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可以么?”绘梨衣看了看路明非,又低头看了看沙子和海。
“有什么不可以的。”路明非笑笑,“鞋子我帮你拿着。”
绘梨衣跃跃欲试地脱下鞋,露出白皙修长、纤尘不染的脚,第一次赤脚踩在沙滩上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脱下了拘束、行走在云朵上,海水涌来的时候,绘梨衣试探性地把足尖伸进冰冰凉的海水里。
第830章 路明非的人生
海水的触感就像一只伸着舌头的小狗,轻轻舔舐着绘梨衣的脚趾,绘梨衣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很快又放了回去,明明海水很凉又很冷,但那股兴奋劲儿还是让绘梨衣的小脸热得透红,直到海潮完全吞没了她的脚掌,淹到脚踝的位置,绘梨衣的兴奋仍然丝毫未减。
从慢慢的试探踱步,绘梨衣在海水里正常的漫步,直到渐渐的小跑起来,路明非一直跟在绘梨衣的旁边紧紧牵着她的手,路明非看着绘梨衣的侧脸,这一刻他终于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活泼”和“灵动”这种东西,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冰冷感,就像陪着一个女孩长大,亲眼看着她接触这个世界,性格变得开朗,人生变得绚烂。
这种变化让路明非由衷的感到欣喜。
“怎么了,Sakura?”绘梨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原地失神的路明非。
“没事没事。”路明非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他看了看绘梨衣的脸,“只是很开心,”因为感觉到绘梨衣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绘梨衣说。
“以前觉得绘梨衣对这个世界更多的是好奇和向往,但现在不一样,我觉得现在绘梨衣对这個世界更多的是喜欢。”路明非看向茫茫的大海,轻声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东西,有很多好的东西,也有很多不好的东西,但其实每个人的世界又很小,他们只会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有的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自己的小世界走进这个很大的世界,却只是收获了满满的失望,但我希望绘梨衣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我不想让绘梨衣对这个世界失望。”
这番话听起来很奇怪,就像用一个小孩的语气表达出一个成年人的世界观,因为路明非是尽量用绘梨衣能够完全理解的措辞来说出这番话,如果换作其他人也许很难听懂这番话的意思,但绘梨衣却能听懂,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们彼此之间培养了十足的默契。
“没有失望,觉得这个世界很好。”绘梨衣摇摇头说,“因为Sakura一直陪着我。”
绘梨衣已经能说完整的话,但她的表达依旧很稚嫩生涩,这句话正常的语序应该是“因为Sakura一直陪着我,所以不会对这个世界失望,只觉得这个世界美好。”
“要去那边的山崖看看么?”路明非指向远方黑色的山崖。
那里就是城崎海岸,伊豆很美的一片知名景区,但今天的城崎海岸上几乎看不到人,因为游客们基本都被啤酒节和篝火吸引,再加上夜晚的山崖和吊桥有些危险,今天热海聚集的游客实在太多了,为了避免发生不幸的事故,热海,晚上八点以后城崎海岸就处于封锁的时段,暂停参观。
路明非和绘梨衣悄悄的来到城崎海岸的岸边,岸上拉起了一长条黄色的警戒线,把整片海岸景点都给拦了起来,警戒线旁还矗立着标着红色惊叹号的危险警示牌,提示夜晚的大海并不完全像白天那样美丽动人,常年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们都知道,夜幕降临后的大海危机四伏。
但对于路明非和绘梨衣这样非同寻常的混血种来说,这个世界上危险的地方并不多,路明非拉起警戒线,绘梨衣像一只猫一样灵巧地钻了进去,路明非把那张标红的警示牌摆正后也跟着挎进了警戒线里面,紧紧跟在绘梨衣身后。
绘梨衣在一块石碑上坐了下来,路明非为她穿上鞋,两人牵着手走过碎石拼接而成的大块大块的硬石板台阶,绘梨衣迈着很大的步子,两步一个台阶,像好动的女孩玩着跳格子的游戏,石阶的两边生长着灌木与成群的树,树木不知道在这里长了多少年,将天光与两周的景色遮蔽,包裹着石阶形成一个秘密花园似的甬道。
穿过绿色的甬道,视线豁然开朗,高耸的黑色石崖矗立在眼前,轰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比火车的汽笛更加沉闷,那是海水推涌着浪潮狠狠地拍打在悬崖的石壁上的声音,奇形怪状的黑色礁石鳞次栉比的分布着,像犬类的齿,这是大室山火山喷发时流出的熔岩凝固而形成的特色海岸,拥有嶙峋绮丽的熔岩礁石。
这里就是城崎海岸,形成的时间距今算来大概有四千多年的历史,粉碎在崖壁上的白色浪花落入大海中,和宝蓝色的纯净海水重新融为一体,这里的每一幅画面无不彰显着大自然的瑰丽与神奇。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前方是一条搭建在两座山崖间的吊桥,名字是“门脇吊桥”,它的全长大约有四十八米,与海面的垂直落差超过二十三米,桥身的材质是木板与钢条卷成的绳索,被称为惊险万分的绝景景点。
路明非和绘梨衣踩在门脇吊桥掉了漆的红色老木板上,海风从遥远的海面上呼啸而来,在环装的山崖和熔岩怪石间回荡,发出鬼啸似的怪音,气流在这片海岸的悬崖间形成一个环流的涡旋,整个吊桥都“嘎吱嘎吱”地左右摇晃,滚滚的波涛在脚下翻涌,撞击在黑色的石壁上,碎成白色的粉末,同时发出如雷声般的轰鸣巨响,站在晃动的吊桥上,仿佛整个世界的海浪都朝你涌来,把你的世界卷裹得天旋地转……怪不得这里晚上会被封禁,这片景点没有灯,对普通人来说环境太过复杂又昏暗,稍有不慎跌下吊桥一定会被海浪拍在石壁上粉身碎骨。
“好美。”绘梨衣停在吊桥的正中央,她的双手扶在钢质的绳索上,朝大海的方向眺望而去。
美?对于普通人来说,夜晚的海岸悬崖就是危险和凶恶的代名词,白天这里的景色或许真的没得不可方物,但夜幕降临之后,人们站在晃晃悠悠的吊桥上,视线里一片漆黑,听着鬼啸似的海风声和大海与山崖抗衡的冲撞声,哪里还有心情体会风景美不美,站在桥中央只怕腿肚子都要吓软。
但对于绘梨衣来说不一样,她是超级混血种,她的世界里没有凶险这个说法,并且绘梨衣的夜视能力异于常人,普通人夜晚看不见的东西她能看见……包括这片海岸的美。
青葱的绿林在山崖下恣意生长,苍翠的绿色间点缀着斑斑点点的彩色,枝头横长的雪松、从山崖间探出头的水仙、花团锦簇的杜鹃和野山茶、黄色花蕊白色叶瓣的玉叶金枝……还有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人类还没来得及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这里的山崖间保留着大自然原生态的美,海风吹拂而过,除了那些可怕的海浪声和回声,仔细听的话还能辨认出树叶和花蕊彼此摩挲间的“沙沙”声,不过也只有绘梨衣这种拥有超级听觉的超人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享受大自然静谧的美。
路明非和绘梨衣并肩站在吊桥的中央,他们眺望远方,视线里是同一片海。
大海一望无际,柔软的海平线仿佛与天空交融在一起,月亮的光洒在海浪的尖尖,泛起银辉般的光泽,远处的海湾旁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渔船,上面跳跃着星星点点的烛火,更远处一点就是热海,这座滨海小镇没有任何高楼大厦,远远谈不上繁华绮丽或是灯火辉煌,但人味儿很足,也许不久后到了旅游淡季也会变得像失去人气的爱媛县一样萧条荒芜,但回归平淡对这样一座小小的镇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举办啤酒节的海滩了,靠在篝火旁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份炽热,巨大的火光窜起的时候就好像要一路烧到天上似的,可此刻那团跳动的、红色的火焰在视线里却只变成一个椭圆的、闪烁的光点,伸出手去对比还没有小指甲盖大,人群也变成了挤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好像蚁群在开会,这边偶尔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喧闹声,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崖谷里回荡,很快被海浪声掩盖过去,漆黑的海岸一点也感受不到热闹喧嚷的范围。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逛到这么远了,远到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原来绘梨衣也会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路明非忽然轻声说。
“也?”心思细腻的女孩捕捉到了一个敏感的词。
“我原本还以为绘梨衣会更喜欢人多热闹一点的地方。”路明非看着海面,静静地说,“我也喜欢热闹,但有时候也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在以前住的位置我还有个秘密的领地,直到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我都经常会一个人去待一会儿。”
“秘密领地?”听到这个词,绘梨衣的眼里跳动着好奇的光。
“说是秘密领地,其实也就是婶婶家老小区的天台。”路明非回忆着说,“那是个老小区,总共就只有七层,也不算筒子楼,但也没装电梯,顶楼的天台上呼呼作响的空调机组、密密麻麻的水管和太阳能,原本有人在天台种菜的,但是被举报了之后小区物业就安了一到铁闸门在七楼和天台的通道口,闸门上还挂着‘天台关闭’的牌子。”
“其实不挂那个牌子也不会有人去天台,以前还有人去晾衣服,后来家家户户都买了新出的更方便的烘干机,七楼的楼梯间和天台就被用来堆杂物了。”路明非如数家珍,“一些不舍得扔的旧沙发、旧椅子,用不上的婴儿推车和老式自行车,装冰箱和电视的废旧的大纸箱子……这些东西把本来就不大的天台的入口塞得水泄不通的,平常人上去连落脚的地都很难找到。”
“但我有一条秘密通道。”路明非扭头,冲绘梨衣神秘一笑,“那场茶色的沙发布都破了,但内胆是好的,踩上去没有一点问题,后面美的的空调箱子里面罩着很厚的书,可以算一个落脚点,老式自行车可以跨过去,就像初中体育老师教的跨栏动作……”
说起这些的时候路明非语气不自觉的自豪起来,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对那些不值钱的破烂杂物那么了解,那是他藏了很久的、私有的秘密,现在他把这些秘密拿出来和女孩分享。
“从铁门那个最大的空隙就可以钻进去了,咱们俩体型差不多,弯腰就能钻进去,走到天台的边缘就会空旷很多,只不过那些水泥台子不算高,所以太靠近了有点危险。”路明非已经有些忘我了,“我是有点恐高的,但我有时候会坐在水泥台子上面,把脚从边缘伸出去挂着,离地的高度有几十米,摔下去一定会砸成肉饼,所以我每次都抓着那根生锈的铁栅栏,回想起来也蛮好笑的,我又害怕又老坐在那儿,因为我以前的人生蛮无趣的,这大概是我敢于尝试的最刺激的事了。”
“每次偷偷去天台我都和婶婶撒谎说我在邮局的长桌上补作业,所以这么多年婶婶一直没有发现,在天台上有种自由的感觉,我不知道和绘梨衣你向往的自由是不是一样。”路明非绞尽脑汁描述着,“就感觉自己是一只鸟,风吹过的时候你微微一跳就能跳进风里飞起来,你可以飞去你幻想过的任何城市,西雅图、阿姆斯特丹或者普罗旺斯……”
“有雅典和威尼斯么?”绘梨衣问,大概是她在“圣斗士星矢”里看来的。
“有!”路明非重重点头,露出觅到知音的表情,“还有‘风之谷’和‘香波地群岛’!”
绘梨衣也露出神往的表情。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幻想的,我没去过那么多地方,实际上从小到大我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那座城市。”路明非用很小的声音说,“所以其实我和绘梨衣也差不多,你生活在一个小一点的笼子里,我生活在一个大一点的笼子里,你可能是一只鸟,而我是一条狗,但是没什么区别,我们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
第831章 情到深处的吻(这章高能)
“Sakura为什么不跑出去?”绘梨衣好奇的问。
“因为害怕婶婶啊。”路明非下意识地回答,他想了想又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害怕婶婶,我乱跑的话婶婶肯定会怪我,最多骂我几句,骂狠了叔叔也会帮忙劝架,我更怕其实的是自己跑走了就没有地方住了。”
“虽然在婶婶家没办法那么自由,但至少我有住的地方,我每天放学都回那里,有人做菜,有人烧饭,我只需要帮忙跑腿就有东西吃……”路明非轻声说,”那个地方叫家,哪怕再小再寒酸,可家……还是家啊。”
“离开了那里我又能去哪里呢?”路明非看着远方,“小时候我以为我生活的世界只有那么大,我以为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就在CBD区,那里的人都住有电梯有大窗户的大房子,他们管那叫做豪宅,那里的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打昂贵的领带,脚上的皮鞋永远刷的很亮,他们的脑袋上顶着做一次要花几百上千的潮流发型……”
“我很向往CBD区,我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在那里生活,我也想住进大房子,穿别人穿不起的衣服,在高楼大厦里上班,午休和白领同事们一起喝咖啡吃下午茶……”路明非说,“所以有一次我偷偷溜去了CBD区,我自己一个人去的,没有告诉任何人,那里果然很厉害,我只能用厉害来形容,每栋楼都很高,没有红砖瓦房的平楼,高楼的黑色玻璃看起来又贵又漂亮,街边的橱窗柜里摆着我攒一年的零花钱都买不起的衣服和包包,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那么贵,但那些牌子我经常听班上同学讨论的时候提起过,那里马路上遍地都是奔驰和宝马,不是我叔叔家那辆小排量的宝马三系,是更高级的豪车,就连宾利和玛莎拉蒂都经常能看到……”
路明非自顾自地说,他不知道绘梨衣是否能理解这些,因为绘梨衣从不缺这些,对于日本黑道的公主来说,宾利和玛莎拉蒂根本算不上什么豪车,对于坐拥银座好几栋大楼的蛇歧八家来说,路明非生活的那座滨海小城的CBD区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繁华先进的地方,最多算发展的还算不错的城中村……事实上,那些东西对如今的路明非来说也绝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反而唾手可得,如果路明非攒在苏恩曦那里的钱没被花掉,那些资产可以轻易买下CBD区任何一座大楼,但如今路明非描述出那些日子的时候依旧印象深刻,就像他的内心仍然住着那个渴望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大一点的衰小孩。
只是路明非这些年很少能遇到和他共情的人,因为他在仕兰中学和卡塞尔学院都很难遇到同样的衰小孩,哪怕大家曾经也都衰过,但表面看上去都光鲜亮丽的,只有他一个人衰得表里如一,除了芬格尔那条败犬……不过他和芬格尔也衰得不一样,路明非是那种泯于众人的、平凡的衰,但芬格尔不是衰的可不平凡,那家伙总是衰得很极限。
“我逛了整整半天,然后在CBD区迷了路,我认不清那里的路牌,那些路对我来说陌生又复杂,我有些急,因为快到了吃饭的点,如果到了饭点还赶不回去肯定会被婶婶骂,所以我沿着一条街来回走想找人问路。”路明非摇摇头,“我来来回回走了四趟,但是找不到人,大家的脸上都很冷漠,都是一脸‘我分分钟百万上下,你耽误我的时间就是在消耗我的金钱,是犯罪’的表情,他们脚下的步子走得很快,几乎不会注意别人的事,有的人脚步匆匆地打电话,好像下一刻就要谈一個能改变国际形势的大项目,有的人只是目视前方,但眼睛好像长在头顶,里面装不下任何人。”
“那一天我很难过,不是因为没赶上晚饭饿了肚子,也不是因为被婶婶骂了,而是我发现我一直向往的CBD区好像并不属于我。”路明非顿了顿,“更准确来说,是我不属于那里,比起那些漂亮的高楼,我更喜欢水泥外墙的老房子,推开窗就能闻到树叶香和楼下炒板栗的甜味,我也不喜欢CBD区那些白领和精英,他们或许赚很多钱开很好的车,但我不喜欢他们那一张张冷漠的脸,我们那里的人虽然没那么有钱,可至少对人也会露张笑脸。”
“我觉得CBD区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路明非竭尽全力地描述着,“那里的人都是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的NPC,细长的高架路和摩天大楼就是巨大的围墙,那些横冲直撞的豪车就是迷宫里的野兽,我迷失在那里面,使劲地向前奔也注定找不到任何出口。”
用路明非如今的角度来讲这些话显然时和衰沾不上边的,可他的语气里却莫名带着一股故事感,就好像某个功成名就的人物回忆自己坎坷又沧桑的一生,虽然路明非过去的人生和坎坷沧桑也沾不上边,但他用的文字都能够直击人心,心里藏的很深那个衰小孩又悄悄探出了头,你只要认真去听就能幻想出一个自卑的孩子,在繁华的街道上来回奔走,他的表情那么急促又那么无助,就像一只误入了繁华海底龙宫的蛙,如何蹦哒也找不到适合他的位置,他一心只想蹦回自己原本那座破旧的老荷叶里。
绘梨衣的眼神闪烁,表情也忍不住动容,因为路明非的话让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她离家出走最远的一次,走到源氏重工一条街外的红绿灯旁,她停下了脚步,茫然地看着来往奔走的人群和呼啸而过的车流,那一刻她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大,虽然她早就幻想过这个世界很大,可她找不到路也不知道去哪,再往前走她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家,所以她站在路口,眼泪默默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那天之后我偶尔也会晚上在天台去看繁华漂亮的CBD区,但没以前那么向往了,我觉得那里离我很远,看过去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以前那份悸动。”路明非轻声说,“那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其实一个人的心里期待着一件事就会很开心,这时候他是最幸福的,因为觉得人生有了盼头,但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希望的和现实差距很大,也许他会很失望。”
“Sakura对我失望么?”绘梨衣开口。
“怎么这么问?”路明非愣了愣,不知道绘梨衣为什么忽然问出这个一个问题。
“因为Sakura说很久以前就知道我,知道我的很多事,想和我见面。”绘梨衣看着路明非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和Sakura想的一样,所以担心Sakura会失望。”
“和我想的不一样。”路明非摇摇头,还没等女孩的眼里冒出失望的光,路明非紧接着说,“绘梨衣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的多,我们都活了下来,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很美好的事,这些事都是我没想到的,我的人生原本应该很衰很衰,但绘梨衣的出现改变了我,你就像一件礼物……大概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棒的礼物。”
“Sakura也是。”绘梨衣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我很谢谢Sakura,我对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失望,因为Sakura一直陪着我,我觉得和Sakura一起看到的世界很温柔也很美好。”
绘梨衣的表达水平突飞猛进,这段话就算不是路明非,哪怕换个人也能听得懂……因为和你一起,所以我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只有温柔和美好。
我喜欢你太直白,月色很美太隐晦,而这番话刚刚好,字里行间的每个标点符号都是一个女孩吐露的真心……大概也只有绘梨衣这种笨蛋似的女孩才能讲出这么动人的话,因为她刚刚情窦初开,因为她把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所有词句全部用上了,所以她的表达才能如此真诚。
这是一个女孩最诚挚的真心,她趁着夜色讲给你听。
你又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绘梨衣的眼睛在夜色里很亮,她海藻似的红色长发在海风中恣意飞舞,透着微微妩媚的风情,绘梨衣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的心里大概知道自己的话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听过路明非的故事后就是想把这些话讲给路明非听。
没有人能怀揣着希望度过一辈子,仅仅依靠希望而得到的满足与幸福无疑是虚幻而悲哀的,如果你不敢面对现实或者得到的就只有失望,大概是伱还没遇到人生中的那个人……有的相遇就是礼物,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觉得以往经历的苦难和折磨都是值得的,她可以是一束光也可以是一把火,总之会为你照亮生命中的一切美好。
“想去Sakura的秘密领地看看。”绘梨衣对路明非说。
“其实不是那么有趣的地方,风景也算不上多漂亮。”路明非怔了怔,解释说,“其实算得上很无聊,只是因为以前的我实在没地方去,家里婶婶和路鸣泽老式吵架,也不是总有零花钱去网吧打游戏,所以就想着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以为那个地方只属于自己。”
路明非已经说过了,所谓的“秘密领地”,其实就是个普通老式居民楼的天台,去的入口还堆满了杂物,东京随便一家摩天大楼顶层的夜景绝对都完爆他那个所谓的“秘密领地”,绘梨衣如今没有了血统的束缚,她做什么事都不会受到任何约束,她轻易就可以买下新宿或者涩谷最繁华的高楼,甚至去巴黎或者拉斯维加斯买一层带泳池地顶楼对她来说也没任何难度,那些地方的夜景绝对动人心魄。
“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但是没有,所以想看看Sakura的。”绘梨衣摇摇头,她看着路明非认真地说,“Sakura说的很有趣,没有见过那样的世界,想去Sakura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原来如此,原来女孩并不是想看多么美丽的风景,只是“秘密领地”这几个字和路明非的描述打动了她,她从没有过“秘密领地”这种东西,所以想和路明非一起分享……绘梨衣从不会向别人讨要任何东西,因为她的占有意识很强,她只在意自己拥有的那么些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想要分享别人的世界,她从自己的那个小小的世界里走了出来,想要进入路明非的世界……即便那个世界比她的更小更无趣。
原来喜欢是这么一回事,就算你的东西再无聊再微不足道,也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分享。
“好。”路明非重重点头。
绘梨衣的侧脸在夜色中微微泛红,那是独属于少女的娇羞的神情,路明非看失了神,绘梨衣的身子朝路明非缓缓靠近,她没有揣摩路明非的表情,此刻的绘梨衣并不像一只警惕的、需要试探的猫,她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和所有动情的女孩一样,把自己最生涩、也最真实最动人的一面暴露在喜欢的人的面前……似乎是福灵心至,绘梨衣缓缓闭上了眼,她细长的睫毛再海风中微微颤动,不是因为被风吹动,而是因为她的心动。
这是女孩这二十多年来从未露出的模样,与其说是路明非改变了她,倒不如说是她的心里本就藏着这样的一面……其实每个女孩的心里都藏着羞涩与动人的一面,只等着一种名为“爱情”的魔剂来唤醒。
路明非恍惚间听到了两股心跳,一股是自己的,一股是他面前那个女孩的,它们靠得越来越近,最后仿佛共鸣般合而为一,那股声音落在路明非的耳朵里犹如雷鸣,甚至盖过了海潮声与风浪声,狠狠地撞击在这片山崖之间……那种名为“爱情”的魔剂也唤醒了路明非身体里某种力量,那股力量撼天动地。
在绘梨衣彻底靠近路明非之前,路明非先回过神来,他飞快地上前,把绘梨衣紧紧拥入怀里。
四目相闭,晚风中,男孩女孩微凉的唇瓣碰在一起。
第832章 同居
回酒店的路上,路明非和绘梨衣在一座卖章鱼烧的小摊前碰上了野田寿和真,当时野田寿在和老板还在和老板争执章鱼烧的酱汁给太少的问题。
野田寿说照烧汁就是章鱼烧的灵魂,如果没有足够的酱汁佐食,那章鱼烧这个食物还有什么灵魂?
而老板则垮着脸说这段时间摊位的租金本来就很贵,他卖一天章鱼烧也赚不了几个钱,野田寿张口就要半瓶照烧酱,他这折进去只怕连成本都难赚回来,要是每个客人都像野田寿这么难搞,他这生意做不了几天就要歇摊了。
最后野田寿以买了最后两大份章鱼烧为代价,章鱼烧摊子的老板则直接送了野田寿一整瓶照烧酱汁,交易的双方都很满意,只有真在一旁幽幽地说:“我只是说想尝尝这里的章鱼烧……但是寿你一口气买这么多,我们真的吃的完么?”
“不是还有大哥和嫂子么?”野田寿把“免费的”照烧汁不要钱似的往圆滚滚的章鱼烧上挤。
“要叫绘梨衣小姐。”真纠正道,“路明非先生和绘梨衣小姐人好是一回事,但该有的尊敬我们还是要有,绘梨衣小姐是黑道宗家的家主,身份上是寿你的顶头上司,寿你这么乱称呼,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以后肯定会找你的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野田寿挤满酱汁后,呼呼地往章鱼烧上吹气,“我们两个吃不完,绘梨衣小姐肯定吃的完,绘梨衣小姐的饭量真是吓死我了,明明那么苗条的女孩,可是饭量却那么可怕,我觉得她能一口气吃下一头牛!”
“寿,你别在背后说绘梨衣小姐的坏话啦!”真没好气地埋怨。
“饭量大怎么能是坏话呢!”野田寿用竹签挑起一枚酱汁饱满的章鱼烧,递到真的嘴边,“我倒希望真的饭量能向绘梨衣小姐的饭量靠拢,真你就是有点太瘦了,不要学电视里的那些女孩子一味地追求骨感啦,你要是再胖一点儿起码比现在还要好看十倍!”
真谨慎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看路明非和绘梨衣在不在附近,在确定没有他们两個的身影后,真才小心翼翼用嘴接过野田寿递来的那枚章鱼烧,同时她的耳根已经微微泛红。
真委实是个害羞的女孩,就连小情侣间略显暧昧的互动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这种腼腆羞怯的性格对野田寿这样没有过恋爱经历的纯情小男孩的杀伤力也委实很大。
“饭量向绘梨衣靠拢是好事,但你养的起么?”一道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两个黑影不知从哪窜出来,出现在野田寿和真的面前。
正是路明非和绘梨衣,眼看已经快十点半了,他们从城崎海岸逛到热海的镇子上,远远就看到野田寿和一个卖章鱼烧的摊主两人大呼小叫的,路明非还以为他们在吵架或是遇到了麻烦,准备上前来帮忙,没想到只是因为酱汁够不够这种小事,于是路明非拉着绘梨衣躲在一边,想着在适时的时候跳出来送他们一个“惊喜”。
真确实被“惊喜”到了,忽然出现在路明非和绘梨衣吓得她一激灵,刚吃进嘴的章鱼小丸子掉进食道卡在喉咙里,被噎得说不出话,野田寿连忙去拍真的后背,路明非帮她在邻摊买水。
“抱歉啦抱歉啦,就是想和伱们开个玩笑。”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关系啦。”真摇摇头,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悦的神情。
“小情侣很恩爱哦。”路明非还是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真的脸颊瞬间通红,想起了刚才自己吃野田寿喂的东西之前,左顾右盼的警惕模样大概也被路明非和绘梨衣看到了,真羞得恨不得地下裂一条缝钻进去。
“Sakura不要欺负真。”绘梨衣小声提醒。
“没有欺负啊,适当的打趣让情侣害羞可以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从初中的时候书里看来的。”路明非说,“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一对双胞胎叫徐岩岩和徐淼淼,他们开过玩笑的男生女生最后都变成情侣了。”
绘梨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太懂这些,倒是对野田寿手里的章鱼烧比较在意,目光时不时地往挤满酱汁的章鱼烧上瞟几眼,眼睛里透着很感兴趣的光。
“还是热乎的,三倍的照烧酱料,味道绝对赞!”野田寿主动把一盒章鱼烧朝绘梨衣递去。
哪怕绘梨衣的确很想尝尝,但她没有
“吃吧,野田寿和真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绘梨衣的朋友。”路明非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耐心地告诉她,“朋友的好意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对对方造成麻烦,以后这些事绘梨衣可以自己学会判断,不用先经过我的同意。”
绘梨衣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接过野田寿递来的章鱼烧,大快朵颐了起来,明明绘梨衣的晚饭已经吃的很多了,但现在一口两个的架势彻底惊到了野田寿,野田寿也终于明白了路明非刚说的不全是玩笑话,别说真这一辈子也学不来绘梨衣的饭量,就算真向绘梨衣靠拢了,野田寿只怕也根本养不起。
“玩累了么?去酒店吧?”路明非对众人建议。
没有人提出异议,酒店建立在傍山的位置,从山腰的高度可以俯瞰热海一半的景色,海滩上的篝火还在燃烧,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对于过惯了夜生活的现代人这个时间才是狂欢刚刚开始的时刻,啤酒节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苏恩曦的供应委实很充足,路明非他们站在山上能能看到一箱箱啤酒被越野卡车沿着公路送到海滩上,源源不断的,如果这些酒真的和苏恩曦说的一样是纯人工酿造,那成本将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不过对于张张嘴就把今年烟火大会承包下来的顶级富婆来说,就算今晚热海的全部游客都喝到不省人事,也远远花不到苏恩曦的九牛一毛。
酒店的大堂并没有多么富丽堂皇,但显得考究而有设计,黄花梨轴木的大门看上去古风古韵,通铺的白玉大理石砖墙很有格调,穿着浅色和服和丝袜的女孩们赤脚站在温暖的红杉木地板上,朝着从门口进来的路明非等人缓缓鞠躬。
“お帰りなさいませ!”女孩们异口同声地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欢迎回家”,侍者小跑着来,给没人都递上热水和热毛巾,全程赔笑,服务周到。
的确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与其说这里像是一座酒店,不如说更像是某个富豪的宅邸,每个进入这里的人都是那位富豪的贵客,只要花了钱,就能体会到如家一般温暖的服务。
野田寿和真接过侍者递来的水杯,两人对视一眼,这间酒店并不是他们在网上看到的那一家,那家温泉酒店广受好评,但服务绝对做不到这个份上,而且这家酒店装修的水平绝对甩热海其他的温泉酒店不止一个档次,哪怕以野田寿一窍不通的鉴赏能力都能看出来这间酒店从结构道用料再到服务各方面绝对是下足了心思、花了大价钱,按理说这种消费档次的酒店更适合出现在东京的港区或者千代田区,而不是热海这样一座低消费能力的小镇子。
“大哥,我们今晚真的住这儿么?”野田寿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压低声音对路明非问,“这里会不会……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