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还说是吧!”路明非彻底怒了,大声嚷嚷,“那谁,夜叉乌鸦,来帮我扣他眼珠子,拔了这家伙舌头!”
远处的楚子航看到路明非这副红温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遏制了上前问候路明非昨晚情况的念头……但他真的很好奇。
“楚君,关于你托我帮你调查的那柄刀,也就是这把村雨。”源稚生把一柄日本刀交还给楚子航,“我翻了翻家族相关的古籍,记录里确实有记载关于妖刀‘村正’和‘村雨’的介绍,是一柄出现在战国时代的刀,锻造者不详,相传妖刀‘村正’完成千人斩后,会吸收死者的怨气,化为‘村雨’,‘村雨’杀完人后,其刀身上会形成水珠,自行洗去血迹,但是根据严格的史记里,战国时代从没有人手持着‘村正’这把刀完成千人斩的记录,所以它不该化作‘村雨’。”
“而真正的‘村正’,被赫尔佐格收藏在他的刀剑博物馆里。”源稚生对喜欢楚子航说,“赫尔佐格一向有收集古刀的习惯,虽然他的那柄‘村正’和你的这把村雨样式很像,但我确定不是同一个人锻造的,赫尔佐格那把‘村正’是孤品。”
“源君你的意思是,这把村雨,是仿造的么?”楚子航看着手里的刀。
“不,我只能说,它很可能是在日本之外铸造的,这把刀的铸造工艺并不比真正的‘村正’差。”源稚生摇摇头,“它的里面刻有相当复杂的炼金矩阵,抛开用材,工艺比真正的‘村正’只高不低。”
“是两年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村雨的刀身被一次能杀死次代种的爆炸波及,之后交由装备部的人,帮忙添加了炼金技术。”楚子航说。
“这个我们岩流研究所的人能看得出来,我的意思是,这把刀在诞生之初就被添加了某种炼金矩阵。”源稚生说,“楚君你不是说这把刀使用起来和传闻中,真正的‘村雨’一样么,会自动渗出水珠清洗刀身么?这就是那个炼金矩阵的效果,但只是其中一部分,这个炼金矩阵是有残缺的,这也是家族的神官帮忙看出来的,这个工艺十分古老,并且矩阵的构造十分复杂。”
“我明白了。”楚子航把村雨收好,对源稚生微微鞠躬,“谢谢你,源君。”
“这把刀对你很重要么?”源稚生看到楚子航的表情,心里一动,“不然我离开日本前的这几天,再去家族的神社多翻翻古籍,说不定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不麻烦源君了,你的事也很多。”楚子航最后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一次,也许我有机会自己弄清楚。”
“那朋友们,山水有相逢,我们江湖再见啦!”路明非冲众人挥挥手。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有空带小姐来法国玩。”乌鸦冲众人挥手,“少主要结婚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们的,我和你们说,少主这人平常看起来闷骚,喝多了就暴露本性,头天晚上咱们一起灌他酒!”
众人依次登上直升机,视线的最后,是源稚生板着脸教训着乌鸦,执行局的代理局长佐伯龙治先生像个儿子一样点头哈腰。
一架架直升机带着卡塞尔学院的人一批批腾空而起,东京这座近乎快要毁灭的城市,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一座座比原先更加高耸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巨大的霓虹屏上滚动播放着小钱形平次和几位当红女星的海报,电车沿着笔直的轨道驶向城市的边际,远处的富士山顶隐没在云海之中,一辆辆承载钢材和木材的货车前赴后继的赶往那里。
被喷发的富士山摧毁的周围的城镇,也在飞快的重建之中,那些失去了家乡的人们,也期盼着有故土可以回去。
有的人盼望着能回到故土,有的人却在离开故土。
绘梨衣趴在直升机的窗户玻璃上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她的眼神很安静,离开时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蛇歧八家的直升机把一行人送到了横滨市的港口,这里的海边有一条废弃的飞机跑道。
“难以想象,来日本才过了两个多月我都感觉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恺撒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飞机跑道感慨,“感觉自己都要被同化成半个日本人了。”
“我没这种感觉。”楚子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因为你本来就像日本人。”恺撒笑笑,“知道么,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来自日本的孤僻症患者,后来看到你的名字,我还特意查了查日本有没有姓‘楚’的家族。”
“日本都没这个姓氏好么,老大你的常识还真是匮乏,这就像你们意大利人有没有人姓‘爱新觉罗’一样离谱。”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湾流客机的影子出现在天边,机师驾驶着“斯莱普尼斯”十分平稳的降落在大半都被海水淹没的跑道上,溅起高耸的浪花。
“嘿,你这样容易把我的发动机搞坏,一个月前我刚给这架飞机做保养。”登机时,昂热有些不满地对机师抱怨。
“降落距离不够,不然我就只能碾过你们的脑袋,一头扎在海滩上。”机师耸了耸肩,表示非技术因素他不担责。
“喂,我说你们有在飞机上备好酒吧?”副校长一上飞机,就去翻昂热的私人冰箱,然后一款惊喜的掏出一瓶80年的“拉图”。
“嘿,别动我的酒柜,那是我用来招待参议员的!”昂热不满地抱怨。
“让他们见鬼去吧,进出白宫的家伙,每一个好东西!”副校长满不在乎地用大拇指撬开瓶塞,动作无比熟稔,然后仰着头毫不留情地把天价红酒“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
“可乐呢?冰箱里有可乐么?”装备部的神经病们也准备去昂热的冰箱里寻宝。
“你们这群混蛋能不能安分点,这里还有老人家,没考虑过老人家会晕机么?”昂热呵斥了一番众人,给自己戴上降噪耳机,“公共场合,吃东西聊天声音小点,别把食物喝水洒在我的真皮座椅上。”
“斯莱普尼斯”在漫水的跑道上加速,海水快要淹到发动机时,起落架被收回,机头猛地抬起,几分钟扎进了云层里。
路明非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绘梨衣,这两年他执行任务大多都是飞机出行,坐飞机都要坐吐了,窗外的风景对他来说也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但对绘梨衣不一样,她可以目不转睛盯着脚下的景色看一整天。
“飞的好高。”绘梨衣的语气透着惊喜,一点也听不出来背井离乡的伤感。
“因为是长途行程,飞行高度会在一万米以上。”路明非说。
第904章 死在那个雨夜
“一万米。”绘梨衣嘴里重复这个数字,一万真是个很大的数字啊,放在高度上,她都有点被吓到了。
这个角度看向地面,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就连东京最高的摩天大楼也还没有一根手指长,绘梨衣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比了比在视线里越来越渺小的天空树,似乎觉得很有趣,她登上过那座高塔,那时候绘梨衣觉得塔顶仿佛就是世界的顶端,但没想到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她认为的“最高”的地方居然如此渺小。
Sakura和动画里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怎么伸长脖子去看,都望不到边。
陆地在身后飞快的远离,接下来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湛蓝色的,今天的天气很好,流云在天空中呈块状集结,绘梨衣的视力很好,但她竭力去望,依旧看不到天空的尽头,好像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存在边界或者终点这样的地方,你穷极一生也走不尽每个角落。
绘梨衣期待着这个世界,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个世界无意识奇妙而美好的,但是它太大太空了,一个人和这个世界相比显得太渺小,就好像把一滴小水珠投进大海里,转眼间就找不到了……她很害怕自己被找不到。
想到这里,绘梨衣扭过头看到了旁边的路明非,路明非靠在她的肩头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顿时绘梨衣觉得安心了很多,对于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女孩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东西让她感到畏惧甚至是惶恐,但只要路明非陪在她身边,似乎一切都不那么可怕了。
也许这个世界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旁边,所以不可怕。
绘梨衣忽然笑了笑,窗外的阳光透进来,这个女孩似乎从没有笑得这么明朗。
心有灵犀一般,路明非的鼻尖忽然抽动两下,然后缓缓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
“绘梨衣?”路明非或许是太累了,脑袋还有点发懵,“怎么这个表情?我的脸上是有东西么?”
绘梨衣摇摇头,迅速靠近路明非,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后,又偏过头去看窗外的云海。
路明非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一睡醒就被美少女亲了一嘴巴,这感觉还是蛮新奇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热恋的清香……路明非很是享受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看了看时间。
已经飞行了六个小时,大概还有四个小时,他们就能在芝加哥降落。
路明非扭头看了看机舱里的情况,昂热校长依旧戴着降噪耳机睡觉,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在日本消耗了太多精力还是真的有点晕机,副校长和芬格尔凑在一起,一边对饮一边刷守夜人论坛,装备部的神经病们有的在写编程有的在做建模,还有的太无聊了在玩消消乐打发时间,零孤僻的坐在角落里,读着一本俄语的书,夏弥在制作一本相册,相册里是她在日本记录的照片,恺撒似乎在编辑邮件,他的眉头微微皱褶,好像有什么事正困扰他。
正当路明非觉得缺了点什么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路明非扭头过去,只见一杯冰美式被递到他的面前,楚子航正站在他的身后。
“加了冰,五分糖,我记得你不喜欢太苦的。”楚子航说。
“谢谢师兄。”路明非从楚子航的手里接过咖啡,不太客气的“咕咚咕咚”就喝,咖啡因和冰感让他的意识迅速活络起来,这些天事情实在太多了,刚刚和绘梨衣旅游完又马上结婚,他几乎两个晚上没睡。
绘梨衣也是一样,不过她和路明非体质不一样,她的精力显然旺盛太多,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离开日本,太兴奋了,几十个小时几乎没怎么睡觉还神采奕奕的。
“哈……活过来了!”路明非干完一整杯冰美式后,终于觉得神清气爽。
“明非。”楚子航忽然问,“你还记得你昨天在婚礼上,说了什么话么?”
“昨天婚礼上?”路明非敲了敲脑袋,“昨天酒喝的太多了,晕晕乎乎的,我和师兄你说了什么话么?是调侃你和夏弥?还是吐槽师兄你性子太闷了?师兄你别当真啊,你也知道我这性子,什么场合下不整几句白烂话就浑身不自在……”
“你让我别急着一个人回家,说有空了一起回去,你还说有什么东西很危险,还有……”楚子航盯着路明非的眼睛看了一会后,忽然凑到路明非耳边,低声说,“你说失踪的人……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先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然后看起来竭力思考的样子,最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双眼。
路明非对楚子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扭头对绘梨衣说:“绘梨衣你先自己待一会儿哈,师兄喊我陪他去上个卫生间。”
绘梨衣点了点头,以她的听力,路明非和楚子航即使交谈声压得再低她也听得见,但她没有戳穿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巧的点点头。
路明非站起身,环视一圈机舱里的所有人后,不动声色地拉着楚子航来到了这架客机的卫生间,他把卫生间的们关得严丝合缝,又反锁了一道。
这间卫生间不算小,但塞进两个大男人就显得有几分逼仄了,有限的空间里,路明非和楚子航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如果是其他两个人,这样的举动未免有点暧昧,但楚子航知道,路明非是想找个方便谈话的秘密环境。
“师兄,你是不是订了回家的机票?”路明非一边对楚子航问,一边打开了卫生间的排气管。
“呼呼啦啦”的排气声充斥在整个空间里,几乎把路明非的声音盖过,这时候哪怕有人把脸贴在门上偷听,也只能听见刺耳的风声。
“是的。”楚子航点点头,承认了,他看向路明非,“这件事我没告诉恺撒也没告诉妈妈,你怎么知道?”
“是诺玛告诉我的。”路明非也很直接的承认了,“如果师兄你觉得我在监视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楚子航看起来并不恼怒,他只是对路明非问:“你监视我,就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回去么?”
“是的,师兄,那东西太危险了。”路明非点点头,“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祂。”
“你对那东西的了解很多么?”楚子航语气听不出情绪。
“师兄,你们之前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做到那么多事,就好像能预知未来一样,现在你应该知道的,都是因为我曾经做过的梦。”路明非解释,“那个梦向我透露了一些未来的事,未来的事直到我们的日本之行结束就截止了,但梦境的故事里讲述的不仅有未来,还有过去。”
“你的过去?”楚子航说。
“不,是你的过去,师兄。”路明非靠近了楚子航的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念出几个词,“雨夜,高架桥,迈巴赫。”
楚子航的眼神跳动了几下,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路明非能够听到,被遮掩在排气扇声下的楚子航的心跳,变得更快了。
这几个词就像某种魔咒似的,唤醒了楚子航的某些记忆,也调动了这个好似机器人的男人心底最深的某种情绪。
“还有……失踪的人。”沉默了片刻后,楚子航缓缓地说。
“对,我知道七年前在那座城市的高架桥上失踪了一个人,是个对你很重要的男人,我知道发生在师兄你身上的事。”路明非看着楚子航的眼睛,又忽然叹了口气,“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说实话,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我只是知道师兄你的过去,还是以文字的形式,而师兄你是亲历者,我很想为你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但很抱歉,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不用道歉。”楚子航摇摇头,他低垂着眼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不到他的眼神,“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记得他,你能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对我的帮助了。”
没有人理解楚子航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他每夜入睡前都刻意回忆这件事,就是为了能够不遗忘,七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要反复提醒自己,才能时刻记得,这是自己真实的记忆,不是虚构的幻想,那个男人也是真实存在过的,至少还活在自己的大脑里,他的痕迹还没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除。
所以路明非也记得这件事,那个男人存在的痕迹就又多了一分,虽然梦境的故事这种东西太虚幻,但对于楚子航来说,这样就够了。
“所以我不能让师兄你一个人……”路明非要说些什么,却罕见的被楚子航打断。
“所以这样就够了,你做的已经够了。”楚子航对路明非轻声说,“这是我的事,没必要把你卷进来。”
“师兄,你这么说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路明非挑挑眉,“我们俩什么关系,在我的面前就不用立高冷人设了吧,什么你的事我的事,你不讲这种酷酷的台词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
“不是念台词,我很认真。”楚子航摇摇头,“你只是‘读’,而我是‘看’,和感受,我比你更了解面对那东西时的恐惧,我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必须挽回东西,对于楚子航来说,七年前高架桥上的那个雨夜里消失的男人就是他想挽回的东西,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他不应该也不允许把路明非牵扯进来,路明非和这件事无关。
“师兄,照你这么说,赫尔佐格也是我的必须要面对的敌人,但我把你和老大都牵扯进来了,哪怕我知道很危险,因为我明白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解决不了这件事,所以我信任你们。”路明非微微皱眉,“我需要帮手,你也需要,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独自一个人完成的。”
“这是两码事,我足够信任你和恺撒,但这不是我必须向你们求助的理由。”楚子航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自己的方式,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以帮你,但我认为有些事只能我自己面对。”
“师兄,你一定要这么逞强么?”路明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的语气甚至有几分责怪,“你比我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你面对过,那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抗衡的,说句难听的,那个男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凡人直面‘神明’……可是会死的!”
“哪怕死了我也认。”楚子航似乎也被触到了逆鳞,不经大脑的扔出这么一句。
寂静,接下来的卫生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排气扇“呼啦呼啦”的转个不停,还有两个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师兄……”沉默了很久后,路明非忽然低声问,“你是不是……就是在求死?”
楚子航只是沉默以对,他岔开话题:“回学院后,要带绘梨衣去狮心会看看么?”
“不必了,师兄你转移话题的技巧真的很生硬。”路明非死死地盯着楚子航的眼睛,不依不饶得问,“师兄,你回答我,你想死在那条高架路,对不对?”
这次回答路明非的依旧是沉默,楚子航连话题都不转移了。
“那你妈妈怎么办?和你的继父再要一个?这样她就不会伤心了,可以像忘记那个男人一样把你忘记么?”路明非的声音有些生气了,“师兄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亡者带给生者的只有悲伤,兰斯洛特和苏茜回伤心,我和恺撒会伤心,还有夏弥,师兄你想过夏弥会是怎样的心情么?你刚和她在一起,又把她一个人丢下算怎么回事?你觉得死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就这么不负责么?”
“哪怕是死在那个雨夜也好,因为这原本就是我欠下的债……这是我本来的想法。”楚子航终于开口了,他缓缓地说,“现在我没这么想了,我会尽力活下去。”
第905章 师兄弟的约定
“尽力?什么叫尽力?师兄你有多大的把握?”路明非露出讽刺的笑,“一成?还是两成?那如果你尽力了,还是死掉了呢?然后你就解脱了,留我们这一堆人在你的葬礼上哭的稀里哗啦?留下个‘勇敢的狮心会长英年早逝’的名号你就满意了?”
虽然白烂话讲的不少,嘲讽人的技能也点满了,但路明非很少对楚子航露出这一面,然而此刻,他对楚子航的话里却极尽刻薄的用词,仿佛是为了激怒对方似的。
然而楚子航并没有被激怒,他的情绪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七年的时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暴躁易怒,对任何看不顺眼的事都冷眼相对的孩子了,楚子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对你笑脸相迎,那是因为你的身上有值得人家巴结的利益,有的人嘴里烂话讲个不停,但他却是真的在意你。
而路明非和那个男人,显然都属于后者。
“我不相信宿命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我尝试过逃跑,后来我后悔了。”楚子航缓缓地说,“在恺撒看来,或许我这种人活的很累,但我相信你理解我,就像你因为你梦境的故事而改变,你也是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走到今天,我整整等待了七年,我终于让自己学会了直面恐惧,学会了怎样不逃跑。”
“所以连尽量活下来这种话都是骗我的?”路明非气的开始冷笑。
“是的,是骗你的,面对那种东西,我不会给自己留退路。”楚子航点点头,“在没有我的时候,我的妈妈和夏弥就能好好生活,失去了我也没什么两样,七年前我以为一个自私的决定后悔至今,七年后我也想再自私一回,有些‘因’一旦埋下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才能看到‘果’……哪怕这是条断头路。”
“还整上因果论了?”路明非阴阳怪气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我不信佛,不信道,我也不信‘神’。”楚子航语气无必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们私下里都是怎么评价我的,说我死板,说我固执,说我不知变通,我不否认,你们的评价很对,我必须要从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带回某些东西,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得把该留在那个雨夜的东西还回去。”
“但你的命是该留下的东西么?”路明非叹了口气,“只是因为对你重要的人留下了,你觉得孤独罢了,说到底我们都是害怕孤独的人。”
“是的,路明非你看我看的最准,你们说我特立独行,但我只是害怕孤独。”楚子航点点头,“我怕自己孤独的死去,也害怕对我重要的人死的孤独。”
“师兄,你的计划呢?”路明非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么根轴木,妥协般的问,“假设真能复刻七年前的场景,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计划。”楚子航摇摇头,“唯一的计划就是不回头,如果有车就踩死油门,如果有刀就握紧刀柄,如果什么都没有至少我还有言灵和‘暴血’。”
“然后前面是山就砍山,是海就断海,是南墙就撞得头破血流,哪怕是神明也不要命似的挥刀狠狠砍祂对吧?师兄你当自己热血小说漫男主啊?你还蛮适合混日本黑道的,因为某些方面来说,你比野田寿那小子还中二。”一口气吐了一大段槽后,路明非缓缓叹了口气,“师兄,你这不就是在找死么?”
楚子航沉默着,不置可否。
路明非也沉默了很久,期间只是接连不断的叹气,最后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行吧行吧,那就不要大张旗鼓的了,这次就咱们师兄两个人去会会那个所谓的‘神’吧。”
“路明非,我说了,这件事只是我自己……”楚子航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路明非抬手打断。
“不全是因为你,师兄,你大可不必这么自恋。”路明非摇摇头说,“除了支持你,还有其他的原因,我不得不回去那座城市看看。”
“什么原因?”楚子航的眼神透着不解。
“那座城市前段时间的暴风雨,一条高架的入口坍塌了,你应该有关注这件事吧?”路明非看了眼楚子航。