪躲,“我承诺安东把明天午餐的肉分给他一半,他就答应了。”

  这是心虚的表现,因为蕾娜塔撒谎了,她承诺安东的并不是在明天午餐的时候分给安东一半的肉,而是答应安东连续一个星期的午餐都会坐在他的旁边。

  蕾娜塔并不是很喜欢安东这个人,蕾娜塔其实很聪明,心思也很细腻,她能看得出来那个看似老实却总是对她献殷勤的男孩对她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那么纯粹,但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她被关了禁闭,但她又想帮帮她的朋友,想要从其他的孩子那里打听一些事只能请求安东来帮她,因为这几天只有安东会来探望她。

  其实安东当时给出的条件是希望蕾娜塔能在午餐时坐在他的旁边,为期一个月,但蕾娜塔坚持只坐一个星期,不然等蕾娜塔宁愿不让安东帮忙,安东知道蕾娜塔执拗的性格,点点头答应了。

  或许蕾娜塔都没有意识到,她不愿意对路明非讲实话,是害怕路明非身体里的另一个男孩知道她答应安东坐在他的身边陪他吃一个星期午饭的事,其实这并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而且哪怕路明非知道那个男孩也不一定知道,但蕾娜塔就是不愿意说,她宁愿用谎言掩盖过去。

  “这三天里趁着午餐和休息时自由活动的时间,安东找每一个人都聊了聊。”蕾娜塔对路明非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收起一根手指,“除了那些从姓氏就能被排除不是德国人的孩子,还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国籍和来历的孩子,拥有德国姓氏的孩子一共有四个人。”

  路明非一言不发地似乎在想些什么,但他没有对蕾娜塔说任何话,只是不置可否的对蕾娜塔点了点头。

  “我现在告诉你他们的德国姓氏,也许你能有印象呢。”蕾娜塔对路明非一个个念出她从安东那里打听到的德国孩子的姓氏,“安德烈斯……米歇尔……塞巴斯蒂安……尼克劳斯。”

  “不认识。”路明非摇摇头,“这些名字我一个都没听过。”

  “怎么会……”蕾娜塔兴致勃勃表情渐渐转化为失望,“是因为没有见到本人么?如果见到他们的样子,你会不会想起来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对这几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见到他们我也不一定能想起来什么。”路明非如实摇摇头,“况且我也没办法见到他们,我被囚禁在这里了,我没有机会出去,这个房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们也没有机会来见我。”

  “现在不就有机会么?”蕾娜塔焦急地说,“我来的时候,门口的锁是开着的,我可以去值班室偷钥匙,我把米歇尔和塞巴斯蒂安他们带过来,如果你见到他们一定能认得出来!”

  “风险太大了,如果那些孩子们向护士长高密,接下来你的惩罚不会仅仅是被关禁闭三天这么简单。”路明非对蕾娜塔缓缓摇头,“而且我有预感,你说的那些孩子我一个都不认识,你把他们叫来,今晚的情况只会越来越麻烦。”

  “那会不会是其他的孩子们中有德国人,但是被安东给忽略的。”蕾娜塔连忙补充,“还有那些不记得自己国籍和出身的孩子们,说不定他们之中就藏着一个德国人呢?也许你认识的人就是那些孩子其中的某一个?”

  “德国人这种线索太抽象了,这座岛是隶属于苏联红军管辖的,士兵们和医护人员们中间也很可能会有德国的战俘。”路明非依旧是摇摇头,“范围实在太大了,你很难打听到那些士兵和医护人员们的信息,而且就算你有办法探听到他们的名字和来历,你也没有办法把他们带来见我。”

  “这样不就没办法了么……这样不就没办法了么……”蕾娜塔的眼睛里,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灰败。

  路明非看着蕾娜塔的表情,他也莫名觉得有些压抑,他知道蕾娜塔是在帮他……或者说帮他们两个,他也不想打消这个女孩的积极性,但事实也确实像路明非说的这样,路明非不想因为自己这些没头没脑的事让这个无辜的女孩惹上麻烦。

  “不对!”蕾娜塔忽然惊呼,她看着路明非的脸,“你说你的记忆一直很混乱,很多事都想不起来,是么?”

  “是。”路明非有些错愕地点点头,他不知道上一秒还在消沉的蕾娜塔怎么又忽然变得兴奋异常,就像一只发现了空旷洞穴的土拨鼠。

  “你刚才说这里有很多德国的战俘……那你怎么会知道德国和苏联在打仗呢?”蕾娜塔看着路明非的眼睛问,“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护士们和士兵们从不在我们面前聊起政治话题,你从没有从这间屋子里出去过,你又是听谁说的呢?”

  路明非愣住了,他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自己现有的记忆……的确,他找不到这段记忆的来源,从来没有人对他提起过苏联和德国打仗的事,也没有人告诉他德国是战败国。

  这段记忆就仿佛是……凭空产生的!

  “你曾经接触过很多女孩么?”蕾娜塔忽然又问了路明非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没有……”路明非下意识的否认后又摇摇头改口,“……我不记得了。”

第683章 错误的根源

  “为什么会这样问?”路明非对蕾娜塔说,“我接触的女孩多不多……也是线索之一么?”

  “不,是我忽然想到了,你曾经对我提起过女孩的初潮。”蕾娜塔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如果你一直被关在这里,而且没有任何记忆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女孩的初潮和月经是什么呢?你又不是女孩子,有人会告诉你这些么?那些护士甚至都不会把这些知识教给我们女孩。”

  路明非又一次愣住了,的确,当初在蕾娜塔告诉他自己尿床的时候,路明非很自然的纠正蕾娜塔说这不是尿床,这是女儿的初潮,象征着一个女孩即将从孩子蜕变为真正女人的过程……可路明非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路明非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没有人告诉他女孩的初潮是什么,女孩的月经又是什么,他在这里唯一接触的人群就是护士们,但是护士们不可能对路明非说起女孩初潮和月经的事,路明非没有这一段记忆,这些知识就和苏联打败了德国的历史一样,就像是被人凭空塞进他的脑海里的,这让路明非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还有……月圆的那一晚。”路明非直勾勾地看着蕾娜塔,“你曾经告诉我,我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和你说,如果月圆之夜我找不回丢掉的两个东西,某些重要的事就无法挽回是么?这么说的话我们还有四天时间?”

  “是啊,原本还有一周,可是你说你睡了三天,我也被关了三天的禁闭。”蕾娜塔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会知道十五号是月圆之夜呢?”路明非低声喃喃,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走出过这间屋子,也没亲眼见过月亮,我问什么能准确判断月圆的晚上是哪一天呢?”

  蕾娜塔和愣了愣。

  “当你说起月圆的那一晚时,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十五号这个日期,不假思索。”路明非说,“可我现在回想的时候,我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告诉我十五号就是月圆的那天,也根本没有见过满月的印象。”

  “不仅仅是这几件事,还有很多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几乎我认知里的所有事都找不到记忆的来源……”路明非缓缓地说,“真的只是失忆这么简单么……有没有可能,我本身就是虚假的?”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路明非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他像是在问蕾娜塔,又像是在向自己提问……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萦绕不散的魔鬼一样,徘徊在路明非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你不就在这里么?”蕾娜塔用手指碰了碰路明非的额头,“我看得到你,也摸得到你,为什么会说自己是虚假的呢?”

  蕾娜塔没能跟上路明非的脑回路,哪怕她再聪明也仅仅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并且她还一直没接受过可观的教育,所以蕾娜塔这时候跟不上路明非的思维,她不知道路明非现在分辨不清的是自我、本我和自己是否是个自由的意识体。

  现在路明非已经没办法思考自己弄丢的是什么了,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也许自己是被某个人创造出来的,这段生命只是供以别人观察的样本而已,如果是这样自己弄丢了什么还重要么?因为自己本来就一无所有,还能发生怎样无法挽回的事呢?

  路明非竭尽全力的抬起头,他的脖颈被拘束衣死死地勒着,可路明非居然不是为了挣脱束缚,他不想让蕾娜塔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路明非茫乎而怅然地看着天花板,他眼睛里的光芒一寸一寸的黯淡下去,眼神空洞而麻木,里面好像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绝望的漩涡卷走了所有的情绪,仿佛连自我也被渐渐吞噬了。

  “你在此时此地如此地生活,而你生命中的每一刻也正是如此地度过。”

  “如果你醒着,你就当清醒;如果你睡着,你就当酣睡。如果你在做一件事情,就不应该再考虑其他事。如果你的手在这里,你的思想同时也应该在这里。如果开始行动,就不要迟疑。”

  “当你在生命中生活,在死亡中死去,与你自身以及整个宇宙和谐一致的时候,就再没有任何使你恐惧的东西。”

  “如果你怀疑了,你就不再相信自己了。而当怀疑开始的时候,信念也就到头了。”

  路明非的耳边响起了诗句般的语言,且诵且吟……是蕾娜塔在小声低唱一些奇怪的句子,就像吟游诗人在诵唱他刚刚创作出来的鼓励世人的语句。

  还在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路明非被蕾娜塔的话给拉回了思绪,他扭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蕾娜塔,似乎没想到这个女孩能讲出这么些有哲理的句子。

  “不是我说的啦,我也都是听来的,这些话都是你说的。”蕾娜塔看着路明非讶异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哦哦,是另一个男孩……这些都是零号说的。”

  “零号对你说的么?”路明非问。

  “不是,是他自言自语的啦。”蕾娜塔摇摇头,“以前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听到有人在这栋楼里吟诗,我问了零号,他说他晚上也睡不着,只能念诗打发时间,不过这些话他也是听来的。”

  “零号还说过,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信任,他最终将会失去一切。”蕾娜塔对路明非补充道,“不过这句话是零号自己说的,不是他听来的……零号说他宁愿怀疑这个世界,也不会怀疑自己。”

  “总觉得这些句子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路明非回忆了一下,又开始头疼了,他有些无奈。

  每次好不容易有一点思绪,他想要往下细想的时候,头就莫名开始痛起来,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大脑里设置了一片巨大的牢笼,所有重要的记忆都被锁在那片牢笼里,以痛苦作为门锁,每当路明非想要探究牢笼里的东西时,就被无法忍受的头痛给阻挡在外。

  “实在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也是看你的情绪太沮丧了,才忽然想起来这些话,讲给你听。”蕾娜塔连忙宽慰路明非,“我也觉得很耳熟啊,这些话好像很有名,我听到过好几次,零号半夜会经常念,‘博士’站在花园里望着天空的时候好像也说过一样的话。”

  “‘博士’……”路明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忽然问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话说蕾娜塔,你有见过这位‘博士’么?”

  “见过啊,这里的所有孩子都见过‘博士’。”蕾娜塔对路明非点点头,“‘博士’对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常常会让护士对我们态度好一点,他还偶尔会和我们讲起他年轻时读书的故事,‘博士’说足够听话、表现优秀的孩子以后会被送去莫斯科读书,孩子们都喜欢他并且敬仰他,雅可夫和谢尔盖都说‘博士’就是他们的偶像。”

  “你也很喜欢‘博士’么?”路明非看着蕾娜塔的脸。

  当路明非问出这个问题时,蕾娜塔的眼神不自然的躲闪了几下,她略微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

  “这里没有人不喜欢‘博士’……‘博士’对我很好……”蕾娜塔支支吾吾了两句后,忽然压低声音说,“但其实我有点怕他……”

  “怕谁?”路明非问,“‘博士’么?”

  “嗯……”蕾娜塔微微点头。

  她不太敢承认这件事,只是因为在路明非面前所以她才勉强说出了心里话,因为这里的所有孩子都喜欢并且爱戴那位博士,在这里但凡讲了半句那位博士的坏话,就好像在中世纪宣扬自己支持女巫的黑魔法一样,是不可饶恕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